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莫里斯说：“你总是这么聪明。”

    初釉困惑地眨眨眼，将脑袋放到他的肩上。

    什么叫“总是很聪明”呢，聪明是描述一个人短时间内不可转移的品质的，“总是”这个词则是一个人连续做了同样的事。“总是很聪明”听上去像做了一连串看上去聪明的事，那么和聪明本身无关，也就是说，她不聪明。

    莫里斯笑了：“脑袋动得比别人勤。”

    也就是说，1 1=2，别人不用想就算出来了，但她不行，她要绕一大圈，想到世界末日、想到虫洞，才能回到“1 1=2”。原来还是在骂她不聪明。

    莫里斯点点她的鼻尖，不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特别累。初釉很想睁开眼看一看他，但是怎么都做不到。

    “喜欢你。莫里斯，喜欢你。”

    于是就这样不知道说了多久。

    喜欢你。

    但是好累……好疲惫。到最后，也不记得要喜欢谁，或者什么是喜欢了。

    好累。

    活下来了。

    睡醒前那如身陷迷雾朦胧中的一瞬，她福至心灵地连接到了现实。光很暗，四周很静，但似乎能听到规律的滴答声越来越响。

    是注射补剂的声音。

    意识回笼后她又听清了另一个声音。巨人般的身躯将蜷缩成一团的她笼罩，本应冰得泛血腥味的机械手臂沾染了她的体温。星盗头子训练有素地将呼吸声压到最低，但无法控制住心跳顺着rou、血、骨、肌肤震过来。

    而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人也许会活很久。

    于是忍不住要笑。

    Arc-7还没醒，非条件反射般手臂使力，锁住发出震颤的她的身体。初釉只能慢慢睁开双眼，适应黑暗后，对焦于几乎缠绕在一起的注射管上。

    舌头底部好甜，应该是葡萄糖混了一些微量元素。也许Arc-7也在打一样的补剂。

    她在夹缝中盯住他隆起的手臂肌rou线条，心想：你该打个帅一点的，比如那个被称作“陨石粉”的新型毒品……听说是星盗在主导运输与交易，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能不能找点线索。

    ——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呢。

    莫里斯的死早有预兆。据传闻说，因为学院的高额奖金，他参与了一些秘密实验，得了某种会令人衰弱的疾病。她曾经对这种小道消息不屑一顾，因为莫里斯没展露过丁点窘迫或对健康的担忧，反而看上去有着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悠闲。

    直到他真的死不见尸。

    Arc-7心跳加快了些许，隆隆的响声几乎要贴住她的耳膜。他力道先是一紧，又缓了些许。聪明又敏锐的Alpha用和动物一样的感官品觉出怀中人的每一道呼吸与每一次微小的颤动，那生而捕捉伴侣的腺体鼓胀，忍不住迸发全部信息素，触手般索取依恋之人的味道与心情。

    他睁开困惑的眼，低头让鼻尖触碰她的后颈，神色茫然地皱眉。

    ——莫里斯这个时候会做什么？

    莫里斯在感受不到心爱之人的信息素时，会做什么舒缓自己的需求呢。

    他抑制住自己全部的索取的本能，又闭起双眼。

    有的，会有的……他全都记得。S级Alpha的精神力会帮他迅速锁定那些画面，然后指导他轻轻印下一个吻。

    那么，记忆，请再回答一个问题。

    为什么明明做了正确的行动，心脏却像被狠狠揪住般痛苦，痛苦到他想立刻彻底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