小番外合集(共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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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番外1 方多病最想带李莲花去的地方自然是天机山庄。 那里有他的父亲母亲,有他的亲人朋友,他从小到大获得的很多爱,如今也想分给李莲花更多。 但敏感的小宝很快发现,李莲花似乎真的更喜欢清净一些的地方。 不嫌人少,只嫌人吵。在庭院前见花开花落,在竹楼旁望云卷云舒。 像他们之前在云隐山的时候那样,闲着没事儿在院子后面种种菜养养花,再给十三岁的狐狸精搭一个比之前更漂亮的窝。 有客迎客,无客自得。 这仿佛才是李莲花最想要的生活。 “你是不是,不喜欢天机山庄啊?” 犹豫了好久终于说出这话。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正在掌灯研究手上那两个小机关的人闻言,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迎着烛光,懵懵懂懂地“啊”了一声之后,面上的表情变了变,看上去似乎真的是有些不解。 “怎么这么说?” 方多病闷闷地垂下眸,将自己刚做出来小机关从他面前拿过来,三下五除二全给它拆了,接着又一步一步,缓缓地装回去。 “我看你在这儿这么多天,好像都没怎么出去走动过,就连展云飞叫你,你也没挪过窝,所以我猜,你是不是喜欢清静,这才整日住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方大少爷喜欢在房间里点很多盏灯,不管他会不会经常走到那处,就算是再偏僻的角落里都会放一盏明烛,到了晚上,整个天机山庄里,也就只有他们两个的房间最亮。 手里的东西被抢过去,李莲花手上便闲着没什么事儿干,不知从什么地方拿了一把剪刀,将房间里芯子长一些的烛火都一个个剪了。 “我只是觉得不太方便。” “你就当是在自己家,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站在床头,轩窗外吹来的夜风绕着明亮的烛火轻轻起舞,火苗摇曳生姿,不一会儿便开始示弱。 李莲花走上前去替它挡了挡,火焰缓缓升腾而起,那敞开的轩窗也被人紧紧关上。 “不是我不方便,而是他们有些不方便。” 李莲花叹了一声,重新回到桌前,却见方多病手中那小机关还维持着自己离开之前的模样。 “你没发现吗,他们见来人是我时,眼神和动作和在看到你们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他们把你们当人,却把我当成神。” 当年在天机堂重创单孤刀,对他们来说,可能李相夷的名字,远远比李莲花的所言所行来得更加震撼。 所以,来的这几日,除了一日三餐之外,他也就窝在房间里陪着方多病,研究这些精细的小玩意儿,甚至连答应他要勤加修炼的武功都搁下了。 李莲花在这里,应当也活的不自在。 烛火噼啪作响,溅出的火星点亮了桌面,像星子坠下天空时,在黑漆漆的坑洞当中闪烁了两下光火之后,便湮灭在了一片黑暗当中。 零件摆了小半张桌子,李莲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动作,时不时地也从桌面上拿出一两个小零件来,在手中比划两下。 待手中的机关装到一半,方多病才蓦然抬眼:“明天,我们搬回云隐山吧。” 李莲花笑了一声:“回云隐山,不怕师祖婆婆把你一辈子留在那儿,和我一样,等着继承师门啊?” “那不是有你陪着,我怕什么!再说了,继承师门有什么不好,我们两个在那深山老林里陪着师祖婆婆,种种花草养养鱼鸭,还有,你不是说还要给狐狸精养老吗,我都想好了……” “方多病,”看他手舞足蹈满是期待的模样,李莲花终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你如今才不到二十岁,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正是心心念念想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惩恶扬善的时候,你若是真的因为我将自己一生都困在云隐山,不觉得有些可惜吗?” 手里的机关终于做好,方多病扔还给他,面色郑重地回他:“那你待在这天机山庄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和我说起过你待的并不开心啊。” “我没有不开心。” 李莲花忍不住又叹:“天机山庄很好,你娘和你爹,你的这些亲人和朋友待我也都很好,这是我很多年都没有尝到过的感受,老实说,还真的是有些怀念呢。” 轻轻哼了一声之后,方多病手里又开始捯饬另一个机关:“这东西本少爷可就演示一次——刚刚那个,你看会了没啊?” 这机关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小的弩箭,但形状和样式都要比弩箭小很多,如此更方便携带和使用。 这两个,都是方多病给他捣鼓出来用来护身的家伙什。 如今的李莲花内力全无,在外面一旦遇到哪个不长眼的,没有点防身的武器方多病可不太放心——实际上就算李莲花挂了一身刀枪不入的盔甲,方多病仍旧会忍不住担心。 