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0
红的眼睛吓退了所有人:“起开。”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道来,大家都是想拦而不敢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敖晟一步一沉重往外走,像一个被绳子拉动的木偶,被一个信念吊着行动。“我不信……他不会的,他那么聪明,那么心狠,那么绝情,他还没要我的命,他怎么会死?”敖晟自言自语,下巴崩得紧紧的,喉咙像挂着铅块。烛葵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冲着敖晟的背影戚戚切切一喊:“哥哥…你去哪儿?”敖晟步履蹒跚,没有回头。“我要去找他。”第七十五章点灯方知故人心第七十五章点灯方知故人心九重天数万年来,难得再一次挂满了哀悼用的白羽,从一重天的天梯,铺到九重天。天帝给足了雁黎死后的风光,然而除此之外,九重天依然是那个安宁祥和的九重天。路上的天君,一个个除了衣襟上挂着白流苏,脸有毫无悲容,与往常无异。若真要说,倒是窃窃私语多了些,无非是年纪轻轻,死得惨烈,扼腕叹息之类的。雁黎天君生前性情冷淡,原本少有人去吊唁,只是天帝下令的厚礼,满天宫的天君莫敢不从。九天玄女的挽歌很响亮:“薤上露,何易晞。鬼伯一何相催促?聚敛魂魄无贤愚。”歌声悠扬动听,中间夹杂着一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痛哭声,总之听着是很悲伤。礼仪官带着小仙仆,穿着写满经文的袍子,赤着足踏歌而行,在滕六宫里里外外将丧仪打点得利落有序,然后众仙家就乌泱泱随他离去了。只等众人走去之后,才有一人乘着九只凤凰从天边降落,脱簪散发,手执白绫,身披轻纱,一面悲痛,一面有礼地逆着人流缓缓走进滕六宫的大门。礼仪官认出是凤流婴,便磕头行礼,道:“帝后来得不巧,这礼都完了,不必麻烦了,何况您还有身孕呢,须得忌讳着,不吉利。”凤流婴手上的白绫随着风飘扬开去,她冷冷地看了一眼礼仪官,又看了一眼众人,用一种带着威严和不屑的口吻,和众人都能听得清的声音道:“来得迟,是为了真心超度,而不是为了虚情假意。”众人如被打了一耳光在脸上,羞愧难当,纷纷借口溜走,方才闹哄哄的滕六宫,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冷清。“还是这般好,”凤流婴将白绫轻柔地搁在雁黎的大殿中央,擦了擦眼角的泪,“寒之,还是喜欢清静。”她刚想收拾一下雁黎的私物,就听门口一声吱吖响,然后缓缓走进来一个颓然的身影。逆着光,她眯了眯眼睛,然后才了然地唤道:“龙王…敖晟?”敖晟嘴角还挂着一点血,脸色发青,难看地要命。从龙宫一路上来,挽歌、白羽、讣告……一切的一切就像有人大声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雁黎死了,是真的死了。他带着一点点的期翼希望有一点蛛丝马迹能让他说服自己,这是假的,然而,什么都没有。那些挽歌,每一声旋律都在耳边回荡着,还有滕六宫的每个角落,都荡漾着白色的羽毛,漫天漫地,无一例外。看着凤流婴挂上的白绫,敖晟脚步一顿,一瞬间,气血上涌,他忍了忍,又将血咽了回去。凤流婴走上一步,先是看了敖晟一眼,然后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厉声喝道:“你还有脸来!”敖晟的脸刚摆回来,她反手又是一个巴掌:“你究竟是如何保护寒之的?!”这几巴掌十成十的力气,打得凤流婴手掌心都麻木了很久,掌面红肿。敖晟的头偏到了一边,薄唇扯了扯,他听得出凤流婴的哽咽声,便道:“我是该打。”声音里含着一种倦怠木然,“我无用,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他……”话中伤心,自不必说。凤流婴闭着眼睛,深深呼吸着,然后颤声别过脸去:“罢了,罢了,想来你也并不好受……”她摇摇头,“我本想替寒之收拾东西,既然你来了,那还是交付给你吧。这滕六宫,再也无主了。”眷恋地看了看整个冷清的宫殿,凤流婴长长一叹息,提步离开了。滕六宫,死寂一片。敖晟只是盯着前方,脸如白纸,眼前恍惚。他看着桌案,就想起雁黎在这抄写天规,墨水沾染了他素净的手腕,他依旧端正不移的模样;他看着小橱柜,就想起雁黎从里头拿出药箱,替自己上药的情形;他看着床榻,就想起多少个日夜,他偷偷爬上雁黎的床,抱着他不撒手的耍赖。这殿里每样东西都还沾染着雁黎的气味,他怎么会不在?他明明就是在何处躲了起来,又怎么会寻不到呢?敖晟甚至想,不爱就不爱吧,哪怕雁黎恨他要杀他也好,至少那个雁黎是活生生的。敖晟顿时疲惫不堪,他支着身子,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大殿之上,觉得透心寒。他的眼窝深陷,眼眶有些乌青,很久很久才会眨一下。直到一阵风吹进来,掀起纱幔,纱幔勾着一物,落下时发出一点磕碰声,才让敖晟慢慢抬起了头。那是一盏灯,在凡间的时候,敖晟送给雁黎的浮屠灯。这间房里,每样东西都有点细微的尘埃,唯独这盏灯,干净剔透,纤尘不染,被摆在离床头最近的地方,好像时时都能看到且拿在手里摆弄。猛然想起了什么,敖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把灯抱在怀里,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颤抖着手,他将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褪下——那是雁黎曾经送他的生辰礼,上头是雁黎的气息和法术,珍而重之地摆放在灯芯里,然后,慢慢地点起灯来。灯火葳蕤,走马浮生。浮屠灯先是很暗,然后越来越亮,灯上的花纹印在墙壁上旋转着,四周的空气也似乎随之旋转成漩涡一般。然后这股漩涡里生出一股吸力,好像要将敖晟的神志都吸进去,如此奇诡的一幕,常人见了大抵是要吓坏了,可是敖晟却冷静异常,坚定而缓慢地走上前去,盯着灯芯。随后他张开双臂,任由那股吸力的牵引,然后身子一轻,脚步不稳,仿佛魂魄被抽走一般,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