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殷杨生两仪

    96.阴阳生两仪

    杨戬一连忙着整整两周，直到把犯罪嫌疑人抓获，带去警局录口供、招供、关押待审，才有空和殷郊去医院。

    殷郊早就催他无数遍了，奈何破案是一整套发动机上的流程，一旦启动就必须要将它终结为止才能停下来。这段时间他只能尽量督促杨戬吃饭、休息，有时候还会悄悄来到警局附近接他回家。不过，幸运的是，杨戬近期倒没有不舒服的症状，什么恶心的事都没了。连他自己也怀疑了这事是不是真的，因为有些症状是会冒充妊娠反应，骗过试剂棒也是有可能的。

    周五上午，杨戬请了个假，和殷郊去朝歌医院的门诊看了。

    自然没走大众路线，单独去找之前认识的大夫。

    人家大夫早就知道内情，挂着玲娜贝儿的胸牌，给杨戬写了张单子，单独拉他进了一个病房拉上帷帐，做了个小隔间，直接做床边B超。

    殷郊在门口等。

    人家大夫说：“再清楚不过了，已经五周大了。”

    杨戬一听：“真的？”

    大夫笑了：“怎么不信呢，不仅胎心的影子很清晰，而且还有两个呢。”

    杨戬懵了，两、两个？

    大夫说：“对，要密切观察，两个的风险程度比单个大多了。这段时间别熬夜了啊，少吃垃圾食品，平时注意多放松，不要精神压力太大，有空多出去走走玩玩。要频繁来医院做检查。”

    杨戬这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行动全靠本能：“谢谢大夫。”

    大夫点头：“你一定要多来检查，一旦发现问题可以早点结束。不然对你们三个都很痛苦。”

    杨戬暗暗咬紧了腮帮子。起来，用纸擦了擦肚子上的造影药膏，穿好衣服，一言不发走出病房。

    殷郊靠在门口等他，被那张慢慢抬头看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这么白呢。

    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殷郊第一时间念头是往肿瘤这个方向想的，因为他刚才也没闲着，在手机里查资料呢，越看不觉得不对劲。当他看到杨戬这个脸色，差点就验证了这个想法。

    “可以开刀吗？”殷郊说。

    “不知道，要看情况。”杨戬苦笑，“医生说现在一切都还太早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是应该越尽早发现越好吗？”殷郊不解。

    杨戬摇头，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低头、手肘支在腿上撑着头，双手慢慢揉着太阳xue，像是拼命全力以赴的忍耐着临近崩溃的极限，缓慢说道：“医生说，是两个孩子，但是…很危险。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本来以为只cao心孩子性别没事就可以了，但是…但是我听医生那个语气，真的不太好。”

    哦。殷郊听明白了。他家杨莉莉这是被吓到了。

    他拉过杨戬抱住。没事。温热的大掌扣在他的后脑勺上。那就边检查、边慢慢等着看。等到有问题了再处理也不迟。

    杨戬突然抬头挣开他：“你不懂！这不是一个生与死、杀与不杀、存与灭的问题，它是一个过程，而且你根本不知道它的终点到底会在哪里。我一边抱怀希望着等宝宝长大，然而却有一天，有人告诉我它们是有问题的，为了安全起见赶紧把它们处理了，那我，我一边高兴一边难过，那我和疯了到底有什么区别？”

    殷郊不说话，一双漂亮眼睛注视着杨戬。

    杨戬咬着嘴唇，挣扎了一番，难过地转过头：“而且，在这个过程里，我根本不敢出门。我曾经无比感谢元诵小宝贝能够体贴我，小心翼翼地生长着，像在求我mama留着我好不好。我也能把他藏起来，带着出去一起走走。可是双胞胎是藏不住的殷郊，就算它们可怜我、长得足够小，那反过来，我也是可怜它们的，它们不该为了我长得那么小。”

    殷郊坐在旁边，过了一会说：“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连出门都不敢呢。”

    杨戬不响。确实是他不敢。他会觉得给西岐一家人添麻烦，会体谅伯邑考为了他打造试剂的一番苦心，会尽量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尽可能活在一个规矩恰好的圆圈内。况且姬发也体谅他，懂得他的忧思，会悄悄带他出去玩。杨戬尽量把每一份压力都拆分成人们对他的好，内化在他自己的心里。

    但是，能被拆分出去的压力碎片，总有一个度。超过这个度，就容易使人过载。

    杨戬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复杂的情况，于是轻易就被医生的话吓到了，坐在医院的长廊上，侧面像一笔滑下的清瘦婉约的笔顺。

    殷郊这个时候就说：“要不算了。”

    “什么？”杨戬看他。

    “现在就做决定吧，这个风险太大了，犯不上冒这个险。我们以后还会有其他机会的。”殷郊说。

    殷郊看着他。虽然他不能完全杨戬此时的压力，只能懂得其中一二。但另外有一个道理，他懂的。那就是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我亦无欲加诸于人。这是姜女士教给他的。姜女士一片慈爱仁心，在殷郊幼儿园性别教育时就摸着他的头告诉他，要是他做不到的，也不能让女孩子做到。