这么长时间,方多病印象当中李莲花都是病弱体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倒下。 人的第一印象大多会成为固有印象,一时间也很难转变,李莲花也不强求,对于他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自己能接受的也就都收下来。 更何况,他武功尽废,如今也确实很需要这些东西。 “多谢方大少爷,小的都记住了。” 隔着烛火,方多病忍不住白他一眼,片刻之后再次抬眸,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前些日子,自车狐来了一封信,你要不要猜猜是谁寄过来的?” “我们认识的车狐人,似乎也就只有慕容腰和赤龙,难不成这二人是真的要请我们去做客了?” 方多病点点头:“大差不差,只不过信里并没有写到底所为何事——我觉得倒是可以一去,刚好也离开天机山庄,品味品味当地的风土人情,风俗习惯还有……特色美食?” 李莲花深深怀疑他前去的目的:“方小宝,你是专门想去吃点什么的吧?” 方多病转了转眼睛,欲盖弥彰地敲桌道:“……民以食为天,不吃才有罪恶感呢!” 夜幕四合,床头的烛火明显快要燃尽,李莲花坐在桌前强撑着精神将手里的机关翻了个个儿,刚掩嘴打了个呵欠,紧接着便感觉到自己被拦腰抱起。 轻轻侧身,李莲花如往常般,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埋下头,人还没沾着床上,他便已经打算睡了。 “好好好,方大少爷说的都有理,那不如今天早些休息,明日与何堂主告别之后,我们便应邀动身,前去车狐——记得吹灯。” 昨晚睡觉的时候就没熄灯,醒来之后好长的一根蜡烛就这么烧完了,可把李莲花西恩疼了好半天。 “好,李神医就放心睡吧。” 方多病为他盖好被子,轻轻拍拍他的肩头之后,复又翻身下了床去熄灯。 “晚安了,方小宝。” “晚安,李小花。” TBC. 小番外2 计划和实际相比,往往实际更能牵住人的脚步。 车狐地处血域,风土人情和自然环境都和中原有所不同,方多病与何晓惠说过一遭之后,做娘的自然有了千万个不放心,左一句叮咛又一句嘱托,最终拖拉了一年多方才踏上旅途。 方多病同李莲花离开天机山庄之后一路向东,如此走了一个多月之后,方才找了间客栈休憩。 跟着他们过来的还有呆在家里不得安生的风知秋。 风知秋,就是当初他们在天水镇遇到的那个小流浪儿。“风”谐音“枫”,“知秋”取自“一叶知秋”的典故,名字是方多病取的,刚好和他原来的名字含义相仿。 在天机山庄住了一年多,当初瘦瘦小小的身材也有了比较大的改变,方多病与李莲花商量收他为徒,将他们二人的内功心法尽数传授,只当是养了个儿子。 谁知这小子要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顽劣难缠。也许是常年流浪在街头,他身上的一股野性难驯,方多病曾多次想将他扔到百川院或者金鸳盟好好规训一番,最终在李莲花的劝阻下罢休。 “才十几岁的年纪,往后的日子还长着,着什么急呢?” 方多病不以为然。 “我十几岁的时候都能站起来了,更别说你。既然是咱们两个人的徒弟,那肯定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最好啊!” 李莲花笑着敲了敲他的额头道:“那也未必。你的十几岁是属于你的人生,我的十几岁是我的人生。” “枫叶嘛,肯定也想我们一样,有属于他自己的一条路,没有必要一定超过谁或者更像谁。只要做他自己,哪怕这辈子都到不了我们的位置,那也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一片枫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来咯。” “还有,是你收下的徒弟,他的拜师茶我可没喝。” 说来也怪,当初商量收徒的时候,李莲花看上去意向颇重,但真到了拜师那天的时候,他反倒站在一旁不愿上前多走一步。那样子看上去,跟逼良为娼没什么差别。 “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时不是也同意我收他为徒,怎么到了最后反而临阵脱逃了!?” 李莲花笑笑,看着不远处踮脚在柜台上付钱的小子闷闷不乐地走过来,浅浅抿了一口茶道:“我嘛……有你一个徒弟不就够了?让你做唯一一个,以便彰显你在我心里的特殊位置嘛。” 方多病被他一噎,一时半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低头喝茶反而被呛了一下,抬手拍拍面颊,这才后知后觉感到脸上有些烫。 “怎么闷闷不乐的?” 风知秋拖了个凳子,将刚刚拿到手的钥匙一一摆在桌面上,沉声道:“这件客栈,一间天字号房要一两银子,带着三餐的要二两银子,师父说要两间房,那我们要住三天,岂不是要花费十二两银子?” 李莲花依然明白症结所在,方多病却觉得有些奇怪:“有何不妥?” “十二两银子!买rou都能买好多了!” 方多病又被呛了一口,抬眼无辜地看向还在看好戏的李莲花,实在没搞懂这小子的脑回路。 李莲花笑着拍了拍风知秋的肩膀道:“这里是城镇,花费会比我们之前路过的那些小村庄昂贵一些,不过也没关系。这个钱的事你大可以不必担心,就算咱们花得再多,也有我们方大侠沿路街头卖艺帮我们赚钱!有他一口汤喝,就有你一口rou吃!” 