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星
巫师星
你与马格努斯矗立于那已扭曲至漩涡形态的金字塔之巅,在这颗奇异星球的表面,蔚蓝之风携着大股的灵能之潮呼啸而过,七彩斑斓的天空中,雷暴带来的闪电束交织闪烁,云层深处火光熊熊,丑陋诡异的极光浓雾般向地表倾泻,目之所及,万物皆在瞬息万变之中演绎着宇宙的无常。 此地并非你记忆中的普罗斯佩罗,尽管其城市布局依稀透露出与普罗斯佩罗相似的轮廓,然而这颗星球已被混沌的邪恶力量彻底侵蚀,并在混沌的加持下塑造出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畸形景象,它们扭曲着现实的自然法则,超脱人类的一切想象。 这里就是巫师星。 “这里就是我新的家园。” 你听不出任何得意,马格努斯的话里只有悲伤,但如果将这种悲伤误以为是他内心残留的善意,那么就太高估了这些堕落原体的秉性。 马格努斯的声音如旧,他的容貌也仍是你曾经最爱的模样,但你知道他的身躯不可能没有任何变化,时至今日他依旧用他的灵能力量自欺欺人的粉饰太平,在这个千变万化的巫师星假装自己未曾改变。 那时帝皇放出了他的狼群,马格努斯便将普罗斯佩罗的城市,华美的、盛放着知识的金字塔,还有那些他怀着弥赛亚情结执意拯救的千子战士,全部带来了这颗星球,但这颗星球浸泡在混沌的恶意当中,当千子军团降临此星的那一刻,那再无需遮掩的恶意将马格努斯珍视的一切摧残为废墟,腐蚀为尘埃。尽管他不曾说出口,但是你很清楚他仍眷恋着普罗斯佩罗,巫师星上的恐怖并非他想要的,他真正渴求的终究是在美丽宁和,充斥艺术之高贵与人类之智慧的殿堂进行哲学与美德的探讨,他的悲伤仅仅是因为他的美梦破碎,如今围绕他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理性可言,他不可能对自己所作所为有丝毫的忏悔之意。 你不得不惊讶于自己在与他分道扬镳一万年之后,心中那份对他的熟悉感竟丝毫未减,这或许是因为你们往昔的确是彼此深爱、真心相待的爱人,你承认你和眼前堕落的原体的确有过相知相伴的岁月。然而,时至今日,当你再次面对他,心中既无爱意缠绵,亦无恨意汹涌,时间只在你的心中留下一片漠然。 一万年的岁月,是何其漫长,漫长到能将世间万物的一切情感都磨平,你已经很久没有感受激情的存在,纵使曾经的恋人杀戮到你的面前,故人重逢,你的心情也没有任何起伏。但马格努斯却仿佛不受时间影响,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情感似乎是真的不会改变,饱满而强烈,鲜活而有力,他现在恨你正如他以前爱你。 “这是个强大的家园,因此如普罗斯佩罗的焚烧不会在这里发生第二次。”他伸出手,让巫师星的风从他指缝间流过,“我希望这个世界成为疲惫流亡者的庇护所,成为迷失者的家园。在这里,每个被遗忘的灵魂都能实现他真正的愿景。” “你听不见风中有受折磨的灵魂在哀嚎吗?”你开口,“你在这里杀了多少人?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马格努斯拧紧了眉,“那些不过是没有灵能天赋的劣等人类。”他的声音闷闷的,为你对他宏图的不理解感到愤怒,“而且他们有罪。” “我想他们的罪是不肯成为你的奴隶。” “我不想和你争论,y/n。” “那我们之间还能说什么呢?” 他是混沌大敌的爪牙,而你是帝皇的仆人,你们的立场只允许你们分出生死,何况仅是被马格努斯俘虏便让你感到万分耻辱,而他竟还要拉着你见证他的邪恶王国。 “我们之间当然有很多能说的。”马格努斯竭力克制着自己怒火,“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样黏在一起说个没完没了的吗?那时我们刚刚确立关系,你那时只有二十岁,纯真烂漫,可爱的仍像个孩子,比起在床上追逐快感,我们更喜欢抱在一起相互倾诉。就像所有热恋期头脑发昏的恋人一样,我们彼此发誓厮守一生,相互之间没有秘密。我不像我的其他兄弟那样战功赫赫,所以当那些惊险的战斗讲完后,我不得不竭力修饰那些平凡的考古过程,那时候你对我而言纯洁的像茉莉花一样,因此当我的儿子告诉我你情史颇为丰富的时候,我并不相信!” “你在说什么?”你对他的话题感到疑惑,但你早就清楚投入混沌的人是没有逻辑可言的。