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了我,你属于我
你救了我,你属于我
天空暗沉沉的,唯一的光线也被彻底掩埋在乌云后。 原本就阴暗的小巷里更加难以视物,女人单手撑着黛青色的雨伞,另一只手去翻巷子里的堆积得很高的杂物和木板,浅灰色的淤泥沾满了细嫩的掌心,可她紧蹙着眉,试图找出她刚刚经过巷口时听见的猫叫声。 她只是在浅浅的巷道处查看,无果,她才把视线投到更深处的地方。 幽黑的一片,无形地给站在光处的女人施加难以名状的可怖和诱惑。 女人抓紧了伞柄犹豫再三,站了许久,大雨滂沱,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地上的坑洼已经积了水,她穿着平底鞋,淌过去必定要脏了脚。 可让她犹豫的并不是这个。 无边无垠的黑暗,总会让人止步。 她抿了抿弧线柔和的唇,正欲转身离开。 此时,沉寂了许久的猫叫声又再次响起,比刚开始的更虚弱,似乎下一秒就会断了气息。 她这次很快的锁定了声源处,小心地向前方走去。 “喵。”她学着猫咪的叫声,想降低那只小猫的警惕心,引起它的回应。 走出了十几步的距离,她气馁地垂下手,想着那两声猫叫是不是她的幻听。手腕处突然传来一股凉意,随后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紧扣。 “啊!”女人惊得伞也掉在了地上,她飞快地挣开那只手,后退了几步。原本抓着她的手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倚靠,软软地垂落在水洼中,刺目的鲜血很快把水染成红色。 女人的头发衣服被雨水打湿,她很快意识到方才的猫叫是个幌子,是这个受伤的人为了让自己获救而使的伎俩。 不管怎样,医者的天性驱使着她,让她忍着恐惧把人带回了家。 她将人放在沙发上,小心地剪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口,这才发现男人是中了枪伤。 …… 等她端来第二盆水给男人清理身上的血迹时,发现他已经清醒过来了,正半垂着眼睑看她。 很难相信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陌生的地方醒来还能如此冷静地观察离他最近的人。 哪怕是一个看似柔弱温顺的女人。 她猛的退开,眼中的防备清晰可见,但医生的本能让她忍不住询问他的情况:“你、你醒了?感觉好一点了吗?” 子弹她已经取出来了,伤口也包扎好了,现在只需要看他有没有发热,他在雨里淋了这么久,怕会导致伤口发炎。 发炎的话,只能去医院了。 男人用手臂支撑着坐起来,沙哑的嗓音低低地响起:“好多了,谢谢您。” 他礼貌且冷静,没有冒昧地直视几步外的女人,更没有飞快地转动脑袋去打量周遭的环境。 “你要不要去医院?你的伤口可能会发炎,只有正规的医院才有治疗枪伤发炎的特效药。”女人尽职尽责地汇报着他的状况,哪怕她已经害怕得攥紧了手里的毛巾。 “不用了,”他单手虚虚地拢在腹部包扎好的伤口上,面色苍白,声音也很轻,仰头看她,“可以允许我在沙发上躺一晚吗?等恢复了力气我就离开,不会打扰到您。” 太有礼貌了,对她用的都是敬称,更何况还是以这样处于绝对劣势的姿态和她商讨。 听完他的话,女人脸上的表情rou眼可见地松懈下来,最初的警惕几乎销声匿迹,被他的模样迷惑了,她立马同意:“可以。” 昏暗的暖色调的灯光自头顶洒落,为男人苍白的身躯覆上一层轻纱,刚刚没察觉,在这缓和的氛围中倒是多了一丝暧昧。 他弯着唇角,颔首道:“谢谢您。” 女人也如释重负般地笑了,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没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圈血印:“不用谢,身为医生,救人是我的职责所在。” 接过水杯时映入眼帘的血痕,依稀能看出是人的指印。他想起了在大雨中他曾抓住的那股温暖,毫无血色的俊脸上多了一抹歉疚,“不好意思弄脏了您的手,我并无冒犯之意。”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女人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没什么,事出紧急嘛。” 