    这个时候杨戬站起来了，走到殷郊面前，突然给了他一耳光。

    “你到底懂什么？”杨戬说，“我现在的痛苦和纠结，全都是因为殷郊你啊。”

    这要是其他什么野男人一夜情留下的种，杨戬早就二话不说，立刻冲进手术室然让医生处理了，还纠结个屁，什么心理包袱都没有，一脚踢干净，直接断得干脆利索。

    但是，就因为这个人是殷郊，他是孩子父亲的身份，才会让杨戬觉得做出任何决定都是那么痛苦。

    “殷郊，你是笨蛋吧。”

    杨戬轻责。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你觉得无论做什么事都那么理所应当啊。

    殷郊也觉得无辜，他会不喜欢自己的亲骨rou吗，但是他更喜欢杨戬这个人。他一言不发的抱住杨戬的腰身，委屈地把自己埋进他的小腹前。

    时间仿佛安静了，过了几世纪那么长，杨戬沉默地抱住殷郊的头，手指伸进那道留有手术疤痕部位的头发里

    我这么痛苦。

    你这么释然。

    居然都是因为“我喜欢你”四个字。

    他们开车回了杏花楼。刚刚进家门就突然急风骤雨般脱了衣服。两个人似乎都想要用这种手段倾诉自己内心里的情绪。rou体交欢碰撞得越是猛烈，内心的心境就会变得越明朗，通达得几乎要与蓝天倒映在水池那样澄澈。

    杨戬趴在落地窗，双手撑着玻璃。殷郊在他身后啪啪啪的撞击着。

    一地凌乱的衣服、踩到地毯上的长裤、挂在灯罩上的内裤，一切都像他俩从心灵上撕下来的伪装。

    杨戬抻着腰，迎合着巨物的撞击，连头上梳得丸子头都被撞散了。鬓乱发散，任由殷郊压住后入。

    一口深红色的小逼像刚刚撬开的生蚝，鲜汁乱流，殷郊好像比最近几次都要持久，可能是在医院时也被刺激得不轻。

    杨戬踮着袜子提到脚踝的小腿，轻轻张开嘴巴，哑着嗓子求饶：“啊啊、啊啊啊，轻一点、轻一点…难、难道，你想亲手杀了你孩子、不成…啊啊嗯嗯、嗯…”

    殷郊凑过去咬住他耳尖，一个猛挺：“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亲自杀了我孩子，名正言顺呢。这样你就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杨戬的脸顿时红了，嗫嚅着什么抗议。

    但是他被殷郊提起来挂在腰上走楼梯去卧室，整个人还坐在他的鸟上，还是坚持到最后一级台阶，即使整个人抖如筛糠，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跳下来。

    两个人的关系不约而同又顺畅了。每天风和日丽的，杨戬回了家，吃完晚饭后哪怕拉拉手、牵着手在山庄的外苑散步。山庄里除了他们的杏花楼还有很多房子，不少空置的，建立在高大的乔木、湖泊和灌木的背后，殷郊有时候会带他参观一下空荡荡的户型，将其与杏花楼做对比，点评一番。

    两月后杨戬又去检查的时候，才知道上回那场好比天雷沟动地火、太始初生两极的zuoai竟然让孩子毫发无损，没有丝毫要滑落胞宫的迹象。

    医生的B超枪在杨戬小腹上滑动。

    “目前为止一切正常，还是像以前一样别乱吃东西哦。”

    杨戬说：“好的。”

    这个时候医生突然来了句：“可能会像爸爸。”

    杨戬穿上衣服后，整理衣物窸窣间，就回答了声：“哦。”

    医生说：“本来是不能告诉你这样的信息的，但是你情况特殊，告诉你的目的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考虑那条多余的半条y染色体了，明白吧？因为宝宝都是两个x，不可能在有y的几率了。”

    杨戬一听，“哦”。眼睛睁开了，明显比刚才明朗了。

    回家路上还顺便带着口罩去了趟超市，有心情去看看尿布或者奶粉什么的。

    如今他这个腰围已经不适合去警局上班了，又直接请了一年长病假。双胞胎的维度比他想象的要大，三个多月就已经没办法用衣服遮盖了，见到人多的地方只能避而不见。

    杨戬回了家，听殷郊来找他，便是：“来的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

    杨戬也道：“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殷郊说，不行我先说。

    杨戬说，不行我先说。

    不行我先说。

    不行我先说。

    殷郊开始跟杨戬绕着沙发跑，沙发不够两个一米八的长腿跑的话，就打开副门绕着温泉泳池跑。

    杨戬身手矫健得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个孕妇还是什么其他的身份，反正他跟殷郊像南极和北极一样对着跑了两圈，殷郊先喊暂停，挂出了休战牌。

