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八）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八）醉翁之意不在酒
祁尧的拇指轻点手机屏幕的“发送”键然后收回视线，将手机随意插回口袋一步步朝着正微笑着的方州走去。马丁靴的鞋底碾灭水泥地上的烟头，抬起的步伐带着泥水，入座时不小心弄脏了方州价值不菲的限量款球鞋。 方州脸上的笑容一僵，强撑着为祁尧斟满了面前的酒杯。 “好久不见，开车过来得十几分钟吧。” “没什么可见。” 祁尧垂着的眼睛露出点冷意，方州看着他愈发挺拔的身姿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小子，如今得有一米九多了吧？ 祁尧没心思理会方州那点弯弯绕绕，一心牵挂着家里睡熟的祁晓，他将酒杯拿起在桌面上磕了磕一饮而尽。 “说吧，找我什么事。” 方州琢磨着祁尧的神色，半试探半开玩笑“你就不好奇，祁晓为什么不联系你？纵容着我从北京跟到澳洲？” 祁尧有些烦躁的舔了舔嘴唇“她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他妈的不上套。 方州哂笑一声心里暗骂道，他实在有些装不下去，干脆开门见山的往后一倚“实话跟你说吧，我在澳洲已经跟你姐求婚了，这次你办完婚事呢我们就要去度蜜月了，你姐说不办婚礼。” 方州的手指轻敲着桌面，笑眯眯的抬了抬下巴“三年前那个电话我给你道个歉，这个事儿就算过去了，当时我刚跟你姐在一起，她跟我闹脾气......” “高三下半年你一直在跟踪祁晓是吧。” 方州的笑容渐渐一凝依旧保持着皮笑rou不笑“我......” 祁尧实在没心思跟他转着圈的兜心思，口袋里的手机“嗡”响了一下，他拨了一下静音键缓缓道“你在高考之前还受了伤转去市里的医院，你为什么受伤，祁晓捅了你么？” 周遭的威压步步紧逼，祁尧的眼神越来越锐“你跟祁晓结婚？”他的目光移动到方州的下半身轻笑一声“你还行么？” 方州唇角的笑容忍不住的颤抖，捏着酒杯的手指指尖发白，酒水在杯中晃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飞溅出来。 “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是给祁晓机会，并不代表给你机会。我们俩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你所谓的六年不过是自以为是，你还真觉得自己能从我眼皮底下偷走这六年？” 身旁的椅子被大力拉动与水泥地摩擦着发出刺耳的“滋啦”声，方才热闹的大排档被人单手拉下了卷帘门，推杯换盏的众人三三两两的站起来走到祁尧身后，每个人手里都反握着寒光初露的匕首，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方州。 “现在，说说祁晓为什么捅你。” 祁尧双手交叠支在膝盖上饶有兴致地盯着脸色苍白的方州。 窗户外的台风呼啸而过，卷着细密的雨点砸在卷帘门外，像是被许多人击打着怒吼着要求开门一般，就像是。 就像是那夜方州敲祁家的大门一样。 方州看着墙面上滴滴答答的时钟，声音有些干涩。 “那天，我跟几个朋友喝了点酒，准备回家的时候在街角遇见了一个人从车站回来的祁晓。” “你怎么知道她是从车站回来。” “祁晓打的出租车是车站门口常停的那几辆，很破，很旧。要不是送你在车站呆的太晚，她不会舍得打车。” 祁尧沉默的盯着方州示意他继续。 “我跟平常一样跟着祁晓，没想干什么。祁晓好像没察觉到我，自顾自的开了门回家，我原本想着在外面抽根烟就走，刚点着就看见一个黑影从门缝里游了进去。” 方州咽了咽口水撇了祁尧一眼“你家门口附近的路灯早就坏了，我没看清究竟是谁，以为是你妈，边抽烟边往回走，我走了十几步忽然听见了祁晓的声音。我以为祁晓跟你妈又吵架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但是祁晓紧接着又喊了一声。” “她喊什么了。” “她喊祁尧。” 方州咬了咬下唇“我以为是你回来了，就掉头准备去看看，结果看见一个黑影捂着祁晓的嘴正在扯她的衣服，她衣服被脱的差不多了，裤子还没落，一直在扑腾，但是她太瘦了折腾没多久就被摁住了，那人将祁晓拖进了房间......我一看出事了就开始踹门想吓唬一下那个人，谁知道他一点儿都不害怕，还在继续，我就开始撞门......” 祁尧面无表情，眸色黑沉沉的，额角青筋跳了几下。 方州赶紧结束了对于细节的回忆，口干舌燥的补充“那人趁着我把门踹开仓皇的逃了出去，祁晓当时窝在角落发抖，你们家没有人，我给她披上衣服就想抱着她去医院，结果祁晓好像被吓懵了，拿起水果刀就往我身上捅......” “说完了？” 方州看着时钟的分针从五转到了九点了点头。 “你把我当傻子。” 祁尧抬腿踹翻了桌子，虎口掐着方州的脖子把他往墙上摔，方州闷哼一声吐了一口血沫子，就着血笑了起来。 “那个人的脸，你是不是看清了。” 祁尧踩着他的脸用力的踩“你用这个威胁祁晓，是吧。”方州的手指抓着祁晓的鞋面，努力的呼吸着“是，我是知道是谁。” 祁尧松开一点力气，蹲下拎着方州的头发让他和自己对视“说。” 