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哈哈、我们的小老鼠在看什么呢。”

    nongnong恶意冲上来。

    有人一脚踹在金独子的背上。

    金独子来不及反应就被踹出去很远，手却下意识紧握住亮屏的手机。

    他没有回应，身体下意识蜷缩起来，护住脆弱的腹部。

    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腾，背部神经鼓胀着剧烈的刺痛。

    金独子紧咬住嘴唇，牙齿深深陷在唇rou里。

    没有人会来阻止这一场暴行。一个杀人犯儿子的身份足以让其他人找到借口心安理得地旁观，甚至可以在他被打的时候喝上几声彩，或者跟着打几下。

    脚踩在金独子的腰上，又用力踩了几下。

    “又在看小说哈哈哈，一只沉浸在幻想小说里的老鼠。”

    “呜哇、恶心。不会是在看黄色小说吧。真恶心。”

    女生用尖利的声音随便造谣，故意往后退几步，好像生怕什么脏东西沾到自己一样。

    没事的。

    金独子想。

    他蜷缩得更紧了，选择性忽视那些刺耳的充满恶意的话语。

    很快就会结束。

    只是一些皮rou上的痛苦。

    他把手机往怀里藏，却触动了施暴者的神经。

    “让我看看，我们独子现在又在看些什么。”

    宋民宇用力踹了几脚，手突破金独子因为疼痛而松懈的防线，想要夺走金独子手里攥紧的手机。

    拽了一下没拽动，他又往下踩，看着金独子吃痛颤抖，抢走手机。

    “又是这本…我们独子真是专一呢…”

    宋民宇扫了几眼手机屏幕，不感兴趣地随手将手机扔到一旁。

    手机撞在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金独子跟着颤抖一下，好像是自己被摔在了地上。

    起初只是无视。

    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低头看小说的金独子。他没有道歉，看着跌倒地上的金独子撇了撇嘴，就事不关己地走掉了。

    金独子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机。

    漆黑的屏幕上，金独子看着自己的脸，出现了一条裂缝。

    于是，裂痕越扩越大。

    于是，校园暴力出现了。有些人还打着正义的旗号。

    金独子觉得恶心。

    金独子顾不及手机，他蜷缩起来把自己隔离在殴打之外。

    皮rou上的痛苦划开神经，鲜血淋漓然后结痂，厚厚一层，隔绝一切。

    等到人都走掉。

    金独子才松开肢体，四肢都在颤抖。

    他捂着侧腰，拾起严重受损的手机。

    按了开机键，但是屏幕闪了两下又熄灭了。

    黑下去的屏幕上裂纹遍布在一张面无表情伤痕累累的脸上。

    啊，是彻底坏掉了吗。

    金独子想。

    接受一个杀人犯的怪物儿子真的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

    金独子被亲戚带走。

    然后像一颗奇形怪状的石子一样活着，偶尔会惹人注意然后又被随意一脚踢到角落处。

    杀人犯把自己的人生按斤称卖，给了亲戚稿费。

    金独子看着亲戚脸上的笑，感觉好像是空白试卷上被划开的，正往下滴着的红笔水。

    他提出了更换手机的要求。

    然后被带到维修店里修补了手机。

    可以开机了。

    他看着手机被摁住，屏幕又亮起来。

    然而，灭活法的页面是一道道交错复杂的裂纹。

    “刘众赫”被分成好几片。

    手指压在屏幕上滑来滑去，凹凸不平的裂痕剐蹭指腹。

    他徒劳地按着裂纹，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过去。

    他好像快要溺死在现实中，仅靠灭活法维持肺部仅存的稀薄氧气。

    “咳、咳啊……”

    腹部被踢中，金独子的背部撞到墙壁上。他张嘴咳出几口空气。

    “臭虫、恶心，天天看同一本小说真是烦人。”

    施暴者会用毫不相干的借口来发泄。

    好像连呼吸都是错误一样。

    金独子小心翼翼地睁眼，腹部被踢中的疼痛让单薄的身体颤抖着。轻浅的呼吸也好像扯动了撕裂的肌rou。

    刘众赫受伤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刘众赫被敌人击败的时候会……

    金独子按住嘴角，被击打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不、金独子自嘲地想。

    那个主角，怎么会在意疼痛。他只会挥剑，斩杀敌人。

    火灭后一定是敌人变成灰。

    而他，只能在殴打后的疼痛里像一只弱小的猎物舔舐被捕食者戏耍出来的伤口，甚至还要庆幸他们只是殴打，光明正大地加以拳脚，庆幸他们没有发现一个畸形恶心的秘密，而没有做出一些更符合这个年纪的更恶心下流的污辱。

    金独子脆弱得就跟他裂开的手机屏幕一样。

    我是刘众赫。

    手机屏幕里是刘众赫回归的人生，屏幕外是金独子伤痕累累的脸。

    如果、一个天真荒谬的想法袭击了金独子昏沉的大脑，并牢牢地扎根在金独子的身体里。

    如果我是刘众赫、就好了。

    他咬住下唇，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阅读最新一章。

    手指停在刘众赫的死亡上。

    刘众赫会怎么做？

    下一次的回归。

    唇rou被牙齿撕扯开来，腥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

    为什么。

    刺耳的嗡鸣声在脑子里轰然响起。

    撞到地砖的脑子可能出了点问题，金独子咽下铁锈味的唾沫。下身流着血，像是埋在土里发烂腐朽的枯叶，鼻尖散不去，金独子再一次庆幸那群施暴者的无知，只以为他是被打出了血。