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马格努斯依旧美丽的面容上泛起冷笑,“时至今日你也不肯向我忏悔吗?” “向你忏悔?”你想这或许是他对你的一种羞辱。 “当初你和乌希扎尔去第六军团留学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他冷喝。 你冰着脸,冷冷地说:“我不可能将在为帝皇而战的光荣军团中的经历告诉一个叛徒,你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帝国军团的情报。”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一定在那个垃圾堆里做了一些对不起我的事,你以为我会忘记吗,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对你的不贞记忆尤深,而在这一万年里这记忆像幽灵一样纠缠我。”他咬牙切齿,“那个晚上!” 他一挥手,那电闪雷鸣、色彩斑斓的天幕就换成了一个挂着圆月的静谧夜晚,马格努斯的灵能强大到能如此轻易地偷天换日,你无法想象帝国需要付出多少鲜血才能剿灭他和他的附属。 “你躺在我身边喊的是黎曼鲁斯的名字。”他的血管在他皮肤下贲张,隐藏在他内心的愤恨逐渐被点燃,一万年的时间显然未能冲去他对你的憎意,“难以想象我的妻子在我们的爱榻上喊的是一个低智、不开化、愚蠢、肮脏、丑陋、无礼、可悲的野蛮人的名字,而就在几个时辰前,我们的身体还紧紧交合,交换彼此的体液和温度,你的腿紧紧箍着我的腰不愿与我分离!难道你是把我想象成黎曼鲁斯吗?” 你蹙着眉,和这个恶魔原体交合过无疑己经成为你人生中的污点。 “第二天醒来我有因为你在睡梦中呼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对你大发雷霆吗?我没有,我保持了我的风度,我甚至也不逼你向我坦白,我相信黎曼鲁斯不过是你在那个蛮荒地方缓解寂寞的一个选择罢了,现在你回到了普罗斯佩罗,你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对你如此宽容,可是你呢?” “你对着我滔滔不绝你在那群野狼堆里的所见所闻,描述那些毫无价值的野蛮人的愚昧习俗和落后传统,我看不出你对他们的排斥,你显然乐在其中,因为你对自己不贞行为没有感到丝毫羞愧,所以你在谈起黎曼鲁斯的时候也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 “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而你却在自己丈夫面前不停地赞美另一个男人雄伟!你夸夸其谈,描述黎曼鲁斯的勇猛善战,你难道感受不出来黎曼鲁斯这条野狗正在破坏我们的幸福吗?他是我们之间潜在的威胁!” “我不记得你说的这些事。”你冰冷地说,更让你不解的其实是他谈起这些的意义所在。 马格努斯的声音开始因为无法再压抑的怒火颤抖起来,“没想到你非但不因对丈夫的不忠谴责自己,还轻飘飘的把这件事给忘记了,看样子指望你在这一万年里因为在普罗斯佩罗上无情的抛弃我而忏悔也是种妄想了!” “你还记得你在尼凯亚之后对我是何等冷淡吗?你不肯相信我是没有错的,我没有责备你,因为我知道事实会证明!可是我忍受不了你的冷漠,为什么你跟任何一个人都能畅快交谈,但是到了我这里就只有冷冷的几句话?每当我想深究我们之间的隔阂与矛盾时你就用沉默回应我,而当我想和你聊一些深入的话题,你就转身离去。”他大声地呵斥你,就像这些事就发生在昨天,而不是一万年前,“你甚至拒绝与我亲近,你总是说你累了,困了,要么就是和我分居,拒绝我的爱抚,你都不让我亲吻你的脸颊,牵你的手。” “到最后你甚至私自离开了普罗斯佩罗。” 他语气痛恨。 “那时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在这一万年里慢慢想清楚,你其实早就开始厌烦我,早就想要推开我了,因此你根本没有兴趣再和我说些什么!” “离开普罗斯佩罗后你去了哪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去了黎曼鲁斯那里对吗?在普罗斯佩罗被狼群焚烧的那一天我感受到你气息,你就在黎曼鲁斯的船上对吗?