他那时都快失去意识了,自然是会抓住一切能令他获救的事物或人。 她不可能还要求一个溺水的人不抓住身边触手可及的浮木。 “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帮你换药。”美丽温柔的人丝毫没察觉男人如藤蔓般交缠缱绻的落在她手腕的目光,轻声细语地对他说道。 “嗯,麻烦您了。” 她回了房间,靠在门板上轻轻呼气。其实还是有点怕的,不说这来路不明的男人,光是他身上的枪伤就已经足够让人恐惧。 可她也知道,如果她一直是防备怀疑的模样,只会更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只有温顺、不设防才能降低他的警惕,才能完好地熬过这次。 客厅的男人安静地坐着,修长的手指不缓不慢地摩挲着侧腰上看不出模样的黑色纹身。 他眉目冷淡地仰头盯着顶上的吊灯,与刚刚礼貌温和的表现截然不同。 男人自言自语,低沉微哑的声音淡然却又好像带着股莫名的狠戾:“喜欢,就抢回去好了……” * 女人没敢睡觉,她把椅子顶在门后就这样坐了一晚上,有点晕乎乎的难受。 八点的闹钟一响她吓得立马就清醒了,飞快关掉,生怕吵醒门外的男人。 她慢吞吞地拖着脚步去洗澡洗漱,等到客厅也快九点了。 沙发上的人坐着,头小幅度地歪着,闭着眼的样子乖顺又虚弱。 其实他长得很好看,不过于硬朗或秀气,菱形的唇,高挺的鼻梁,连眼尾都是恰到好处的上扬,皮肤又白,是那种任谁见了夸赞一声好看的长相。 若他是个普通人,别说让他在家里睡一晚上,就是睡一个月又怎样?可偏偏是在巷尾这样的地方救他回来,还有着那样狰狞可怖的枪伤。 “先生……”她拍了拍男人搭在沙发侧边的手臂,触到他冰凉的体温,见他微眯着眼睛看过来,才温声说道:“我给你换药。” 男人配合地坐直了身子,任她纤细的手臂绕到后腰处解开带血的绷带,凝结的血痂粘连着绷带,撕下来会牵扯到伤口,她职业病又上来了,把男人当作她以往的病人来哄:“可能会有点疼哦,我轻轻的……” “嗯。”男人垂着眼眸看她,目光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贪恋和占有。 药都是普通的外伤药,效果没有很好,只是作应急用的。重新把干净的绷带缠上去,她柔声嘱咐着:“过后要去医院看看,我不是专业的外科医生,伤口处理不当留疤就不好了。” 思及他的衣服穿不了了,女人进房间拿了件衬衣给他,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尺码。 她解释了句:“你的衣服被我剪烂了,你穿这件吧,是新的。” 男人浅笑着接过道谢,温和又礼貌。 就连站在他面前不足一米的人也窥探不到他眼底快要倾泻而出的躁郁。 “我先去上班了,你……”她欲言又止,还是没有把‘你穿好衣服就可以走了’说出口,她还是干不来这种下人脸面的事,哪怕是理所当然的。 她拿过挎包就出门了。 家里有监控,女人也不担心他会偷东西,更何况她不认为他是那样的人。 他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温和,恰到好处的热烈,让人莫名地信任。 * 等女人上完夜班回来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家里果然没有了男人的踪影,用过的杯子也被洗干净放回原位了,上面还有水珠,可见他刚走不久。桌上多了张纸条,上面有一串数字和一句话: 谢谢您的帮助,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打这个电话。 字迹工整,像是一笔一画写出来的,带着稚童般的认真,但勾划之间锋利又有力,有惊鸿之美。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字。 小心地把纸条夹进她的随身笔记本里,打算烦躁时拿出来看看,顺便激励自己练字。 她没把纸条上的话放在心上,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没想到,那一天这么快就来临了。 福利院的一个孩子突然被检测出白血病,需要昂贵的手术费,即使已经在社会上募捐了两个星期,才凑不到十分之一的费用,医院最后的通牒已经下来了,说是两天后必须要做手术,否则再继续恶化就真的救不了了。 她没抱什么希望地拨通了那个她这几天看了无数次的电话。 出乎意料的,电话立马就被接听了。 “……您好?”她试探着开口。 “您好。我是吴盼山,是您救了我。” 对面的人率先报身份,提了上次的事,倒是免了女人的难为情。 吴盼山?虽然她不知道是哪几个字,但听着就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如此一想,她开口的底气多了少许,“我是林愿,我确实有件事需要您的帮助……” …… 原本还有些羞愧难当,毕竟当初救人不过是出于职责,现在却要求五十万元的回报。但是一想到那个孩子躺在病床上苍白瘦弱的身躯,再难开口也得厚着脸皮去求人。 怕太强人所难,她又连忙补充:“如果困难的话就请你帮忙宣传一下……” 毕竟五十万不是普通人能拿得出来的。 “我可以借。” 男人通过电磁波的嗓音有些沙哑,分毫不差地传进林愿的耳朵里。 林愿大喜过望,“真的?!” “可以见一面吗?我们详谈。”吴盼山单手拿着手机,唇角上扬着,尽力将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松温和。 猎人脸上带着笑容,洒下天罗地网的动作又轻又缓,成功地没让猎物发觉。 “好的。”林愿没发现不对,爽快地应下了。 她脱下白大褂请了假立马就去了男人说的地址。 位置有点偏僻,在郊外的一座山上。 一栋中西合璧的别墅,看起来有些年头,却依然壮观奢华。 帮佣领她来到一个房间,男人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了。 他穿了白衬衣配黑色裤子,随意却不也会让客人觉得不被重视。 背对她的身影修长瘦削,若不是见过他衣物下的身躯,此时恐怕也会觉得这是一个没什么肌rou养尊处优的男人。 “先生,客人到了。”帮佣敲门提醒道。 吴盼山转过身来,平静的面容暴露在日光下。 “林小姐请坐。” “五十万,我可以借,只是我有一个条件。”等女人坐下后,他直入主题,连伪装也懒得维持。 只因为,心爱的猎物,彻底进了他的领地。 林愿觉得他有些不同,看向她的目光好似带着些浓烈的侵略性。 “吴先生……” “我只想要你,如果你同意,我会通知医院马上进行手术。”男人脊背微弯,低着头逼近她,声音放轻,像是引诱:“怎样?” “……你、你说什么……”林愿瞳孔猛缩,不敢置信她所听到的。 “林小姐,我不会逼你。”吴盼山站直了身子,像是才意识到他们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 “等你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我可以等。”他善解人意般补充道。 他确切地知道,那个在病床上的孩子等不了,林愿同样等不了,所以,不管他怎样让步,占据主导地位的始终是他。 林愿也想到这一点,她几乎是慌乱地站起,说:“我们才认识不久……你只是因为我救了你,你很感激,才会有这种想法。钱我可以自己还的,只是、需要时间……”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有钱人消遣的方式之一罢了。 吴盼山摇头,垂眸间与她视线交接,“不,林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 听到这,林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嘴里说着给她时间考虑,可话里隐隐的威胁和步步紧逼的示爱又何尝不是逼迫? 她不信爱情,不信任何人,可她会为了一声不确定的猫叫在大雨里徘徊一次又一次,现在同样也会为了一个几面之缘的小孩放弃一些对她而言无关紧要的东西。 比如自由、躯体。 “我答应你。”她平静下来,望进男人幽深的黑眸。 “通知医院做手术吧。” 吴盼山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她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还是会因为一个孩子而妥协。 不过他并不在意,对他而言,只要达到他的预期就可以。 “我已经通知过医院了,在你给我打完电话之后。” 得到她的允诺,男人倏地卸了一身压迫的气息。 他向来熟知怎样反客为主,博得主动权和他人的喜欢是一门必修课,只要他肯花心思,没有人能避免的了。 比如现在的林愿。 女人听了,果然震惊地仰头看他:“你……” “不管林小姐答不答应,这场手术也会进行。”