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第1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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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明散人面色大变,“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花一棠高举折扇,又来一句:“请——人——证!” 马嘶长鸣,一人纵马冲出城门?,双脚狠踏马镫,腾空踏风跃上祭台,震袍直身而立,但见此人面如冠玉,眸似朗星,身着六品墨绿官袍,头戴黑色幞头,满身风尘难掩一身正气。 “我乃大理?寺司直凌芝颜,此乃大理?寺案牍堂所藏诚县县志,”凌芝颜将手?里的轴书?拉开展示,“县志有载,诚县地形特殊,每到雨季结束之时?,便有蜃景出现。所谓蜃景,不过是一种天文气象,因气温湿度差异导致湖面水汽蒸腾,倒映出外地的景致。” 说着,凌芝颜又抽出一卷轴书?,轴书?里是一副山水图,山脉连绵,隐有云雾缭绕,山脉走势猛一看去?与龙形神?似。 “此山名为?青龙山,位于诚县以南五十里,因为?位置气候极为?特殊,恰好成了龙神?湖蜃景的源头,大家?所见龙神?显圣的景色,其实只是这座山的倒影。” 湖畔一片死寂。 诚县百姓仰着头,定定看着那两幅轴书?良久,突然,有人哇一声哭了出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蹲身跪地,抱头痛哭,哭着哭着,又有人开始笑,百姓们又哭又笑,又喊又叫,似乎想把这长久的憋屈和恐惧都发泄出来。 林随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信仰崩塌,痛入骨髓,可这痛,却是不得不受的。 花一棠摇着扇子凑到凌芝颜身侧,表情甚是不满,“只是让你?来做个证,有必要这般抢风头吗?” 凌芝颜:“凌某可是花神?大人请来的,自然要郑重?些,才不会折了花神?的面子。” 堂堂大理?寺司直为?官廉正,容貌端俊,表情又是这般一本正经,说服力十足,花一棠怔住了,眨了眨眼,“有道理?。” 凌芝颜扭头,强忍着没?笑出声。 “狗屁龙神?,狗屁龙神?观,玄明,你?骗得我们好惨啊!”人群中爆出一声高喝,竟是秋三娘冲了出来,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了龙神?观众人,这个动作瞬间变成了一个导火索,众百姓清醒过来,沉重?痛苦变成了滔天怒火,纷纷涌过来扔石咒骂,一时?间,骂声哭声震天,石头好像暴雨一般砸向了玄明散人。 面对怒气汹涌的百姓,众道士哪里还敢应战,只能抱着头蹲下身连连告饶,玄明散人顿时?变成了众矢之的,被砸得鼻青脸肿,额角蹿血,可他不但不躲,反倒仰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随安神?色一动,亮出千净,“小心?,退后!” 玄明散人边笑边看过来,眼白漫上了水波般青蓝色,瞬间就占据了整颗眼球,额角和脖颈处跳出骇人青筋,仿佛蛆虫般扭动着。 众人大惊,哗然后撤,唯有林随安泰山压境般稳稳立在人群前方,千净碧绿清澈的刀光映着她勾起的嘴角。 “玄明观主,药吃多了可是会有副作用的哦。” 玄明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嘶吼,那几乎不是人能发出声音,异常凄厉,仿佛五脏六腑在他体?内沸腾腐烂,顺着咽喉挤出来的声音,下一瞬,一跃而起,手?中拂尘银丝炸开千万道明光,朝着林随安劈头盖脸罩下。 林随安瞳孔一缩,足尖一点迎上,手?腕狂摇,将千净舞成了螺旋桨,割麦子一般收割着拂尘,拂尘被搅得粉碎,仿佛漫天飞舞的蒲公英四处散播,落在了龙神?观的弟子身上,龙神?观弟子发出凄厉的惨叫,扭曲着身体?满地打滚,脸上跳出一条一条丑恶狰狞的青筋。 不好,玄明散人的拂尘上果然有毒,林随安额角微跳,刀势骤变,凌空劈出五招刀釜断殇,激烈的刀压形成龙卷,将拂尘碎片卷上了半空,反手?又是三招割喉血十丈逼退玄明,回首大喝,“花一棠,解药!” “来了!”花一棠一脚踹翻祭祀长案,木夏和伊塔拖出最后一个大木箱,朱达常率众不良人取出木箱里的皮水袋,咚咚咚灌入口中,奔下祭台朝着那些道士狂喷:“噗噗噗噗——” 方刻惨不忍睹扶额,凌芝颜默默移开了目光。 口水混着解药喷了龙神?观弟子满头满脸,个个都变成了落汤鸡,青筋消失了,惨叫弱了下去?,道士们趴在地上,一口一口往外呕蓝水,也不知的中毒的副作用,还是单纯被解毒的方式恶心?的。 