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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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渡津粗略冲了个澡,他本意是想着趁七点半之前抓紧时间睡一觉,却不知道是因为水温的刺激还是盛闵行刚才闹过的那一出,从浴室里出来后他毫无困意,甚至可以说十分清醒。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他无事可做,便趁着夜色到阳台里修剪花枝。沈渡津爱花,虽然没钱但也把小阳台用廉价的花草打造成了一个小花园。 他住的地方周围一片都是老小区,对面的老小区最近被征收成功了,拆建施工烟尘滚滚,从那开始他家就很容易染上灰尘。修完花草才过了半个多小时,于是他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确保连窗玻璃都干净得能当镜子使用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伴着洗衣机工作的声音他终于闭眼睡去,但在二十分钟过后被噩梦惊醒。彼时洗衣机还在为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工作,窗外的第一抹朝阳刚刚射进来,打在沙发的一角上。 七点半,这个点是正常的起床时间,沈渡津想还该做点什么。 他耐心在地毯上瘫坐到七点四十五,然后拨通了雇主的电话。他表示想请今天一天的假,原因是身体不舒服,并表示可以扣除这天的工资。 雇主是个年轻女人,仔细嘱咐过沈渡津多注意休息后便准备挂断,可这时电话那头的小拉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一个劲的叫,似乎是知道沈渡津今天不能去找他了。 它声音带着呜咽叫得可怜,沈渡津有些于心不忍,可他今天的确是有更加重要的事。 他不止一次的觉得训犬师其实是个十分残忍的职业,作为训犬师的人需要让受训犬信任他,但却不能让受训犬将自己当做全部。可对于狗来说,信任与全部的概念永远难以厘清。 训犬师终有一天会离开,离开时对受训犬进行脱敏的过程极其漫长又痛苦。 沈渡津挂断电话,从充满皂角香气的衣柜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简单收拾了下便出了门。 十分钟过后,他顺利到达云大第一附属医院。不过这次他没走进回春楼,而是右拐进了回春楼对面的那一栋。 他行云流水的走完一整套流程,再次静坐下来。 闻着医院特有的刺鼻消毒水气味,沈渡津感觉到一丝诡异的心安。人一旦冷静下来本就疲态的身体机能就会逐渐罢工,通宵的副作用在此刻达到顶峰,他昏昏沉沉,在不长不短的等待时间里想到很多混沌缥缈的东西。 那些景象光怪陆离,有他作为齐度年少时见过的父亲的模样,有他第一次训犬的情景,还有带着赛级犬出国比赛。 这些记忆说不上美好,甚至是十分血腥残暴的,他平常最不愿意想起来,却在梦里以最原本的方式不加修饰的一遍遍强调。 突然世界黑白颠倒,一切都沉入无法流转的夜。他被关在只有四平米的空间里,无窗无门,只有一条项圈锈迹斑斑的狼狗虎视眈眈地望着他流口水。前一秒他被人夸赞天才早成,老天爷赏饭吃,画面一转就变成了他被人构陷,遭人谩骂,永远失去训练赛级犬的资格。 所有人都拍手叫好,因为他留不住曾经的盛名。 第8章 他叫我齐度 【杨牧医生的15号患者,杨牧医生的15号患者,请到309诊室就诊】 冰冷的电子播报音响起,将沈渡津从充满苦厄的漩涡中拖了回来。他像踏入了一条虚无的河,没有实质的水淹没鼻腔却窒息得很,身上一层一层的冒着冷汗,身侧微微颤抖的手表明他此时精神状态并不良好。 就诊前填好的表散落一地,他狼狈的弯腰将其拢作一团,强撑着走进了诊室。 诊室里坐在桌后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就是沈渡津的心理医生杨牧,他周身气场温和,像是要与窗外暖阳融为一体,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足够赏心悦目。 沈渡津有抑郁症,两年前才从重度转为中度,然后一直延续至今。抑郁症这类心理疾病无法根治,患者能做到最好的程度就是与病共存。 杨牧是见证沈渡津病情发展全过程的人。 心理医生不能与患者产生除了病情沟通以外的其他情感关系。杨牧将他与沈渡津之间的关系划分得很开,平常沈渡津不作为患者时,他们是能够出去喝酒谈心的朋友,到了就诊时他便能迅速回归到医者的位置,不带一点个人情感地为沈渡津解决问题。 第一眼看见沈渡津时他着实有些惊讶,这人脸色形如枯槁,额前的碎发混合着汗水黏腻的贴在脸上,浑身上下都是过度透支的模样。 “你看起来状态不佳。” 沈渡津没接话。 杨牧接过他递来的评测表,随口又扯起个话题,“你上次过来是两个月前。” 大量出汗使沈渡津感到口渴,他不自觉的舔舔嘴唇,声音透着nongnong的苍白:“没时间,我要上班。” “那今天怎么有时间了?” 他嗫嚅了几下,欲言又止,“……实在受不了了。” 杨牧停下手中翻动纸张的动作,抬眼望着沈渡津:“说来听听。” 来之前沈渡津就已经做好将满腹心事尽数托出的准备,但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他又产生了巨大的怯懦。 “我遇到一个人。”他思索再三,决定从遇见盛闵行这里开始说起。 “什么时候?” 杨牧拿起了笔,开始扮演起倾听者的角色,他刻意不去注视沈渡津的眼睛,这样能够降低患者的戒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