方多病面露惊诧,似乎刚刚进到他耳朵的是一道滚滚天雷。李莲花悄悄竖起食指抵在唇上,落在风知秋身上的目光是方多病从未见过的温柔。 风知秋闻言面色稍霁,敲着桌上的钥匙在心中默默算了一笔账之后,乐颠颠地拿了自己房间的门牌跑上楼去了。 方多病带着李莲花在后面踱步跟紧,瞧那面色,似乎还在为他刚刚的那句话耿耿于怀。 “我去卖艺?那你呢?” 房间里的摆设还算简洁,李莲花随手扫了个凳子自己坐,兀自斟了杯茶独酌,边品边面色古怪地回道: “你我当初在行周公之礼前,我记得你还跟我保证过,说是此生不会再让我受一分苦遭一分罪。怎么,这才一年多的时间,你就想全盘推翻啊?” 他语气之夸张,像是当场抓住了方多病做了什么让他脑袋上戴绿的行为一般,甚至更胜一筹。 方多病摸摸鼻子,脸色微红却没话说。 在床上说过的话许过的承诺,他当然不会转头就忘,但若说要记得,那也没有完全记得。不过两人的第一夜,确实令人蛮印象深刻的。 其尴尬程度,不亚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小心被人拽下了裤子然后发现你是男扮女装这种事。 也许是他此时的眼神太过恐怖,李莲花手里的茶杯有些端不住。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赖账啊?” 方多病忍不住挑了挑眉,把眼前这人的一身白衣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之后,方才缓缓看向窗外,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没有,只是觉得今晚月色不错。” 李莲花循着他的眼神视线看去,目之所及除了一片黑幕之外,只有零星的几点亮色,和他所说的“月色不错”相差甚大。 腰间的玉坠尾端坠着两个紧紧挨着的小铃,这是方多病给他的用来防身的武器之一,当中有毒有暗器,没有必要时可以挂在身上当做装饰,有需要的时候只需响一下,便能保证三尺之内再无活人。 给他的时候李莲花还曾笑问过,若是不小心将毒洒在了自己身上又当如何,方多病面色沉沉,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之意。 “我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干脆也别叫什么多愁公子了,直接喊废物公子算了——服过彼岸花的人,此毒对其无用。东羌已经灭亡,这世上的最后一株彼岸花就在你肚子里,所以此毒,对你无用!” 玉佩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李莲花解开腰带褪下外衫,接着从包袱里翻出一件看上去没那么显眼的外套套了上去。方多病原本在床边收拾床榻,闻声转过身来,见他后领有掖进去没有拿出来的布料,自然而然地上前去帮他整理了一番。 “今晚月色不错,方公子可否赏脸,陪在下夜游此镇?” 前几年李莲花身上均是粗布麻衣,从进天机山庄开始,身上穿的便是一天一花样的锦绣绫罗,一开始他还觉得有些不习惯,但后来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便还是更愿意穿比较结实不会被人轻易撕碎的绫罗。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本就丰神俊朗的男子被周围的珠光宝气这么一照,更是光彩耀人。 方多病笑着上前挽住他的臂弯,掌心顺着小臂缓缓滑下,十指紧紧扣在了一起。 “荣幸之至。” TBC. 狐狸 第二天一早,李莲花就发起了高热。 追根溯源,方多病还是要怪自己昨天晚上太纵容他。 原本二人相伴游湖还是挺浪漫的一件事,偶尔在路上看四周有摆摊的小贩,于是随手拿了几个灯谜猜,方多病跃跃欲试,结果接连猜错了好几个,被李莲花狠狠嘲笑了一顿之后便有些生气,扭头扔下摊子和李莲花就往前方走。 本以为李莲花会跟上来,没想到才走了不一会儿,再转头时便不见了跟在他身后人的踪影。 这下方多病被吓坏了。 沿着湖边找了一圈没见到人,自己没头没脑地蹲在屋顶上吹了半天冷风,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也没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从屋顶少跳了下来,又沿着自己刚刚走过的小摊在人山人海当中寻找,结果在刚刚猜灯谜的小摊子之前,看见那人就待在原地一动没动,手里还拿着个狐狸状的灯。 方多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下子怒从心起,冲上去想要找他理论,结果迎面撞上了一个还没有被点亮的花灯。 李莲花似是很开心,笑眯眯地问他:“好不好看?” 方多病噎了一下,看着这精致漂亮的小狐狸,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东西是刚刚猜灯谜的奖品,刚才来的时候就看李莲花多流连了了几眼,自己本想着冲上去为他赢下来玩儿的,结果弄巧成拙不说,现在还让李莲花拿到了手反过来哄自己了。 方多病有些闷闷不乐。 不过生气定然是生不起来了,于是象征性的抱怨两句,在得到李莲花态度诚恳的认错之后,翘着小尾巴又带着他逛了一圈儿才回客栈。 大概是晚上穿的太少,再加上那猜灯谜的小摊设置在湖边,李莲花在那站了太长时间染上寒气,这才发了高烧。 