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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期迷途】卡门奈特罗睺 军龄22年的罗睺阿姨竟当街卖身

    辛迪加的黑市巷道宽三米七。

    第一条巷子卖药,壮阳药安眠糖致幻剂,应有尽有。

    第二条巷子卖枪,长的短的轻的重的,外壳一律是崭新的,构造一律是落后的。

    第三条巷子卖人,女人和男人,侍女和保镖,双亲和儿女,他人和自己。

    讲道理,第三条本该是最嘈杂的,毕竟人多,然而相较于第一条巷子里,那些身无分文却毒瘾大发的人,忍着摊主的踢踹,趴在乌青色的土地上,舔食从简陋包装里掉出的一点点残渣,随后发出的尖锐爆鸣;相较于第二条巷子里,从锈河边随意拖来的、还在抽搐着的死役做的枪靶身上,游戏音效般令人欲罢不能因此一刻不停在炸开的各色枪响——

    这人koujiao易市场看起来可就高档多了,你既可以尽情欣赏被五花大绑的奴隶,不分对象地向面前一切人事物投出的怨毒目光,也能随意和靠在笼子里那衣衫半褪、肤白胜雪的少年聊聊新城娱乐圈的风花雪月。然而高档仅限于形式,不包括环境。罗睺左手边是一辆三轮拉货车,小几十号人层叠着摞在开放式货厢里,看起来像个浑身长满头和脚的怪物不说,味道实在令人窒息。

    前面缠满旧电线的一根歪斜的电线杆下,有个姑娘跟顾客讲价讲了好半天,还是无法决断那三个金币该归谁。猜拳吗,她清脆甜美的声音穿过浓稠的空气,钻进罗睺的耳朵。罗睺向那边看去,小姑娘出了石头。她赢了顾客,兴高采烈地跳起来,然后被拽住头发往巷口拖。地面上那一层墨绿色的污染物在她有力的踢踹之间,溅出一种独属于辛迪加的活力。

    她很快消失了,电线杆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空隙,罗睺用臂铠撑地起身大步跨过去,才发现那里的地面恰好洼下去一点,温热的污染水从靴子底的边沿沁进去,她打消了席地而坐的念头,又不敢倚靠身后摇摇欲坠的电线杆。旁边的老板抛下被胶带缠住嘴巴、本要推到摊前售卖的畸形婴孩,挑眉打量比她先一步抢占了位置的罗睺。

    “卖身?”她见罗睺是孤身一个人。

    罗睺站得僵直。

    见她不说话,老板翻了个白眼,手上却丢来一个木头箱子:“头一次见带着面具卖的。”

    罗睺的手比脑子更快,她伸手接住了箱子,愣了一下,才含糊地说了句多谢,然后坐在了箱子上,习惯性地想将一条腿踩上来。肩膀靠着右膝盖是能令她舒适放松的坐姿,罗睺右脚抬了抬,还是放下了,只是搭在左脚上。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罗睺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拆开交叠在胸前的双臂,伸手摘掉了面具。

    其实就算罗睺带的是头套头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怀疑她作为一件商品,绝对炙手可热。如果说微微佝着的平直肩背、和无处伸展的腿尚且稀松平常,那硌到臂铠而翻起的袖口里露出的一截小臂上凸起的那根青筋,还有隐隐拉丝的肌腱,才真正让人对普通防风夹克和长裤包裹下的躯干浮想联翩。拥有一具能被这样鉴赏的rou体,就说明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高端货的门槛,还想往上走,只出卖躯壳就显得腻味,买活人,当然还得看灵魂。罗睺的灵魂在哪?

    在臂铠最锋利的尖尖上挂着的那一小簇东方样式的流苏,在束起又落在耳边几缕的黑蓝色长发掩映下、转身转头都能纹丝不动的石质镂空耳坠,在极其标志的面孔上、那浅淡地跨过右眼、不必担心它某天就会消失的疤。

    这样的美人儿,是近来狄斯上流最爱的型。罗睺朝巷口望去,和辛迪加灰暗模糊的建筑底色格格不入的一辆散发金属光泽的奢靡轿车,静静停在距离黑市不远的地方,她等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到来。耳边忽然传来啪嗒一声,不远处一个钱包掉在地下。

    周边似乎有些太静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低头一瞧,那钱包竟然是自己的,她立刻指挥身边随行的侍从去抓那个仍旧目不转睛呆望着罗睺的年轻扒手:“抓住他!”