血从方州的口中涌出，祁尧那一脚太疼了，踹的他喘不动气，但是他现在特别爽，因为一切都已经晚了。 方州的手吃力地从地上抬起，慢慢的举高指着对面的居民楼，祁尧一层一层往上扫，看着几户没亮灯的楼层若有所思。 “祁尧，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你，你敢肖想你亲jiejie，这就报应！报应！” 祁尧的眉眼稍低，看着方州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什么意思。” 为什么是罪有应得。 方州“赫赫”喘着粗气，声音很低，几乎是贴在了祁尧耳边。 “是，你亲手，把祁晓推进地狱的，哈哈哈哈哈哈......” 祁尧猛的凝眸一一扫过那些没开灯的楼层，他的手从方州被掐的青紫的脖子上收回。方州从他进来一直在看时间。 从他家到这里二十多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那栋楼是王玉梅的家，他来的时候好像是全亮着的。 什么意思。 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州被自己的笑呛了几下，周围的人揣度着祁尧的神色不敢妄动，看着方州苟延残喘的模样有些手痒。 祁尧心里有一个念头逐渐清晰，他后退了两步猛的往外走，独身冲进雨里大力拉开车门开始发动。 倒车，打方向盘，转弯，加速。 方州的笑像是炸弹的倒计时，他拼命的穿过雨幕想要回到祁晓身边。 是谁，还有谁。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大脑因为充血，飞速倒逝的路边风景像是摁了缓慢播放键。 兜里的手机被解开静音，嗡嗡”响个不停的铃声在车厢内回荡，祁尧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出汗，他划向了接听键，胖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老大，我在这儿蹲了半个小时了，你让我在这看啥呢？” 祁尧的声音很低蕴含着怒意“你就在门口，哪儿也不准去，我马上到家。” 胖子的语气收紧“哥你放心，你不回来谁进不了这个门。” 祁尧猛打方向盘穿过一个又一个红灯，身后的鸣笛声炸响，他什么都顾不得。他想起祁晓的脸，祁晓安安静静乖顺的脸就想马上见到她。 方州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没说。 怎么谁都欺负她。 怎么都趁他不在欺负她。 他只要闭眼就能想象到祁晓惊恐过度的神情，她有没有哭。 有没有哭。 他妈的，祁尧猛砸方向盘，将油门一踩到底。二十多分钟的距离他仅开了八分钟到达自家楼下，连火都没熄就从消防通道往上冲。 那人为了避开监控肯定会走消防通道，祁尧大步往上迈，身体里的血液叫嚣着，他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是谁。 他妈的到底是谁。 他飞速从消防通道上了二十二楼，到达自家那一层的时候消防通道的锁扣被撬开，他喘着粗气，抖落了一身的汗。 祁尧的脚步很沉，他感觉周遭很安静，胖子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脸上的肌rou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抽动，他不敢想自己怎么能扔下熟睡的祁晓赴约。 楼梯拐角，他跨过去会看见什么呢？ 他脚步未停，手有点抖，牛筋鞋底摩擦着瓷砖地板刺啦一声，惊动了在门口昏昏欲睡的胖子。 “老大你回来了。” 祁尧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手心的汗“有人来吗？” “没有啊。”胖子挠了挠头，“我在这坐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消防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肯定是有人来过了，但是看见胖子又离开了。祁尧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他捏了捏胖子的肩低声道“你回老家帮我去找个人，祁晓的班主任那个女老师还记得吗？我要跟她通个电话。” 胖子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祁尧握着门把手深呼吸了几次才扭动门锁，一开门抬眼就看见了穿着他的T恤坐在岛台上喝水的祁晓。 她的嘴唇水润泛红，周身萦绕着一种睡饱了的餍足，像一只异瞳狮子猫正慵懒的舔爪子。祁尧丢掉湿答答的外套换了鞋，他因为刚才的事情提心吊胆着，轻轻地迈着步子走过去，将祁晓摁在了胸口。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祁晓慢慢抱紧祁尧，声音有点沙哑。 “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