虽是小病,照顾了几天便也好了,耽搁了几日脚程那都是小事。 不过从那以后,方多病对他的穿着上就有了别样的固执。 之前许是因为他年纪小,对于美感有些较高的追求,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配饰。 对自己是,对李莲花也是。 毫不夸张的说,自从李莲花从那海边的小镇上回来之后,他所有的衣服还有配饰都是他给安排,并且每日换着不同的花样来搭配的,配饰上大多数都是用暗器伪装,既好看又能自保。 李莲花早已经对这些没什么讲究。 他穿粗布麻衣惯了,多少年之后重新穿上这细腻的布料,反而还适应了许久。方多病也曾多次因此,在给他的衣服料子上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后来李莲花见他实在找寻的辛苦,便也让自己主动去慢慢习惯。 然自从那次高热之后,不管到什么地方,不管是什么天气,在他身上贴身不离的,变成了一件极其厚实的白色貂绒大氅。 方少爷能拿得出手的肯定说不上不好看,但比起之前那些还是少了许多精致。李莲花一直都是任由他随意安排,他身体虽然解了毒不再畏寒,但可能是习惯使然,他的耐热程度比一般人要强一些。 但饶是如此,这几天也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要去车狐,必定要经过月羟(qiang)。月羟天气干燥炎热且少雨多晴,遮眼的漫天黄沙中找不到一处歇脚的地方,他们一行三人走了三两天才终于在一处绿洲旁边见到了一家小客栈。 客栈里没什么人,见他们来,店里的小二也不怎么热情只是随意招待了两声便没了下文。比起外面的黄沙和烈日,这个小客栈临近海子,四周又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清凉之意,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冷清才对。 李莲花不由得有些奇怪,刚想要问问方多病有什么看法,便见眼前闪过一道白花花的亮色—— 方多病弹了弹身上厚厚的黄沙,在桌上扔下了一锭银子。 方大少爷财大气粗,一扔就是十两二十两的大数目。李莲花习惯性地捂上自己的心口,雪白干净的外衫快要被他捏成抹布,皱着眉浅浅为这一锭银子心绞痛了一番。 片刻后想起这银子似乎不是他的,于是心绞痛稍稍好了一些。 “哟!客官想要点什么,吃的还是喝的,这么远一路走来一定辛苦了吧,我去给三位准备上好的客房,准备消暑的茶汤……” 收了银子,这前后的态度反差大的简直像是两个人,李莲花不由得有些错愕,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又无奈笑着摇摇头。这人世匆匆忙忙,大多数的人不就是为了这白花花的银子,也正是这样的反应,才像是一个普通人才会有的反应。 方多病冲他挑了挑眉,看上去好不得意。李莲花觉得他若是真的有尾巴的话,说不定能摇的飞起。 “不用!小二哥,麻烦帮我们收拾两个房间,最好是有一间大一些的,然后给这两个水袋灌满水然后上点家常菜就好。” “得嘞客官,您稍后!待会儿就给您尝尝我们大厨的拿手绝活儿,红烧骆驼rou!” 二人对视笑了笑,只道这沙漠当中的代步工具,也能当做果腹的食物,还真是物尽其用。 风知秋小朋友识趣地给两个大朋友倒水,李莲花热得不停地用手掌扇风,抬手刚要将身上的大氅脱下,结果被人一把按住肩头套了回去。 “先别急,等一会儿解解汗再脱。而且穿着也能遮阳,一路走来那么大的太阳,像这样的绿洲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见到一个,万一在路上被晒脱水可就不好办了。” 李莲花扯了扯身上快被汗水湿透了的衣服,大氅之下还是一层套一层,最里面的白色的轻衣已经能看见湿透了印出来的汗水,他指了指自己一脑门儿的汗,有些无辜地叹道: “就算是要遮阳,这也不能用这么厚实的衣服吧,方大少爷,你看看我这样子,再穿下去就算不被晒成人干,也迟早会被热死的。” 方多病明知这道理,却不愿意主动松口,理亏又犟不过他,心里憋得慌。看他确实被热得难受,抬头望望外面的天色确实也离夜里降温还早,于是便勉强允了。 小心翼翼地帮他把大氅脱下放在一边,又用广袖帮他擦干额头上的汗水,见他喝完一碗消暑的茶汤也没什么异样,这才道: “这里白天和夜里温度差距很大,你这小身板那么娇弱,万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千万要跟我说,别一直忍着把小病忍成大病——到时候还耽误赶路。” 什么毛病,生气起来连关心都是别别扭扭的。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哦”了一声之后,随即又叹了口气道:“放心,我要是有什么事,一定找个地方先把自己埋了。绝对不给方少爷添麻烦!” 方多病怒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这个意思吗?本少爷明明是是担心你才……” 中计了。 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尔雅“哐”的一声被他主人扔在了桌面上,风知秋刚要去端那小二送上来的茶,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将里面的汤汁儿洒出来了一些。 