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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凭空悬浮,如指南车一般自行转动,最后指向了山林深处的某个方向。“有人在施术,是不祥的术。瘴气的源头……与神木之心的位置一致。”青藤杖散发清气,清出一条细细的小径。裴沐跟随其后,身影渐渐被泛着暗紫的黑雾淹没。来者不善,但似乎并没有阻碍裴沐前路的意思。正相反,污秽的瘴气一路相引,与邀请无异。“阿沐,我,有点害怕……”裴沐脚步不停,轻声安慰:“别怕,我会护着你。如果有危险,你就赶快逃跑,不要管我。”小姑娘却忽然生气了,揪住裴沐的头发:“不!不跑!和阿沐,同生共死!”她还学会一个复杂的四字词语了。裴沐啼笑皆非,却是温柔地应了一声。“阿灵。”“阿沐!”“对不起。”“为什么,道歉?”小姑娘趴在裴沐脑袋上,把脸探下去,倒着看她。“大祭司险些害了你性命,我……却还是想要救他。”裴灵歪头想了一会儿:“这个,有什么不对?阿沐,一直想救他。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想跟阿沐一起,就一起。”她稚嫩的声音单纯快乐,没有任何阴影。裴沐禁不住笑了。她感叹道:“还是女孩子更好啊。”“更好,更好!”裴灵觉得这是在夸她,便喜滋滋地飞起来,原地绕了个圈,又赶忙重新趴下,睡在了裴沐微卷的头发上。山林间的瘴气非常古怪。裴沐看似在平地上行走,四周草木却毫无变化,更没有任何上升的坡度。但当她再一次停下脚步时,四周却倏然一空。再回头,她已经身处山顶,四下是沉沉的夜色,和无声无息的山林。她已经来到了九嶷山的最高处。前方终于有一处山丘起伏,最上方长着一颗枝叶葳蕤的大树。这树木姿态舒展,通身却诡异地透出黑气,本该清灵明亮的气息也变得一片混浊。树枝伸展的模样,甚至很像无数双死前苦苦挣扎的干枯手爪,如一声声沉默的凄厉嚎叫。那竟分明是一棵被瘴气污染了的神木!“无怀部的神木被污染了……难怪,先前在战场时,我便觉得奇怪,无怀部的祭司再弱,也不至于被我轻易连杀七人。”裴沐眯了眯眼。她正要继续往前,却突然停下了步伐。青藤杖后退,飞回她手中。淡蓝风力盘旋而起,聚集成球,又猛地向四周散射开去。哗啦――!像是有巨大的鱼一个用力摆尾。星光忽而亮起,空荡荡的四周……也忽然出现了无数闪亮的银色蛛丝。不,那不是蛛丝。而是透明的、坚韧无比的线。无数的线密密麻麻交织成网,横亘在裴沐与神木之间,好似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银网之上,又处处裹着密密麻麻的枯骨。他们似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分布,都保持着向天挣扎的模样,神情惊恐扭、肢体扭曲。从身上的服饰来看,这都是无怀部的人。“真可惜……只要再走一步,你就会在这万骨迷障阵中粉身碎骨,只给姜月章留几点血滴碎rou。”“那这没有法子,你这阵布得太粗糙,我实在不能装没看见。”裴沐收回目光,望向树下。方才还空无一人的树下,出现了一个裹着暗红长袍的女人。她兜帽后垂,长发散落,形容枯槁,神色勉强平静,眼神却如淬毒。夜风吹得密密麻麻的尸体轻轻摇晃。这么轻,大概血rou都被吸收了。裴沐古怪地看着女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在动手之前就把自己人全杀了的敌人。”“……你懂什么!”女人的表情猛地波动了一下,“这些人,这些人通通该死……他们该死,姜月章该死,世上所有男人……都该死!”裴沐摇了摇头:“我不是来这里同你争论的。我要的东西在哪里?”女人收敛了她的愤怒,尽管她已经用手指在树木表面抓出几道发黑的痕迹。她再伸手望树上一探,半颗散发着淡彩光芒的神木之心便出现在她手中。“我知道自己赢不过你。”女人出乎意料地直白,眼中的怨恨也没有丝毫隐藏,“神木之心,我可以给你。但是……我要亲眼看见你做出选择。”“选择?”裴沐思索片刻,“选择让你怎么死?这,似乎不大好意思。”女人:“……”“少废话!”她厉声道,“将仙花种子拿出来,我要看看……看看姜月章唯一重视的人,如何流血而亡!”种子……隔着重重死亡的影子,裴沐端详着女人怨毒的脸。她敲敲青藤杖顶端;一粒外表普通的种子从玉石中飞出,落入她的掌心。“原来这种子是你给的……是你同朱雀有联系?”女人想说什么,却忽然弯腰咳嗽;大片暗红的血液洒落在地,被土地迅速吸收。沉沉的祭司衣袍也遮掩不住她突出的脊椎骨。这俨然是个命不久矣、怨毒又绝望的人。这种人最危险,因为他们不被灾难打倒,反而将灾难当作养料,最后必然焚向他们憎恨的对象,也不会犹豫焚尽无辜。“朱雀祭司……是少有的好人。”女人慢慢直起腰,哑声说了一句,“裴沐,我算到了你……我知道你也是女人。”“像你这样巫力深厚,还足够聪明、足够幸运到能扮作男人的女人……最可恶!”她眼神如针,往裴沐刺来。“我和两位姊妹,空有卜算天赋而没有巫力护身,只能任人欺负,被凌虐,被当个稀奇又不祥的玩意儿随意玩弄……而你,想必和那些男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着我们这种人受苦……!”“选吧!”她说,“像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究竟愿不愿意为了姜月章而流干自己的血?不管哪一个选择――我都感到快慰!”她神经质地笑起来,仿佛透过自己的语言,已然见到了那尚未发生的未来情景。裴沐静静听她说完。或说,听她发泄完。她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如何当上无怀部的祭司的,也不知道她具体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女人刚才杀死了无数人,形容凄厉怨毒又可悲,可她心中喷薄的愤怒与怨恨,竟只能在死前朝敌人倾诉。这应当是一种倾诉。“我为你和你的姊妹感到难过。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任你摆弄。”裴沐压住体内的阵痛,面上平静如稳定的云层。她抬手一抛,青藤杖便自行飞出;只轻轻一绕,淡蓝清风就切断银丝网。砰砰砰――枯骨跌落,丝线断裂。女人抱着神木之心,愣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