    她这一嗓子叫许多人如梦初醒,一片议论之间罗睺赶忙低下头重新戴上那獠牙面具,遮住了紧抿着的嘴唇,她一向不擅长伪装,那种严丝合缝把人锁在里面的全功能重甲才适合她。

    “一定能卖个好价。”隔壁摊的老板笑着送出了最应景的祝福,嘴里两颗晶石镶的虎牙,让罗睺想起过去她还是个负责打扫战场的观察期新兵,清理到数不清第几只死役的时候,踩到一只完全没有变异的左手,那只手的无名指上带了一枚钻戒。在这个时代,爱情适合被奉上高台敬若神明,或埋葬地底永垂不朽,而地面之上,欲望才是衣食住行。罗睺暴露过的真容,转瞬已被贪婪合围。视线被交错晃动的人影遮挡,金币接连扑通摔进脚下的泥坑,纷乱的声音和怪叫响在头顶,似乎有人在争执该叫罗睺jiejie还是兄弟,大概性别的界限也被貌美的特质消融。但是罗睺无暇顾及,远处新城特制引擎的轰鸣声低沉平稳却格外刺她的耳。

    一只修长却布满老茧的手悄无声息地从罗睺身前的混乱中伸出,大胆伸向鬼牙面具的鼻子上那只金环、试图再次将它摘下。罗睺轻而易举捉住了这只手,然后猛地站起来。她身高很高,一下子就越过周遭大半的头顶和全部的纠缠。她的眼力也极好,仅懒散地训练了两次就通过了堪称严苛的选拔,感染狂厄之后更是曾在无光源的夜间锈河,二十秒清除半径百米内的所有威胁。然而此刻罗睺什么都没看到,新城的车是没有尾气的。

    芙兰克家族的大小姐难道就这么走了?

    也好,她是昏了头。一个本该忠心守卫城邦的战士,竟然试图卖弄姿色去接近上流世族。罗睺从未如此痛恨过她心底里向来引以为傲的美,因为这恰恰给了复仇女神机会,让她昭示自己的走投无路。胸口堵了十一年那口气愈发凝实,快要把她的心肝肺全都压烂压碎。罗睺手上使劲,捏住刚才试图作乱的爪子,朝违背生理结构的反方向拧,顿时那些痉挛的指尖开始不断变换奇异的姿势。一个瘦骨嶙峋的青年失去平衡向前扑去,嘴里呕出过于尖锐夸张的痛呼。这无疑是将莫大的感官刺激砸在围观者的头上,更多视线兴奋地靠过来,灼烧着罗睺裸露在外的皮肤,哪怕只是和下颌骨连接那一点点脖颈和眼周,也让她整个人迅速烫了起来,从头到脚。罗睺想她应该尽快离开,可她现在是被包围的状态。喉咙深处泛出狂厄结晶熟悉的味道,成年累月地提醒着她狂厄结晶的副作用:轻则表现为难以遏制的暴力倾向,伴有强烈的疼痛和幻觉......

    “罗睺,12点钟方向,拦住他们!”瓦尔纳微弱模糊却豪不软弱的声音从巷子的另一头传来,一恍之下罗睺眼前亮了几分,面前似乎还是这些人,裂口的嘴巴歪斜的纹身混作一团。对,她们的小队正在运送异方晶的路上,尾随了数十公里的辛迪加黑帮像群的贪婪鬣狗,不敢动手却又不舍离开。烦死了,罗睺不再犹豫,右手的臂铠底端上蓝光一闪之后盾面展开。她抬手将盾一横,向前挡去,本就是看热闹的杂鱼们不得不四散哄退。然而还有不要命的不肯后退,一只冈萨雷斯家族标志性的粗壮手臂砸向臂铠。咯吱作响的骨骼上细小裂纹逐渐蔓延,磷酸钙分子终于无法保持原有架构前的瞬间,罗睺被从暴力沼泽的边缘拉回了现实,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她卸力收盾、同时偏头闪开伤者报复性的攻击后立刻转身向外走去。她听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字眼,FAC。

    “环研院出品的GH-4型近战臂铠...居然是个FAC。”是镶晶石牙卖小孩的老板坐在一旁,笑容玩味,对罗睺的失控浑然不惧。而罗睺离开得太快,转眼的工夫就将她参与制造的混乱和非议甩在了身后,老板怕距离拉太远罗睺听不清楚,贴心地提高了一些音量继续道:“如果有人举报在职FAC不仅插手黑市交易还出手伤害平民,会怎样?”

    她搓了搓指尖,勒索之意昭然若揭。罗睺停下脚步。西区的土地在暴力日复一日的滋养下生出了天然的麻痹止痛功效,刚刚被扭断的手掌和击碎的手已然追上来。她将臂铠插在地下挡了一挡,空出手去摸衣服口袋。钱,她又哪有钱呢,一个底层FAC三个月的工资,甚至不够换一条芙兰克小姐明日出行目的地是什么的消息。

    这种处境之下,罗睺也从未期望过救星从天而降。因此耳边枪响的时候,她的诧异疑惑远远大于脱困的轻松欣喜。

    咔,咔咔咔。是街边小贩卖的那种最普通的瓜子在唇齿之间裂开的声音,但只要配上血浆和脑浆滑进污染物的画面,再框进一点那无情的施暴者还荡漾在半空的晶莹粉色发梢,就能让所有的旁观者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上流。

    追着她不放的瘦弱青年,倒在了冈萨雷斯的两个随从的尸体上;两具尸体又滑落到摊前,挤掉了几个畸形的婴儿;婴儿受到惊吓后终于挣脱了贴在嘴上的胶带,异色的泪水落在了好心借罗睺箱子垫脚、却马上又出言勒索的老板已经破碎的头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