李莲花笑着摸了摸风知秋的脑袋安慰,随手将另一碗茶汤推了给那生闷气的小子。 “老狐狸!” “莫生气莫生气——这大热天的生气多伤身体啊,来喝碗汤,解解暑气。” 方多病斜眼睨他,想说什么却不知有何顾忌,几次欲言又止,自己垂头在闷不吭声,只留下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正对着一大一小二人。 见李莲花也没有再继续搭理他的意思,背着身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更气了。 风知秋有些担忧地在桌子下轻轻拽了拽李莲花的袖子,眼神看向自己动不动还耍孩子气的师父,那神情似乎是想让李莲花去哄哄他。 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孩子。 李莲花笑着摇了摇头,将小二给他的房间钥匙递给了风知秋,笑道:“知秋啊,去,先上去自己收拾一下屋子换身衣服,一会儿再下来找我们用饭。” “那我帮师父和师……呃,师公,一起收拾了吧?” 李莲花面色诡异了一瞬,挥挥手婉拒:“不必,我们房间一会儿让你师父来收拾就好。” 比起方多病来,风知秋总是更愿意听他这位师公的话,于是乖乖点点头跑了上去。临进房间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见李莲花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在知秋面前,我都分不清你们两个究竟谁才是小孩子了。” 方多病闷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抬手捞着身边的一只碗便仰头牛饮。“早几年就告诉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现在还分不清,你看你就是没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李莲花轻轻“啊”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沾旁边溢出来的水渍,在桌上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画着什么。 “我知道,你还在为我上次生病的事情生气是吧?我说你这小孩儿真是记仇得很,这都从那镇上走了几天了你还念念不忘,这以后可真不敢得罪你了,万一不下心被你记个十年八年的,那才真的是,难缠的很。” 他边说边画,只是手上的动作太快,令人一时间眼花缭乱。方多病一直用余光默默关注着这边人的行为,见此不由得成功被他激起了好奇心。 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谁知他挪动的幅度太大,不一会儿便被人察觉到了。 李莲花笑道:“干什么?” 方多病立马扭头,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又摸了摸刚刚被他弃如敝履的尔雅,一双眼珠四处乱转就是不敢往李莲花那边看。 “没事啊,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你在画什么——万一是什么诅咒的巫蛊小人什么的,那本少爷岂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莲花温言回他:“不是巫蛊小人,也不是诅咒,我画的,是这家店的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 李莲花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道:“你没发现吗,这个地方明明是沙漠当中的一个绿洲,如果有人来的话,最佳的首选就应该是这家清凉的客栈,但是你看,这客栈当中的人除了我们之外,其他的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个人,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除了商人或者是像我们这样去车狐游玩的旅者,一般人应该也不会想到来这种地方找苦头吃吧?” 李莲花缄默片刻,艰难地点了点头:“……方大少爷,说的很有道理。” 方多病也跟着他点了点头,结果被人抬手狠狠敲了的脑袋。 “你干什么?” 李莲花叹了口气,没说话,只点着桌子上面快要干涸的水渍让他自己看。 方多病怀疑地将整个身子靠了过去,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刚想要开口问,抬头却迎上来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是李莲花在吻他。 方多病明显愣住了,像块木头桩子一样愣在原地,片刻后像是做贼心虚,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在围观,这才从桌子下面悄悄探过一只手,小心地勾上李莲花的小指。 和在床上游刃有余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李莲花哭笑不得,原本淡淡的羞涩也被他这可爱又呆呆的反应冲散,抬手揉乱他本就凌乱不堪的发顶,又是抖落了一地的黄沙。 