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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心忡忡,忍不住问:“meimei病得很严重吗?她会不会、会不会像我娘那样?”病逝?所有大人脸色一变,使劲摇头,王氏忙答:“怎么可能?傻孩子,不许胡说!”“晓嫣……会康复的。”其实,王氏心里根本没底。午饭后,祖孙四人均有小憩的习惯。丫鬟搀王氏躺下,“老夫人,慢些。”“孩子们睡了吗?”仆妇笑答:“小公子们都回房休息去了。”王氏仰躺,闭目养神,忽然烦闷叹息,喃喃说:“晓嫣那小丫头,体弱多病,难养活,兴许……唉,不是个有福的。”心腹仆妇与丫鬟对视一番,有的放帘帐,有的掖被子,谁也没敢接腔。郭晓嫣的父母公务缠身,远在庸州图宁,虽然担心女儿,却苦于两地分隔,难以见面,平日只能靠书信寄送关爱。今天,姜玉姝初次出巡,遇见拦路喊冤的村民,趁机亲往田间,摸查估算庄稼收成。百余人挤在一片空地周围,姜玉姝缓缓扫视:平原耕地,宽阔庄稼田中间,土豆被拔秃了一片,植株凌乱散落,地上丢着几个布袋子,袋子里滚出几十颗土豆,最大不过小半个拳头。中年人蹲下,捡起一颗小土豆,高举,痛心疾首地说:“大人,您看,土豆正在长个头,还没成熟,就被小偷糟蹋了。”老妇人脱口而出:“你骂谁呢?这可是我家的地!哼,当初你们肯定以为我一家死绝了,趁乱霸占,轻易多了三十亩,你们美滋滋,可怜我孤儿寡母,吃了上顿没下顿,快活活饿死了。”“放屁!地虽然是你家的,但庄稼是我们种的。”中年人的妻子忍无可忍,哽咽唾骂:“我仔细算过了,至今为止,已经补偿你家一千五百斤粮食和二两银子,外加帮忙盖房时,你家竟没谢过一顿饭,还不够的吗?”“贪得无厌,糟蹋粮食,仔细遭雷劈!”“呸,你们仗势欺人,欺负孤儿寡母,小心遭报应!”众衙役黑着脸,不耐烦地呵斥:“吵什么吵?闭嘴!”“当着知县的面,大呼小叫,一点规矩也不懂。”姜玉姝全神贯注,观察散落的植株和土豆,并吩咐护卫当场挖了几棵,审视田垄,默默估算收成。李启恭拎着一株,终于挤到她身边,揪了颗土豆说:“唉,个头太小,果然还没成熟,现在被偷挖,确实糟蹋粮食了。”语毕,他试探问:“大人如此专注,莫非发现偷窃的证据了?”“证据啊?暂时没发现。我只是想看看,图宁的土豆长什么模样。”姜玉姝头也没抬,叮嘱道:“既然原告声称有目击证人,李典史,你仔细问问边上的村民。这种案子,没必要闹上公堂,问清楚了就可以判。”“是。”李启恭只得起身,“卑职马上去审一审!”姜玉姝不顾官袍袍摆沾满灰土,忙活良久,满意拍拍手,赞道:“瞧,田垄直、间隔匀、杂草少,原告一家侍弄庄稼挺精心,今秋收成应该不错!”中年人不禁笑上眉梢,旋即恭谨表示:“这片地是官府允许种的,种子由官府发放,草民不敢不用心侍弄,绝无霸占的想法,皆因家里人口多、嚼用大,不得不辛苦弄粮食。”这时,李启恭返回禀告:“启禀大人,卑职已经审问清楚:共有三个村民亲眼目睹被告带着孙子偷挖原告的庄稼,并且,不止一次了。”“对!今天已经是第四次。”中年人气愤填膺,“大人有所不知,她贪婪无耻,倚老卖老,欺负我们老实,明目张胆地偷东西。”“你、你胡说。”老妇人理屈词穷,一家人脸红的脸红,畏缩的畏缩,懊恼惊惶。翠梅递过帕子,姜玉姝接过,慢条斯理地擦手,暗忖:代耕令,初衷虽好,却太粗糙,规章制定得不够严谨,一施行便出问题。归根结底,官府疏忽了。她思考半晌,严肃问:“被告,现在有三个村民作证,证实你多次偷原告的庄稼,你承不承认?如果你坚称自己没偷,那就只能上公堂理论了。”“我、我——”老妇人膝盖一软,扑通下跪,白着脸哭道:“我没办法呀,孙儿饿肚子,饿得直哭,总不能眼睁睁看孩子们饿死。大人要罚,求您只罚老婆子一个,千错万错,都怪我,为了孩子,逼不得已才、才拿了他家一点粮食。”人往往同情弱者。围观群众见状,小声议论:“唉,她一把年纪了,偷粮食养孙子,也不容易。”“是啊,她家日子挺难的。”“只要她今后别再偷,不如就算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荆’字,乡里乡亲,不该撕破脸皮。”……中年人一家咬牙切齿,却在众多乡亲怜悯的眼神与议论中,生生憋住怒火,并未继续斥责。姜玉姝当官之前,十分反感衙门“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的做法,但当官后,却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莫说知县,即使知府、巡抚、王公贵族……甚至皇帝,施政或主持公道时,绝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想法,而应该以大局为重,各方面权衡一番,挑一个最合适的决策。她看看原告,继而审视被告,威严道:“所以,你承认了,你确实犯下偷窃之错。按律,本官必须罚你,以正法纪。”“啊?”“唉,完了,她恐怕要挨打。”围观村民们方才同情原告,现在怜悯被告,悄悄议论:这个女知县,心真狠!“大人,我知道错了,真不是故意偷的,求您饶我一次!”老妇人跪在田间,不断磕头,其家属亦苦苦哀求。姜玉姝肃穆而立,沉吟不语。李启恭凑近,小声提议:“咳,当众责罚老人不太合适,依卑职看,不如命令她儿子代其受过,杀鸡儆猴!不知县尊意下如何?”第213章旧令焕新“叫她儿子代其受过?”姜玉姝摇摇头,“不妥。”李启恭高瘦,弯腰问:“那您认为该怎么办?明目张胆偷窃多次,按律得杖责,但上了年纪的婆子,恐怕禁不起板子。”姜玉姝略压着嗓子,冷静答:“我不打算动刑。偷窃固然该罚,但此案情有可原,三十亩地,着实不少,原告在官府鼓励下,连续耕种三年,分了六次三成,总共获得多少粮食?究竟补偿多少才叫‘合理’?”“这……”李启恭及若干胥吏面面相觑,心思各异,虑及实际盘根错节的三七分成,干脆沉默,明哲保身。姜玉姝直言不讳,“代耕令,初衷虽好,但颁布时章程不够详细,田地毕竟是有主的,所以原告才忍气吞声,不然,如果这块地是他家的,他绝不会容忍被告一偷再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