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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锅包rou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我渐渐睡过去了。 感觉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了。长期的失眠似乎已经把我逼到了精神分裂的边缘,只要夜深人静,一闲下来,就会有很多像跑马灯一样的画面一帧一帧穿过我的脑袋,我还来不及看,它们就一闪而过,如同那些不愿意被我窥见的梦境。 这一块我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我从不做梦。对我而言,睡觉的过程更像全麻,像电脑死机,在重启之前我的时间仿佛是完全停滞的,总之毫无体验感。 后来我慢慢发现,我好像其实也不怎么需要睡眠,就算睡两个小时也不会影响下一天的行动,反正新的一天也无非还是炒菜刷碗端盘子。失眠的痛苦在于我醒着,可我一直醒着。 一直醒着。一直在工作。干这一行已经很长时间了,长到令我厌倦,可是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我没想过。当厨子的初衷好像是希望给我爱的人做饭,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爱的人,那么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还在继续当厨子呢?或许我应该转行,像锅包rou口中的我爸一样当个研究员,或者像他一样穿起制服当一个很装的管家。开玩笑的,那些工作都要卡学历,但只有忙起来,我的脑袋里才能安静一会儿。 所以我沉迷于zuoai,我想要有人填满我的身体,这样直入云霄的快感就可以填满我的脑袋。如果我的脑袋上有一个可以容纳jiba的洞就好了,是谁无所谓,插进来把我的脑子搅匀搅散吧! 可是炮友换了一茬又一茬,经常联系的虽然也有,但我始终没办法和别人确立关系,我对人性很失望,即使我也说不清楚那种失望究竟是什么。 除夕到来了。 锅包rou给我做了些早餐,从冰箱里为数不多的剩菜中取材,弄了白粥和酱鸡蛋,还有一小碟拍黄瓜。 我没什么胃口,像完成日常任务那样吃了一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吃饭对我来说也逐渐变成了充饥,我不再能从中感受到快乐和满足了,对菜色也不再有要求。工作的时候从早到晚在后厨打转,都只是机械性地劳动,炒菜也不过是套用公式罢了。 这么看来,人类和机器人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粥要凉了,您在想些什么?”锅包rou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正常程序下,晨练应该赶在早饭之前,但鉴于您起床时肚子响了,这次就破例改为晚饭之后。” 我按了按太阳xue:“那真是谢谢你啊。” 吃饭的时候他又问:“少主,今天是除夕,您是否购买了年货呢?” “家里又不来客人,有什么好买的——啊,我应该把你当成客人吗?可你是机器人,机器人能吃人类的食物么?” “您当然不需要特意为我做什么。至于能否像人类那样进食,之前向您解释过了,后生产的新型机器人是可以的,我们初代款体内没有食物残渣的转化器和处理器,虽说可以做出进食的动作,但吃下去的食物也只是会进入到胃部这里的废料区储存起来,仍然需要手动清理。” “我记得你说新生代机器人都被销毁了吧?那还挺可惜的。对了,难道就没有一两台机器人像你这样偷偷从研究所溜出去么?” “机器人的自主意识开发一直是个备受争议的课题,按照当前阶段的研发进度来看,机器人无法做出违背主人指令的行动,理论上是这样。另外,我并不是偷偷从研究所溜出来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主人没有对它们下类似这种‘绝对不能离开研究所’的死命令,有机器人进化出了获得自由的想法,偷偷离开去过它自己的生活,对研发者来说也不算背叛吧?” “想象力的膨胀是不可估量的,有些想法即使现阶段没有,也无法保证以后没有,所以为了不滋生事端,最稳妥的决断就是将它们扼杀在萌芽之中。” 我冷笑:“真是铁面无私的管家啊,对自己的同类都这么刻薄,想想也挺可悲的,完全被制造成了与始作俑者同流合污的模样。” “感谢您的夸奖,请您放心,我没有一天忘记自己是个机器人的事实,但作为您的管家,您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的,任何想要对您不利的,不管是机器人还是人,都是我的敌人。” 