到也不怪方多病是这个反应,两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李莲花能主动的时候真的很少很少,少到他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所以方多病对此根本没防备,心理上也没什么准备。 舌头打个结,那张没事儿就叭叭个不停的小嘴一下子被浆糊粘住了一样,半句话都说的磕磕绊绊:“你……又、骗我……” 李莲花面带惋惜地伤心道:“你不喜欢的话,那算了。” 方多病急道:“那我也没说不喜欢!” 李莲花轻轻挑眉,方多病便知道这人又是在戏耍他了。 “我知道,你就是在生气我没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提到这件事,方多病刚刚起来的精神又恹恹的:“我只是在怪自己,那天晚上如果我没有抛下你一个人,或者出门的时候让你多穿一件就好了。” 李莲花有些无奈,第一次觉得跟方多病沟通竟然也是一件值得好好去研究学习的事。 “可我不也没事儿吗?” “万一有事呢?天底下可就你这么一个李莲花,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让我怎么办?” 这真诚又急切的语气,堪称史诗级的告白。 一番话说完,李莲花觉得脸皮子都有点烧得慌。侧着头想要躲过这人灼热的目光,却被人一把捞了回来锁在身前。 也亏得是客栈在楼下的人少。 方多病抬手揽上他肩头的一刹那,李莲花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带着风沙的唇覆上了他的,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这是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 简直是,疯了。 “师父!你们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孩童清脆的喊声将大半个客栈的目光都引到了楼下,二人不约而同地放开了抱紧对方的手臂,轻咳一声,欲盖弥彰。 方多病语无伦次。李莲花故作镇定 “我……我觉得好像有些热。” “啊?哦。那我们,回房间吧。” 原本听上去十分正经的话,在此情此景下也有些不太正经了。二人同时站起身往相反的方向转身,半圈之后回过来,又正正和对方撞了个正着。 对视一眼,互相嘲笑,这令人羞愤的气氛这才被缓缓冲淡。 “我抱你?” “不用。我只是内力没了但身体还算健全,这一路都是你一直护着我,现在上个楼梯总还不至于走不动。” “那,一会儿我让小二送点热水上来,我们……我是说,我们各自都洗一洗换身衣服再下来用饭还是说直接让他送上来我们就不用下去了?” “……我跟知秋说好一会儿要下去的。” “别提那臭小子了——” TBC. 小番外4 // 他们到达车狐的那日正值中秋,但也只限于是中原的中秋,车狐人的中秋被称为兔儿节,是在中原中秋节的后一天。 中原的风俗是赏月吃月饼,而车狐人的风俗则是祈愿看花灯,吃的不是月饼,而是一种类似于月饼的面食,用糯米做的皮儿和各种甜味的馅儿制成,被称为“龙阳饼”。 “在车狐的传说中,天宫里的兔儿爷和月老是同样掌姻缘的神官,不过月老掌的是男女之间的姻缘,而兔儿爷掌的是男子与男子之间的姻缘,因此每到这一天,大家都会在大街上,看见许许多多的男子们手捧祈愿符,在祈愿树前成双入对。” 赤龙说这话时,双眼一直在端坐在对面的人二人身上来回游离,原本欢欢喜喜准备吃吃喝喝的二人,坐得一个比一个僵硬,一个赛一个板正。 风知秋坐在二人中间,闷头吃着自己眼前的点心。 红色的盘子和红色的茶杯,瞧着就喜气洋洋的令人胃口大开,而且这地方的吃的喝的全是他之前不曾见过的,加之李莲花也没说不能吃,又见这里民风开放淳朴,想来饭桌上的规矩也不会像中原那么多。 反正大人说话叙旧,似乎一般都不太喜欢小孩子插嘴,挑着自己在乎的和重要的听一耳朵也就过了,他才懒得管那么多。 赤龙看上去似乎很喜欢他的模样,见他很快吃完一盘,又将自己身前的那个没动过的碟子推了过去。风知秋愣了愣,看着眼前的美貌女子,耳尖儿不由得红了一瞬,颇有规矩地道了声谢,险些把自己的脸埋在盘子里。 直到风知秋第二盘糕点下肚,李莲花方才咳嗽两声,缓缓应道:“啊……那,这也是挺新鲜的,原来掌姻缘也会分类别的……” 慕容腰坐在另一边,闻言笑道:“不仅如此,还有掌管女子与女子之间爱情的姑婆神。说起来这习俗还是几千年前从中原传来的,可不知为何近来几年中原那边对这样的传说讳莫如深,反而是像车狐这样的边邦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更多的文明。” 他没了一只手臂,但依然能和他们谈笑风生,说话行事和之前倒是没什么差别。 方多病仔细看过,他没了的那只手臂虽然一直没动,但布料之下明显是有东西存在,想来应该是找精巧的匠人做了假臂,现如今只是一时半会儿不太适应,等真正掌握了这手臂的运转,便也和寻常人别无二致了。 李莲花有些不太自然的摸了摸鼻尖,笑道:“那,这两天应该会很热闹了。方多病,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赤龙点头应和道:“原本想的就是让你们去年兔儿节来的,没想到你们耽搁了一年之久,直到前些时候收到来信,还以为这一次等的时间也要长一些,没想到你们提前了这么多天便到了。” 