    刘众赫再一次回归。

    他理想地将自己的生活寄托到刘众赫身上。

    又一次、再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的再一次…

    他们的暴力在金独子体内累积起难以化开的瘀血。在苍白干枯的体表下沉淀着难以理解的东西。

    回归磨损了刘众赫的人格，金独子也跟着被磨损了。

    时间过得很混乱，这样的欺凌好像无穷无尽一样。

    欺负一个人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年轻的金独子脸上是消不去的淤痕，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在昏暗的教室一角。

    人都走了，只剩下金独子，和他的碎屏手机，留在这间被锁的教室里。

    空气里漂浮的细尘缓缓下落，金独子眨眼，太阳昏昏欲坠的暗黄光线中那些细尘就好像碎片……碎片？

    不妙的冷光从碎片间闪出，金独子闭上眼睛。有什么逼近了他脆弱的脖颈，锋利得即使没有真正接触也好像划开了皮rou。

    “金独子。”

    金独子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瞳连带着印在眼里那个小小的黑色人影一起颤抖起来。

    那张脸……可以和刘众赫互扇巴掌了。

    像是察觉到金独子的出神，傲慢的漆黑混蛋偏了偏手里的刀刃，刃身闪出的冷光晃到金独子的眼睛。冰冷的刀刃贴上金独子的皮肤，“金独子，你该醒了。”

    毫不客气的话语刺得金独子皱眉，某个猜测却像毒蛇一般缠紧他的大脑。

    “刘、刘众…呃。”名字含在嘴里，犹疑吐出半个又被迫压下。

    脆弱的皮肤被刀刃压出一道细长的红线。

    这不是现实。他是又在上锁的教室里睡了过去吗。这样会感冒的。

    金独子这样想，身体好像感受到教室地砖的寒意一样打了个颤。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乱跑，无光的黑眼睛却专注地看着刘众赫。

    “你是刘众赫、吗？”

    他再一次梦到了主角，不同于以往模糊不清的人影，清晰的鲜活的。甚至…金独子看出了压抑的愤怒。

    为什么？

    他回忆往常梦中的刘众赫……

    好吧，被奇怪白雾模糊身形的主角只会机械地重复“金独子”三个字。

    有点可怕……

    刘众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冷哼一声，把刀刃从金独子脖间挪开。

    金独子摸上自己的脖子，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沾到手指上。他低眼，是血，大拇指压住沾着血的指腹揉搓，这是真正的鲜活的从血管里流出来的血，而不是某个不该存在的器官恶心黏腻的尸体碎片。

    年轻的金独子抬头，黑眼睛闪着光，看着他的主角。

    “我是刘众赫。”

    刘众赫把他的武器扔到一旁，金属落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震得金独子都精神起来。

    还好没被吓醒。金独子往后挪。

    身材高大的主角凑近金独子，刘众赫单腿跪下来，手抓住金独子皮贴着骨头的脚踝往自己身后拉。大腿卡进金独子的两腿间。

    刘众赫往前倾，另一只手抚上金独子脖间的伤口。坚硬的膝盖抵住金独子两腿间rou乎乎的地方。

    很奇怪。

    有点痒。

    金独子往后仰头，想要躲过主角粗糙的手。

    没躲过，刘众赫掐住了他的脖子。喉管被挤压，随之而来的是窒息感。

    他被刘众赫压倒。头磕碰到地砖但是没有以前痛。

    金独子撞得有些晕乎。

    空气是冷的，地砖是冷的。

    刘众赫的手是热的。

    “金独子……”

    教室惨白的天花板覆盖着扭曲的黑暗。金独子对上刘众赫的视线，又错开。他越过刘众赫看墙壁上攀爬起来的阴影。

    金独子好像坏掉一样，失去焦点的眼睛浸泡在水里。

    刘众赫一顿，“你哭了。”主角的手指蹭了蹭金独子的眼角，蹭出来一片红。

    “我没有……”

    眼尾泛红的金独子这样说，原本麻木的人偶好像因此获得了些活气。

    刘众赫松开手。他卡在金独子的双腿间，低眸看昏黄光线与阴影的分界线在金独子的脸上缓慢地挪动。

    金独子呼吸加深，故作轻松地试图恢复呼吸，喉咙一痒就咳起来。眼泪被咳出来更多。

    阴影盖过金独子的眼睛时他对上了刘众赫沉静深沉的目光。

    不像是金独子在灭活法中所认识到的刘众赫一样，刘众赫以近乎于无的力道轻贴上金独子淤青的侧脸。

    “你不会反击吗？”

    “还会有下一次，更多、更痛。”

    金独子平静地说。

    但这不是他可以不反抗的借口。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刘众赫生气了，金独子意识到，尽管主角的声线依旧低沉冷酷。他偏转眼瞳，去看刘众赫。

    脸上的淤青被手指粗鲁地揉搓，“你为什么生气？”

    年轻的金独子还未被社会磨砺成苦闷的社畜。他直言，过分坦率，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所面对的是刘众赫，尽管脆弱的神经对当下不妙的处境颤抖着发出警告。

    刘众赫可能要被这么青涩的金独子气笑了。他放过金独子发红的侧脸，手指往下滑动。

    主角轻而易举地单手解开了金独子的衣扣。他另一只手撑在金独子身侧，高大的身躯好像一只巨大凶猛的黑色野兽正压在他的猎物身上。

    猎物被剥开皮毛，被凶狠贪婪的野兽吞吃干净，连骨头都嚼碎咽下，即使划破食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