他不理会我的揶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诚恳,而我却只觉得悲哀。确实也只有机器人能够随时随地表忠心了,但那都是程序设计好的,就算要论,也是他对我父亲的忠诚,好不容易成为机器人中的幸存者,干吗要挂在我这种人身上。 “有什么方法能解除指令么?让你恢复自由这样的。”我问。 他看着我:“您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 “不是,我是说不被你主人的指令限制,你去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不用再围着我打转。” “是我的行为让您不满意了吗?” “你的行为确实让我很不满,但那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说……” “少主,您似乎高估了我的理解能力,”锅包rou微笑着打断我,“我是一个机器人,只会听主人的命令。” ——言外之意就是你又不是我主人,少在这里大放厥词。 “可是我爸已经死了……” 死人是看不到的,也无法再给命令设置一个期限。 “我的职责就是守护您。”他还是笑眯眯地说。 “算了,”我放弃继续对牛弹琴,看了他一眼,道,“一会儿跟我去逛商场吧,顺便给你买套睡衣。” 商场人山人海,我有段时间不去,忘了这茬,过年前后几乎没个逛。 本来我是想去超市买点菜,但站在外面远远望过去,黑压压一片人,结账的队伍甚至都排到冷柜那边去了,只好作罢,转头往二楼床品专柜那边走去。 我走得极快,在人流中就是这样的,只要慢一下就寸步难行,锅包rou努力在后面跟着我,但渐渐地还是距离我越来越远,只能朝我喊道:“小伊!” 在外面的时候以兄弟相称,这是出门之前我向他提出的要求,毕竟少主这个称呼还是太令人羞耻了,我不想引人注目。 我到前面人少一点的位置停下来等他,锅包rou在一群大爷大妈中间极力保持优雅的样子反倒让他显得更加局促了,看着着实好笑。 他踉跄着从人堆里钻出来,朝我道:“看您平时不锻炼,挤人倒很擅长……请拉我一把,难道您就光顾着欣赏我的窘态吗?” “看你那么自信,我还以为郭管家——哦,郭大哥你无所不能呢。来。”我向他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把他从人群中拉了出来,锅包rou迅速整理好仪容,把挤歪的衣领扶正,连刘海的方向都还原了回去。 人挤人的我怕他再走丢,索性牵起了他的手,嘱咐道:“好好跟住。” 二楼人倒没有一楼多,看来大家逛街买年货一般都会提前几天。我连着看了几家,男式睡衣看来看去也就那几种,黑的蓝的灰的,锅包rou是个衣架子,就算是个装化肥的尿素袋,套在他身上也不会多难看。 最后我找到了一家男款睡衣有浅黄色的店,让店员从架子上拿下来给他看:“怎么样,我觉得很适合你。” “谢谢您的慷慨,虽然这看上去像是您的恶趣味。” “说什么呢,我这不是看你穿我那套睡衣小,勒得慌吗。”我心里莫名有些爽,转头对店主说,“就这套,拿他能穿的码。” 店员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姨,看到我们拉在一起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是小两口吗?” “他是我远房表哥。”我解释道。 “我懂,我懂,年轻人嘛。”阿姨冲我挤挤眼睛。 我无奈地笑笑,底下捏了捏锅包rou的手,这小子自打出门起就是那一出营业假笑,等会儿可别突然语出惊人,曝出点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他倒是十分稳重,笑眯眯地把阿姨包好的睡衣接过来:“给我吧,谢谢您。” “走了。”我说。 他看着我跟他牵在一起的手,微笑着跟了上来。 我们在这层楼转了转,又买了几张换洗床单,我给锅包rou买了一些洗漱用品,这听上去很多余,但他表示他可以如我所愿,人为地制造出一些生活痕迹——护肤品就不用了。 我已经不记得上次跟别人一起逛商场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像这样手拉着手的感觉很新鲜,又很怀念,好像小的时候,mama怕我走丢就是这样拉着我。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忘记了,掌心里只留下了手指相抵的触感。 他的体表温度调节得与一般人类无异,牵起来有一种温暖的假象。我忍不住用拇指侧面去摩挲他的手背,这样的动作在我那些炮友看来可能是一种暗示,但锅包rou只是对我笑笑,用他特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低语道:“少主,您这是肯接纳我了的意思吗?” 我狡黠地冲他眨眨眼:“这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