这话说的就有点意思了。 兔儿节简单来说就是龙阳节,是男子和男子之间的情人节,这个时候写信请他们来,其中含义不言而喻。但李莲花更奇怪的是,他们离开的时候自己和方多病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像现如今这般,而且那时他自认为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令人误会的行为举止。 为什么赤龙和慕容腰会如此肯定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车狐人的心思都是如此敏捷迅速的吗?还是什么未卜先知的秘术? 方多病刚从桌子底下跟风知秋抢了块糕点塞进嘴里,闻言奇怪地看了一眼李莲花,刚好那人也正望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方多病顶着两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立刻道:“哦,一年前李莲花身体刚好,原本就想着往日约定来看看老朋友。正巧那时天机山庄也收到了你们的来信,但是我想让李莲花多休息一段时间,所以就拖了一年之久。 “慕容兄和赤龙jiejie盛情邀约,我等却如此怠慢,实在是对不住。” 赤龙掩嘴笑道:“无碍无碍,能来就是很好。车狐风俗与中原相差太多,若是二位不嫌弃,那这些日子就让我们夫妻二人带着二位逛逛车狐。” “夫妻?” 方多病微怔,看着眼前端坐的二人,脑子里想起来的,还是当年在女宅那个胆怯又勇敢的少女,还有那位赤诚而深情的慕容公子。 离他们分别也才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一晃眼,这二人竟已经成婚了。 但重新回去想想,他们之间若不是出了玉楼春的事,也许早就该在家人亲友的祝福下走到这一步了,如今虽然晚了一些,但好在结局还是不错的。 李莲花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身上,没拿出什么东西来,只能拱手祝贺。 方多病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脑子里搜刮了一番自己这次带回来的东西,随之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鸡蛋大的夜明珠,当做新婚贺礼送了出去。 李莲花嘴角噙笑。这熟悉的一幕,倒让他有些怀念。 赤龙也不推辞,收下礼物之后便让他们先休息一会儿,等晚些时候再带他们去几个好玩儿的地方。 “车狐当地风俗大多都和中原有些不同,二位拿着我当时和信件一起送去的信物便能在此地畅通无阻,即便是有些地方冲撞了也不必害怕。” 方多病了然地点点头,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拿出了那块看上去质地不算太好的血玉。 慕容腰点头道:“这是红石,随身携带能暖脾胃。我见李兄气色虽好,但似乎仍旧有些气血不足,肾脏有虚,这红石有养生的功效,程度不亚于质地上号的暖玉,随时带在身边,时间一长也能看出效果。” 气血不足,肾脏有虚。这只怕不是碧茶之毒的后遗症,而是某人过度cao劳造下的孽! 李莲花的笑容僵了一下,和赤龙交谈的声音也小了一瞬。 冷冷的目光扫过身边坐着的少年,方多病忽然便觉得手中这块石头有些烫,讷讷收回小包袱之后低头抿了口茶,呼吸微乱,茶便在口中呛住了。 车狐的茶和中原也有些不同,甘中带苦,且苦味十分浓厚,大多是用来败火,乍来尝一口,大多数人都是喝不惯的。 他转头去看李莲花,却见这人好似完全不受影响,垂眸端杯,近来已经恢复血色的唇也不像之前那般苍白无力,反而看上去鲜嫩可口……不行!不能再想了! 方多病猛灌自己,在慕容夫妻二人越来越诡异的目光下,李莲花笑得有多灿烂,方多病的耳根红得就有多烂漫。 慕容腰家中并非权贵,但也算是有积蓄,因此给两位客人准备的房间也都是上好的客房,只不过分了两间。 一间给风知秋,装饰和布置显然都是小孩子会喜欢的,另一间则是双人房间,一张床上两床被子,都是新鲜的大红色,方多病反复跟慕容腰确认,最后终于接受,这确实是他们的房间。 慕容腰看他们神色不对,主动解释道:“车狐一族崇尚红色,认为红色代表热情和吉祥,所以每次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用的也都是大红色,就像二位刚刚喝茶盛点心的碟子和杯子,也同样都是红色的。” 这点倒是确实注意到了,只不过当时慕容腰和赤龙二人用的也是同色系,因此他们也没有想太多,现在换成了房间,这情景就这么看怎么都有些诡异了。 只不过出门在外,在的又是异乡,二人便只能劝自己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反正不管什么颜色都能睡觉,总比在路上露宿街头睡大街好得多。 二人道了谢,兀自回到房间里,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坐到床沿上,盯着自己脚下或者手边的红色怔怔发愣。 