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回起点

    今年南城一中的分班考试定于秋分，天气预报播报天晴，温度回暖，因而早上多数学生都穿着薄外套，清清爽爽的奔赴考场。然而随着下午第一场考试铃声响起，天空劈下一道巨雷，阴云骤然密布，冰冷的雨水前仆后继的砸在地面上。

    骤降的温度引起学生的一片哀叹之声，监考老师立马喝止，自己却也忍不住环抱双臂。苏棠一个哆嗦，惊醒过来，看清四周的景象，饶是她见过再多世面，也忍不住推开桌子，直楞楞的站起来。

    “嘶。”前座的男生后背猛遭一击，龇着两颗小虎牙回头怒骂：“你有病啊！”

    “禁止喧哗！”发卷时间到了，耽误不得，监考老师连忙呵斥，面色不善：“这位同学，还不坐下！有什么事考完再说！”

    苏棠张了张嘴，一眼扫到教室前方黑板上‘20xx年分班考试’的板书字样，神情一僵，最终在周围人看神经病的眼神下，默默坐下。

    被失控的救护车撞击的余波仍回荡在五脏六腑，而她却完好无缺的坐在两年前的考场之上，这简直太荒诞了。

    苏棠双手捂面，身体隐隐颤抖着。

    面前传来试卷的哗啦作响声，前座男生等了半天，沉着脸扭头提了嗓子：“你——”

    他停顿片刻，嘟囔着说完：“倒是接啊。”

    随后将手里最后一张卷子扔到桌上，一声不吭的扭回头。

    直到监考老师过来敲击桌面提醒，苏棠才翻开卷子，拿起笔深一笔浅一笔的开始作答。

    雨越下越大，下午的两场考试考得学生身心发凉，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哀嚎之声连绵不断。

    苏棠考得浑浑噩噩，收拾好东西跟在人群后面往外走，站在走廊上望见外面的倾盆大雨，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哎，苏棠，你在这干嘛呢，还不走？”

    有人隔老远叫她，回头一看，是田佳昔，一个本该早就转学离开南城一中的人。

    苏棠忍不住朝她的方向走了一步，又慌忙停下来，仿佛生怕动静大一点，梦就醒了。

    “你手机是不是忘了开机？媱媱姐打你电话打不通，正在群里问来着，你赶紧回她吧。”

    田佳昔走过来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自然的冲她笑：“嘿，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今天这么美？”

    苏棠深呼吸一口气，冲动的抓住她的手，感受到手心交握的温度，眼眶不由泌出一层水雾，她颤抖着声音：“金瑶瑶在哪，你赶紧带我去。”

    田佳昔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受宠若惊，在一中谁不知道苏棠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除了金瑶瑶，对谁都是泛泛之交的态度，平时别提肢体接触了，多说几句话都难。

    她清咳了两下，立马取消掉眼下聚会前先去趟医务室的行程，郑重其事的点头：“好，我这就带你去。”

    南城一中后门对面的国购三楼桌游厅，金瑶瑶刚结束一盘桌游，抬头瞧见刚进来的田佳昔和苏棠，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双手，惊讶极了，赞叹道：“行啊佳昔，能牵到我家棠棠的手，你可以吹一个月的牛了！”

    苏棠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人家的手，不好意思的松开手。

    田佳昔却夸张的捧起自己的那只手，如获珍宝似的：“哦！从今儿起，我就再也不洗手了！”

    金瑶瑶被她逗笑，瞥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看着她的苏棠，起身将田送上桌：“你替我玩几把。”

    说完，拉着苏棠往吧台边走去。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吕家又来烦你了？”

    “……没有。”

    “那……难道是苏家？”

    “不是。”

    “哎，你个闷葫芦，有事可别瞒着我，你不说我也会找人打听的……”