    两个人坐在泳池边上，像打坐一样盘腿坐着，商量中午吃什么外卖。

    殷郊这个时候见缝插针，乘机道：“跟我去意大利吧。”

    杨戬一瞬不瞬抬头看他，怔怔地眨了眨眼睛：“什么？”

    殷郊说：“你上次说你不敢出门，怕被人看见，心里难受。我就记住了，我在想，要不把你带去国外，我们去那里住一段时间。老外那里人少，如果看见你了，就凭你这个长相，跟洋妞也差不多，不会说什么。”

    杨戬听后立马转过头就说：“我没有，我没有说过。”

    殷郊“害”了一声，将杨戬这人性格了解得通透，知道光晓之以情还不够，还得动之以布老鼠：“哪怕跟我去见见我在意大利的保险柜也行呢。再说了，你反正都请了假，去欧洲玩一圈，也赛过总和我待在这小楼里。”

    殷郊抬起杨戬的下巴：“走啊，跟我去欧洲吧。”

    然后在那双嘴唇亲了一下。

    跟杨戬又开始得瑟。

    如果你还爱我，就什么话都别说，就跟我一路狂奔，就不要想太多。

    杨戬不知道殷郊这又是在拐卖他，但是上过一回当，就能再上第二回当，回回都上当，当当不一样。

    杨戬徐徐的，同意了，说道：“好啊。”

    杨戬又说：“那你想好闺女们的名字了吗？”

    殷郊想都没想先答应：“想好了。”过了三秒，头一格一格地又转回来，“啊？闺女？”

    杨戬没说话。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向上斜飞，勾引着殷郊混沌的思维。

    他只是抬了下巴轻轻嗯一声，闺女。

    殷郊脸色开始凝重。

    “啊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殷郊坐在地上撑起一条腿开始苦思冥想，随后想打算偷偷摸摸翻手机查资料，被杨戬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局势反转。

    杨戬一双布满枪茧的手按在殷郊胸肌上，眼神眯起来：“别告诉我，你连一个备案都没有吧？”

    殷郊本来就没想过这对孩子能健康活下来，随着上天保佑的态度，有没有都一样呗，名字这事晚一点再说，赶deadline谁不会赶呢。

    但是现在他见实在没办法混过去了，只能想想办法另辟蹊径，换个方式先缓一缓杨戬的攻势：“我觉得你的意见比我重要，我想先听听你的。”

    殷郊一脸诚恳。装起老实人，他根本老练，本当上手。

    杨戬没想过殷郊这是在套他的话，笑眯眯地说：“既然是这样，　你觉得‘安远’、‘定远’，这两个名字怎么样？”

    这是他刚才回家路上一直琢磨出来的。

    安远，定远。两个名字很大气，听上去杀伐果断，倒像是男子汉的格局。

    殷郊一听：“哇塞，两个女将军的名字呢。”

    杨戬笑道：“对呀。”

    殷郊这个时候就有精神跟他开玩笑了：“生两个，纯纯太少了。再加两个，再凑一对镇远，抚远。杨戬你们家四个女将能替王昭君出征把匈奴打平了。没准还不止匈奴呢，跟阿提拉一样打到欧罗巴、直逼罗马去了。到时候杨莉莉你比玛丽亚还玛丽亚，至少你不用躺在马槽里生……啊哟！！”

    杨戬一脚把他踹进游泳池里。

    殷郊抹了一把水浮上来，双臂划动，大笑道：“我的宝贝是两个女将军！这可不得了，要是中国还存在帝制的话，皇帝不得把我们家猜忌到死。”

    杨戬拿眼睛白他，恨恨道：“改革开放怎么没把你这个还拥戴帝制的封建余孽也一起扫除干净呢？”

    殷郊笑嘿嘿，抱着胳膊趴在泳池边上看着杨戬，一头毛湿漉漉乱着，额间一颗痣格外明显。

    “其实，这个两个名字很好听。但我主要是觉得，”殷郊垂眸说，“我怕女儿司里命都薄，起太大的名字，以后怕是要吃苦。”

    杨戬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点什么，但是那一瞬间想说的话又重新咽回去了，其实听到的那一刻，他稍微也动容了一下。

    “那你说呢？”杨戬一双秋水望过来。

    殷郊搁那儿摇头晃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圣人在易辞里这样写五行万物，皆因“阴”“阳”感通，合二为一。世间分为二元对立，阴阳、乾坤、男女、黑白，二者内外交合，才能使万物逢春，四季循环、生生不息呀。”

    殷郊伸出两根手指并排一起放着，给杨戬看。

    吶，太极阴阳生两仪。一个叫殷仪，一个叫杨仪，这不正好吗。

    杨戬一脚把他又踢进泳池，然后拿着拖鞋等他。

    今天你他妈的别想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