房间内的东西一应俱全,且都准备了两人份,窗户开着,微凉的夜风吹进来拽动桌上的一对红烛,火焰闪烁成星子,烛心燃烧发出清楚的“噼啪”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床上二人并排坐着,齐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勾起的床幔边缘坠下几条短流苏,是不是挠一挠二人的侧颜,像是一定要逼着几乎要成为木头人的他们,说几句话或者做几个动作。 李莲花面色微妙,深吸一口气后神色如常地将耳边的流苏拨到一边,双臂环抱在胸前,清亮的眸子环视一周后对眼前的一切做出了评价。 “你不觉得现在的情景有点像……”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看方多病,刚好方多病也在看他,房内红烛摇曳,明明无风,却吹得二人心中有些隐动。 “像什么?” 像什么?红烛,红床,红色的筷子和杯子,如果再添上两个“喜”字,就更像了。 方多病嘴上问着,身体却十分诚实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红色,因此家里的衣服大部分都是以浅色为主,但因为长途跋涉,在途中要经过风沙,白衣更容易弄脏,于是他便选择了偏重一点的颜色,今日更是如此。 一身小红色长衫,腰间一条雪色腰带上挂着用以暖身的血玉——原本是给李莲花准备的,后来因为路上一直都是高温天气,便没怎么用得上。 再看李莲花,原本的素衣在半途弄脏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换了一件本是备用并且一点都没打算要拿出来穿的衣服:水华朱的窄袖外衫配上内里浅云色的中衣,腰间用一条简简单单的枣褐色腰带束着,腰带尾端缀着两条红色的流苏。 以往二人住在同一间房间都习惯了,更是从来没特别注意过自己和对方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反正到最后都是要脱下来的,或温柔或粗暴的区别就是了。 但如今的氛围有些诡异。 方多病问完之后,一双眼睛就再也没离开过李莲花身上。 身体好了之后,他的面容似乎比之前更加白皙了,只是和苍白的病态不同,如今白皙中添着水润,因为房间里的红色映照,显得两颊泛起生动的微红。长发半挽落在肩头,慵懒随意地靠在床架上,一双眼睛更是比以往明亮了许多。 李莲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瞧着像是被他看得不自在,也有些不太理解。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方多病感受到他的不自在,却也不曾挪开目光,就着这样的不理解,像是魔怔了一样。 “就是觉得,有些事情还真是奇妙。” 就像遇到李莲花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什么人痴到这个程度,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另一个人,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坚持的做刑探、做英雄的愿望似乎也没那么高大。 没有什么东西,会比李莲花更重要了。 心中的酸涩与莫名的饱胀感都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方多病盯着李莲花的双眼,早就想说的话在这样特定的时间、合适的氛围当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李莲花,我们……” 他欲言又止。 李莲花没说话,撑在床沿上的双手不由得抓紧了火红的被褥,一双眼睛落在他身上,明显发出了疑问。 “没——等过两天再说吧,反正,我们之间还有很多时间,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 李莲花笑了一声,攥紧的双手缓缓松开,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轻声质疑道:“不急于一时?这可不像你啊方小宝,什么时候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竟然也改了?” 方多病也笑,看着他的双眼却是万分认真:“遇到一个人,跟他一起经历一些事,就忽然觉得之前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比遇见他之后的自己更好了。” 那些闯荡江湖的梦想,成为武林第一的愿望,都在遇见他之后变成了虚妄。 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一颗心系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见过他的双眼中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身影,与他一起听过虫鸣鸟叫,看过草木凋零,就已经是见过了江河湖海,闯过了大江南北。 眼见日落跌进星河里,余生予你,便尽是欢喜。 -END- (小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