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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道观(三)

    

六十九、道观(三)



    此时,钟声又传来,一下,两下,三下……

    虞娘顿住脚步,天空却突然传来一声嘶鸣声,虞娘循声望去,好几只乌鸦停在屋檐上,红红的眼睛在来回扫射,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

    乌鸦背后,是一轮硕大的红月。

    但这轮月亮,如同收到撞击的镜子般,上面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

    虞娘抚上心口,胸腔的震鸣愈发强烈,她盯着裂纹越来越多的红月,根本无法移开眼睛。

    可虞娘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声叫唤:不要再看了!不要再看了!

    一种无法言说的危机感布满全身,就像镰刀距离你的脖子不过咫尺之遥的感觉。

    这时,一个温暖的气息突然包裹住虞娘,一双大手盖住虞娘的视线,“别看,南南,闭上眼睛。”

    虞娘终于能活动了,她僵硬地转过身,保住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一再地收紧手臂,贪念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虞娘感觉自己唇上传来一丝温热的触感,接踵而至的就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深吻。大舌侵入口腔,在里头肆意搅弄,男人的力道从来没有如此野蛮过,每一次的吮吸都带着攻击性,甚至还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吞咽声。

    越来越炙热的吻调动起了身体里每一处奔腾的血液,集中向一个地方汇集而去,虞娘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靠着本能予以回应。

    等到卢郅终于放开她,虞娘第一反应是省省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带着凉意的空气进入胸口,虞娘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郎君……”虞娘想看他,这才发现卢郅的手还没有放下来,她摸索着攀附上那双让自己隐于黑暗的大手,缓缓拉下。然后,十指交扣。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虞娘还有些不习惯,眨了眨眼才恢复视线。满心地欢喜在看到面前人的样子时,都转变成一声惊呼:

    “郎君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卢郅看着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一样,玄黑色的衣袍多了许多暗沉的污渍,英俊的脸上也多了很多细小的伤口,细微血液顺着青筋从手背蜿蜒留下,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卢郅眉眼轮廓依旧锋利冷然,但看着她的眼睛却柔和许多。“我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刚刚把这观里的障眼法给破了,缠斗了一番,才弄成这个样子。”

    “这里还是粘上了……”卢郅叹了一口气,食指指腹轻轻拂过虞娘眼眉。

    “什么?”

    “血,想来是刚刚抱你太用力了,所以伤口又裂开了。”虞娘这才感觉到眉眼处有液体流过的感觉。

    卢郅却突然凑上来,伸出舌尖一卷,顺带着吮吸了一下,将那颗血珠带走。

    这行为,让虞娘喉咙处突然蹿起一股火焰,混沌的脑子里冒出某个夜里的画面,那时,他也是埋在自己腿心间,用同样的动作,舔走自己高潮时,喷薄而出的……

    “郎君,你找到搞鬼的人了吗?刚刚你突然不见后,又发生了什么?”虞娘意识到不对,连忙收拢自己飘忽的思绪,询问卢郅。

    卢郅将自己被白雾包裹后的经历一五一十地道来,听见卢郅碰见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后,她也讲自己所见告知。

    原来两人都碰上了同样的事情。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虞娘还挺好奇,卢郅是怎么辨认出来的。

    “她除了那张脸,哪哪跟你都不像,这还能认不出来,第一眼就看出差别了。”

    听到这话虞娘突然有些心虚,她好像没有第一眼就把卢郅认出来,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他,不然卢郅一定会狠狠惩罚她的。

    “什么不能告诉我?”

    虞娘小嘴微张,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没什么,郎君,后来你发现了什么?”

    “我看着那轮红月,这里可能是有人给我们设下的类似迷梦的幻境,我试了一下,把剑刺向了那轮红月,然后幻境就破了。果然,这座道观,是活的。”

    “活的,什么意思?”卢郅这话说得虞娘毛骨悚然。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卢郅带着虞娘绕过正殿来到后院,空荡荡的地上有一个已经干涸的池塘,里面有很多淤泥,伴着枯枝杂叶。明明还在春天,这里却像是深冬凌冽,毫无生机。

    “我刚刚就是在旁醒过来的,然后我发现了……”卢郅指向那摊淤泥正中。“我们两个骤然闯入,这座道观感受到了异物,才会出现那些对付我们的幻境,”

    虞娘盯着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淤泥之下,有微弱的起伏,就像,在呼吸一样。

    “这是……”虞娘放轻了声音,生怕惊扰到藏在暗处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所以想问问你,你知道吗?”卢郅这是觉得她应该知道吗?虞娘不明所以,只能再去观察池塘里的淤泥,突然,她发现了什么。