男人性感饱满的唇形被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低垂的眼眸此时倒是彰显出无辜和乖顺。 这才是她刚开始认识的样子。 林愿突然有些动摇,他好像不是她所想的表里不一的人? 又见他希冀地望着她,“那你说的……还算数吗?” 属实有些狡诈了,这样示弱的姿态他向来不屑,可又怎样?这招式对林愿足够有效,他早就尝试过了不是吗? 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正在她纠结万分时,福利院院长给她发的消息便驱使她做了这个回答。 院长说手术成功了。 林愿按下手机的关机键,“算、算数。” 吴盼山早料到这个结果,可他还是表现出一副惊诧激动的样子:“那我今晚陪你回去拿东西。” “拿、拿什么……” “你是我的,我们应该住在一起不是吗?”男人清隽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容,明明是带着归属意味的强势,却只让人感到被依赖般的满足。 林愿忽视心里的那一丝丝不对劲,答应了。 * 看着男人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和行李箱差不多大的收纳袋走在前面,说对他没有好感是假的。她看脸,要不当初也不会义无反顾地带他回家而不是送去医院,更何况,她很喜欢性子温柔平和的人,而且他写字也很好看…… 林愿在心里不自觉地列起吴盼山的优点来,发现如果当伴侣的话,他确实是当之无愧的最佳人选。 这场交易,她才是赚得盆满钵满的那一个。 吴盼山腾不出手,示意她把房门打开。林愿扭动门把手,入目的是偏冷色调的装饰。 浅灰的墙壁、黑色的大床,就连地毯也是黑色,只有桌上的插在花瓶里的白玫瑰是唯一的亮色。 这样明显的个人风格,猜不出是谁的房间才有鬼。 女人定在门边不敢进去,侧头问道:“你、你的房间?” “嗯。”他颔首,拿着行李走了进去,仿佛根本没觉得让一个刚见过两次面的异性与他同住一个房间是一件多么不妥的事。 她犹豫着走进去,“我们,一个房间?” 把行李放进衣帽间,他才轻笑着反问:“不是应该的吗?” 怎么就应该了?林愿抿着唇,明明觉得不合适,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严格来说,她和吴盼山属于从属关系,收了人的钱,就该做好分内的事。不过是同住一间房,待会说不定还要跟他上床,她在矫情什么? 林愿再次妥协了,抬眼对他说:“我要洗澡。” 吴盼山很乐意见到她乖顺的模样,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了女人的尾指,整个人显得比她更乖巧温顺:“我带你去。” 一股末微的电流自他们相触的皮rou处蔓延开,林愿整只手掌都有股麻麻的感觉,她忍不住低头看,须臾后又看向身旁男人的侧脸。 男人侧脸轮廓柔和,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和得让人产生一种可以托付信任的错觉。 他竟是丝毫没觉得不对。 或许是已经做过太多这样的事?这样想着,林愿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于亲昵的动作把她炸得像是全身的毛都竖起来,本能的防御姿态却也被这般细小而无害的动作无声地化解。 她不得不承认她以前确实和异性相处得太少了。 吴盼山领她到浴室门口,自己则去了一楼的浴室。 林愿洗澡一般都要洗很久,但这次她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 房间内没有男人的身影,应该是还没洗完澡。她在心里默默给他加上一条标签:洗澡太久。 不等她护个肤,被扣分的某人就端着一杯牛奶推门而入。 “我去温了杯牛奶。”刚沐浴过的男人身上似乎还有隐隐的水汽,甫一靠近还能闻到沐浴露或洗发水的浅淡香气,是林愿喜欢的味道。原本的漆黑碎发洇水而聚成一簇簇搭在眉骨上,比起方才倒是多了丝丝狼狈,却依旧清隽帅气。 “牛奶过热会破坏本身的营养价值,现在温度刚好。” 他眉眼干净,低眉浅笑的模样实在是林愿心中的理想伴侣。 在那一刻,她甚至忘记了最初那狰狞的枪伤和被威胁的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