围观百姓一看了乐了,也学着不良人的动作纷纷啐起了吐沫,边啐边骂,两不耽误,好不热闹。 玄明被如此清奇的解毒方式惊呆了,一晃神?的功夫,只觉眼前绿光狂闪,电光火石间,千净已经横住了咽喉。 林随安的笑脸近在咫尺,大气都没?多喘一口,“玄明兄,你?的这点小伎俩我们早就猜到了。” 玄明脸皮疯狂抽动,骨节咔咔作响,心?道不愧是传说中的千净之主,即便他用了三倍的符水,也只能在此人手?下走十招,差距太大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有龙神?果在,他们就能东山再起—— 突然,玄明瞳孔剧烈一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看到诚山方向腾起了浓重?的烟雾。 林随安回头看了一眼,学着花一棠欠揍的语气笑道,“啊呀,你?的龙神?果大约都被烧光了,好可惜呀。” 玄明双目暴突,“怎、怎么可能——玄清师弟,你?们将我师弟如何了?!” 林随安翻了个白眼,抛出一瓶百花露,单手?大拇指拨开瓶塞,将整个瓶子塞进了玄明嘴里,还掐着玄明的脖子摇了摇。 清亮芬芳的液体?顺着咽喉流入胃袋,玄明全身的力气流水般泄去?,身体?一软,跪在了地上,顿时?悲从心?来,痛哭不止,“玄清师弟……师弟,是师兄害了你?的性命啊——” 林随安几乎笑出了声,“玄清师弟,你?师兄很是担心?你?呢。” “别了,被这种人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 玄清道长说话前还在百步之外,一转眼就到了眼前,青色的道袍甚至幻化出了三重?幻影,朝着玄明一抱拳,“师弟不负所托,已将龙神?果尽数收割烧毁,师兄再也不用寝食难安,夙夜难寐了。” 玄明只觉一桶凉水从头浇到了脚,玄清不可能有这般出神?入化的轻功,此人根本不是玄清,而是、而是—— “你?才是云中月!” 玄清很是受用,“还是这个名字听着顺耳。” 玄明面如金纸,呆愣许久,缓缓伏地身体?,以头抢地,双拳狂砸,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啊啊啊啊啊!” 花一棠摇着扇子走过来,冷眼看着他,“玄明,你?将龙神?果制成的符水和绣品卖到了何处?售卖路线是如何规划的?买家?是谁?可有账簿名单?!” 凌芝颜:“若能坦白交待,我可以替你?向大理?寺求情,给你?留个全尸。” 玄明的叫声渐渐停了,抬起头,直勾勾盯着花一棠,“你?到底是谁?” 花一棠挑眉:“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玄明几乎咬碎牙关,目光又移向林随安,“千净之主林随安,你?这个叛徒!” 林随安:“哈?” 玄明眼中迸出刺骨的恨意,突然啐出一口血,仰天长啸道:“韩泰平,你?还在等什么?!” 这一嗓子把众人都喊蒙了。 林随安:“韩泰平,谁啊?” 花一棠:“听着耳熟。” 就在此时?,朱达常突然发出一声厉喝:“什么人?!” 林随安、花一棠和凌芝颜回头,同时?瞪大了眼睛,城楼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黑衣人,带着枯树皮制成的面具,手?上提着高仿版的千净,数量近百,还有一个领头站在城门?正前方,用手?里的树皮面具扇着风,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此人身形敦实,模样?还算周正,的确有些眼熟,朱达常率先想起来,“你?是——蓬莱坊的里正韩泰平!你?想做什么?!” 韩泰平笑了,“果然不出三爷所料,玄明你?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丢了龙神?果,诚县是断断不能留了。” 林随安也想起来了,他们来诚县的第二日,这位韩里正曾来医馆“指点”过一番,还收了花一棠一吊钱的小费。 花一棠用扇子敲着额头,一副颇为?懊恼的表情,“真是万万没?料到,区区一个路人甲也来抢本神?的风头。” 林随安和凌芝颜侧目:这纨绔还装神?弄鬼装上瘾了。 云中月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师兄所谓的后招啊。” 玄明似是根本没?听到云中月的声音,泪流满面连连叩首道,“玄明有负三爷所托,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受罚!” 说着,就要咬舌自尽,云中月眼疾手?快一把卸掉了他的下巴,将玄明敲晕了。 韩泰平大笑三声,反手?扣上树皮面具,猛一挥手?,城楼上的黑衣人仿佛一只只黑色的纸鸢飘落,抽刀出鞘,一步一步逼向龙神?