    虞娘还没来得及说话,淤泥突然开始沸腾起来,底下开始冒出无数的血液,像岩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泡泡膨胀,又破裂。

    池塘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血池。

    “我们得先离开这,这里不太对劲。”虞娘心里的危机感又出现了,她抓起卢郅的手就想离开,熟悉的钟声又响了。虞娘顾不上别的,带着卢郅躲进了一旁的厢房中。

    关上门后,卢郅在窗纸上划开一道缝,两人透过这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血泡消失后,一个人头带着上半身从血池中浮起,可他的下半身掩埋在淤泥之下,虞娘总觉得,那下面,已经不是常人的双腿了。

    ‘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

    虞娘不认识他,却觉得有点熟悉。转头一看,卢郅正死死地盯着他,眼色通红。

    这张脸虞娘不认识,可卢郅太熟悉了。

    ——林协,这个人的名字,他可一辈子忘不了。

    “林协?”虞娘大吃一惊,这就是林协,他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

    眼见卢郅隐隐有失控的样子,虞娘只能紧紧抱住他。

    “郎君你看,有人来了。”虞娘指了指另一边,一个身影在靠近。

    等到走进一看,才发现那人是刚刚才在宫里见过的林送。

    “我说,叔叔,你和太后最近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照这么下去,整个盛京城的人,都不够喂你们的。”林送挥了挥手,两个下人拖着长长的布袋扔到池塘边,将布袋解开,里面是两个人,女人。

    布袋一解开,两名女子看清周围的状况,就开始尖叫起来。林协似乎被他们吵得不耐烦了,淤泥之下突然伸出一个长尾将两人卷入血池,而后,响起了咀嚼的声音。

    林协这是,把人生吞了?

    虞娘更加确定,林协似乎已经不是活人了。

    “这两个人够你饱餐几天了,叔叔,你消停一点,太后那还一堆事,我为了替她维持容貌,又是给她找男人,又是帮她种梦生花,最近贵女连连出事,已经隐瞒不住了。”林送一幅头疼不已地为难样,对着林协直叹气。

    “这点简单的事你都觉得为难,真是枉费我们栽培你。”林协满不在乎,甚至没有给林送一个正眼。

    “叔叔,你该把药给我了,太后那边药已经吃完了。”林送低着头,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一个药瓶被从血池中扔了出来,林送连忙接过,脸上露出笑意。

    “那叔叔先休息,侄儿还有要事,先退下了。”钟声再度响起,林协又沉入了血池之中。林送笑盈盈转过身,脸上瞬间切换成阴狠之色,“老东西,早晚要死在我手里……”林送从瓷瓶中倒出一颗药丸服下,咀嚼的同时仿佛要把刚才还在叫着叔叔的人,一同吞咽入腹。

    林送走后,卢郅二人也悄悄跟在后面,跟着林送离开,果然没了阻拦,他们顺利逃出了道观。

    “看来案子不用查了,罪魁祸首就是林协和太后。郎君,这件事,要告知许挚吗?还有,要让皇帝知道吗?”

    真凶是两个无法被追责的人,许挚再查下去也是白查。至于皇帝那边,卢郅仍然对他有戒备心。

    “郎君,我们现下该怎么办?”来时的马车已经坏了,难道两个人要走回去吗?这也不知道在哪?

    “我们先下山,我看山下好像有炊烟。”卢郅本来怕虞娘累,想背着她下山,被虞娘严词拒绝了,她哪里娇弱成这样,被人看到也是怪尴尬的。

    等走到山脚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好在山脚果然有家驿站。虞娘他们一问,才知道这就是盛京城外的紫云山。

    知道离盛京不远,卢郅果断亮了身份,向驿站借了两匹马,带着虞娘朝着盛京奔驰而去。

    卢郅将虞娘送回将军府,自己却没有下马。“我得去军营找许挚一趟,虞娘,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进宫找沈师姐。”

    本来虞娘想直接进宫的,她今日发现的东西得询问沈令心才能知道,可卢郅说天色已暗,皇宫已经宵禁了,卢郅不放心她一个人,还是让她回了将军府。

    虞娘看着卢郅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今晚还回不回来,身上的伤还没上药呢。刚刚闻到血腥气又重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虞娘垂头丧气地进了将军府。

    月色如水,可这个夜晚,谁也没能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