    苏棠注视着鲜活的金瑶瑶许久，突然伸手抱住她，趴在肩头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

    她哭得很小声，压抑着悲痛，藏着欢喜，久久未能平复。

    在金瑶瑶的印象里，上一次见苏棠哭，还是当年离开林家的时候。她最终什么也没问，只用手轻轻拍着苏棠的背，无声的安抚着。

    桌游厅另一侧的台球场地，傅慵其当裁判当得无聊，四处张望，看见金瑶瑶竟然抱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女生，一脸温柔得腻出水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惊恐极了：“我去，金霸王是被附体了吗，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她这么人性化的一幕？”

    周子秀正同闻黎讨论怎么从刁钻的角度把球打进去，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见惯不怪：“你刚回国不知道，她俩好得能穿一条裙子，那女生你记住了，别招惹人家，否则金瑶瑶能跟你拼命。”

    “这么宝贝？难道她俩……是那种关系？”傅慵其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周子秀立马黑了脸，伸手就要摸起旁边的台球杆。

    “得得得，我错了。”傅慵其爽完就投降，他眼尖，指着台球桌嚷：“到你了，到你了。”

    闻黎直起身去换球杆，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去，恰好瞧见苏棠揉着眼睛恼怒的推开正对其上下其手的金瑶瑶，一副用完就丢的做派。

    傅慵其突然凑过来，贼兮兮打听：“她谁啊，看着又软又糯的，哭起来真惹人疼，小爷我有点心动。”

    闻黎不知被他话里哪个词取悦了，唇角勾了勾，语气松松散散的，似笑非笑：“周子秀随口一说，你还真怕了？说不定她挺适合你。”

    傅慵其眨巴眨巴眼，还想继续打听。

    背后传来周子秀的怒吼：“你俩干嘛呢，没人看老子玩个屁啊！”

    今晚桌游厅包场，是大家为了欢迎傅慵其回国特意组的局，也是借着这个由头考完试放松一把。本来苏棠是不在这个局里的，只是她迫切的想见金瑶一面，确认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才想也不想被田佳昔带来，现下被金瑶带着玩了两把桌游，正昏昏欲睡。

    好在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不知谁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立即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所有人一起，围着拼到一起的牌桌坐下，苏棠挨着金瑶瑶坐，另一边原本是个女生，等她上完厕所回来的功夫，就换成了一个娃娃脸的精致男生。

    苏棠认得这是傅慵其，后来她与他还有过不少交集，但此时他们两人还不认识，她对他印象不错，对上他望过来的视线，惊讶之余微微笑了笑，权当客套。

    这一幕落在正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傅慵其的金瑶瑶眼里，简直造成了不可修复的冲击。

    要知道，苏棠的慢热程度，甚至都比不上蜗牛爬树，指望她主动，还不如指望铁树开花。

    坐她旁边的周子秀也瞧见了，回头给了旁边的闻黎一拳，低声抱怨：“你好端端怂恿他做什么，他俩又不是一路人。”

    闻黎的目光从手机上收回，抬头瞥了一眼，没放在心上，心不在焉道：“她看不上他。”

    恰好游戏开始，周围声音起来了，周子秀没听着。

    傅慵其又拨了一次转盘，轻轻的，没用多少力气，指针再次不出意外的指到苏棠。

    大家一片嘘声，有人嘲笑他别太明显。

    一向玩这种游戏，苏棠从来都是当作陪衬只需要坐在一边吃吃喝喝就行了，今天头一回成了焦点，蛋糕都没吃几口。

    刚开始苏棠还没当回事，现在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她想到以后，只觉有趣，面上微微含笑，竟没半分不耐。

    苏棠说：“那我还是选真心话。”

    前面姓名喜好基本信息都问全了，就差一个关键问题，傅慵其清清嗓子，问：“我有点好奇，像你这样温柔的女生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金瑶瑶实在听不下去，别过头瞪了眼周子秀。

    周子秀假装看不见，低头专心致志吃蛋糕。

    闻黎握着手机单手打字，伸出另一只手扭开一瓶饮料，拿过来喝了一口。

    苏棠竟认真想了一会，开口时一脸真诚：“又菜又爱哭的吧，最好胖一点，摸起来手感好。”

    “什么……”傅慵其人傻了，结结巴巴道：“你认真的？”

    苏棠的眼神不知朝哪个方向飘忽了一下，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