湖,狂风骤起,黑衣狂舞,一百多张面具煞气四溢,气势甚是骇人。 众百姓面色惊惧,步步后退。 朱达常迅速退到花一棠身边,急声问道,“花县尉,这些是什么人?” 花一棠:“自然是坏人。” 朱达常险些没?哭了,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纨绔还有闲心?开玩笑。 可瞧花一棠表情,眉眼凌厉,又不像说笑的模样?。 凌芝颜:“黑衣人共有一百一十六人,我们这边加上云中月和李尼里带过来的衙吏和不良人,只有三十八人,林娘子,此一战可有胜算?” 朱达常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竟是忘了,花氏林随安素有以一敌百之名,再加上县衙的不良人和衙吏,定然—— “看他们的装扮,应该和云水河上的黑衣人是一伙的,”林随安单手?挽了个剑花,“这帮人功夫犀利,还会阵法?,估计够呛。” 朱达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凌芝颜叹了口气,抽出腰间的横刀,“林娘子,请了。” 林随安挑眉一笑,“凌司直,请了。” 话音未落,二人已如离弦之箭杀向了黑衣人群,李尼里发出一声长啸,率众衙吏不良人紧随而上,韩泰平厉喝下令,黑衣人携着震天动地的杀气涌了上来。 林随安将身体?的重?心?压得极低,仿若一只贴着水面滑行的飞鸟,足不沾地,身披厉风,右手?反握千净,左手?反攥刀鞘,随着身形的飞速移动,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出攻击,电光火石,一击必杀,仿若一根尖刺狠狠扎入敌阵,所到之处,血光飞溅,却是半点也没?落到她的身上,只是染红了身后掀起的烟尘。 林随安的速度竟然又变快了! 凌芝颜心?中骇然,他用尽全力也仅能堪堪跟在后面捡漏,不知不觉也砍翻了十几名黑衣人,李尼里等人杀红了眼,大笑着说从未杀得这般爽快过,可杀着杀着,众人就觉出不对劲儿了,前方的林随安左转右转,竟是跟丢了,四面八方不知何时?都变成了黑衣人。 不好!凌芝颜惊出一身冷汗,大喝,“有诈,撤!” 已经来不及了,黑衣人的攻击海浪般扑了上来,砍了这个,换了那个,他们都是统一的服装和面具,根本无法?判断到底砍了哪个,眼看众人就要被碾压至死,左前方的黑衣人突然被绿色刀光撕开了一道口子,林随安又杀了回来,身形狂旋轰出两招,撂翻了八名黑衣人。 黑衣人刀光涌动,瞬间填补空缺,再次涌了上来。 “是阵法?。”林随安道。 凌芝颜心?头一沉:果然。 李尼里和不良人频频后退,他们只是小小的县衙官吏,何曾见过这般惨烈的战场,个个脸色吓得惨白。 韩泰平的声音远远穿了进来,“千净之主,不要做无畏的抗争了,整个诚县都被包围了,你?们逃不掉了。” 林随安抬头一瞧,城楼上又出现了一批黑衣人,好像下饺子似得跳了下来,好家?伙,竟然还有伏兵!这般源源不断砍下去?,就算她是铁打的也撑不住啊! 为?今之计,只有—— 林随安抡起千净再次杀入敌阵,扯开嗓门?召唤外援:“花一棠!” 就仿佛和她的声音相呼应一般,祭台上的花一棠发出了震天的骂声,“啖狗屎!你?们都傻了吗?!” 这一声骂,不是对着黑衣人,而是对着诚县百姓,那些吓呆的百姓此时?竟是齐刷刷跪在祭台之下,对着花一棠顶礼膜拜,口中高呼“花神?保佑!” 花一棠白衫狂舞,容色凝霜,“啖狗屎的花神?!我乃诚县县尉花一棠,奉圣人之命,特来调查诚县龙神?观假借龙神?之名作乱一案!如今罪首玄明伏法?,诚县之光明就在眼前,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诚县被贼人毁于一旦?!” 众百姓怔怔看着花一棠,目光茫然。 “花神?大人,原来也不是神?吗?” “花神?也是假的,那我们又该信谁呢?” 花一棠双眼涌上红光,激烈的声线响彻天地,“龙神?是假的,花神?也是假的,真正的神?不在天地,而是生于万民之心?,诚县的神?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站起来,靠我们手?和拳头,保卫我们的家?!” 说着,花一棠从地上捡起一柄横刀,挥舞着冲向了黑衣人,朱达常不甘示弱,大吼着紧随而上,后面,是木夏和伊塔——云中月和方刻没?动,二人坚定守着裘良和玄明——裘老八抡起狼牙棒追上了朱达常,朱母、小鱼、裘三十二、庄稼汉子,朱氏家?主,秋三娘……越来越多人如梦初醒,抓起了手?边的武器,锄头、扁担、石头、甚至有人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 “花神?大人说的对,我们的家?,我们自己保护!” “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