你在帮助他焚烧我们的家园吗?那些我们共同建设的城市,共同建设的金字塔,你就站在黎曼鲁斯身边冷眼看着狼群将其摧毁吗?” 他想从你的脸上看到一丝羞愧,但回应他的只有两道冰冷的视线,他更加痛恨,“你感觉不到疼的对吗?还是说那就是你想看到的?如果你想看我落魄仓皇的样子,那么你做到了,我的一切都被毁掉了,我的母星在死去,我的儿子在死去,这一切也激不起你半分的怜悯是吗?” 如此激烈的控诉之后,他静了静,随后又开口道: “现在的你面对我依旧没有什么好说的吗?” 马格努斯希望听到她的忏悔,看到她的眼泪,如果她扑过来拥着他,他或许还可以免除她的死刑。 “你把我抓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马格努斯感觉血液在他体内激荡流窜,让他的身躯都产生了痛感。 “你难道不觉得你从前错怪了我,薄待了我,愧对于我吗?” “你不知道那都是一万年前的事了吗?就算我真的曾经错怪你,薄待你,愧对你,到了如今也都已经无关紧要。” 马格努斯的嘴唇颤了颤,比起愤怒和憎恨,首先席卷他的是悲伤。 “我们的立场应该大于这种问题。”你看着他补充道。 他希望这个与自己的父亲、兄弟成为仇敌的人,那颗被仇恨的烈焰、嫉妒的毒蛇、痛苦的寒冰所啃噬殆尽的心,依旧可以获得她的怜悯与爱,依旧能够在她那已经变得冷清清的世界里觅得温暖。 他曾有幸在生命中被光明照耀,也体验过真挚无瑕的幸福滋味,但是它们突然就被毁掉,马格努斯甚至无法清楚是谁将他逼迫到了这种程度。 一万年前,那是一轮圆月,挂在暗蓝的天空中格外明亮。当月亮开始西沉,惨白的月光渐渐爬上了床,照在你赤裸的身体上,你躺在他身边,对着他柔声低语:“快些睡吧。” 但是他很难入眠,那轮月亮让他想到对着月嚎叫的狼,又叫他想到黎曼鲁斯,一年前你要随着乌希扎尔前往第六军团学习,这是千子军团惯有的文化,但他不同意你的离开,只是当考虑到你最多在那个野蛮人军团里待一个月,他便答应了。 如今想来他当时是否有意要让你见到黎曼鲁斯的粗鄙无礼,以展现他的高贵得体呢?自从他陷入这样一段恋情,他便总想要在你面前暗示他的优秀要远超他的任何一位兄弟。 但你去了整整一年,直到今日才刚刚回到他的身边,如果不是他下令召回的话,你也许会在鲁斯那里待更久,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他从乌希扎尔每月的例行通信中感受到了来自他兄弟的竞争。 你和鲁斯相处的很好,或许有点儿好过头了。 太空野狼是相当排外的军团,但是他们居然准许你去参加他们的秘密仪式,他们当你是他们的人吗? 他不能再让你留在那里,当他下达命令时,黎曼鲁斯甚至认为这场学习结束的太仓促,他恼怒于鲁斯对他的命令指手画脚,他只是在要回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 马格努斯看着笼罩在月光中的你,他郁郁地用灵能封锁了窗户,那轮圆月被遮挡,月光消逝,房间立刻陷入黑暗中,他感到眼前骤然一黑,有人在这片黑暗中呼唤黎曼鲁斯的名字,像个幽灵一样。 是你在说梦话吗? 他总是在回忆那晚发生的事,想到你在与他亲近完后的睡梦中喊出其他人的名字,他就格外痛苦,他不想让自己痛苦,于是他想要像擦去宝石上的尘埃般将黎曼鲁斯从你们之间擦掉,他装作无意地问一句:“你在鲁斯那里都做了些什么呢?” “一些很有趣的事。”你开始喋喋不休的向他诉说起来,马格努斯总是觉得只要你提到鲁斯时,你的声音就似乎变得柔和而低沉,他听得出你并不讨厌鲁斯,甚至有些喜欢他。他尽力屏住急促的呼吸,攥紧拳头,一点点拔高自己的心境来使自己进入平静的状态,但是他失败了。他无法忍受你说黎曼鲁斯的一丁点儿好话,那只是个不开化的野人,他气愤地浑身哆哆嗦嗦。 “你怎么了?”你关切地询问。 “没什么。” “你还是那么讨厌鲁斯?”你很敏锐,但是脸上微微笑着,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很严重的事。 但如果他告诉你他现在的表现并非出于对鲁斯的厌恶,而是因为妒忌,你会怎样想呢? “是的,我很讨厌。”他故意这么说。 “可是鲁斯也不是什么坏人。” 你依旧当他只是看不惯自己的兄弟,或许你那时还想着他们有友好相处的可能。 那一瞬间他产生了对你的幽怨,纵使在一万年后,他也仍能回味到这份幽怨带来的苦涩。 马格努斯走在里面满是废墟的火神金字塔,纵使他将它从普罗斯佩罗表面拔起带到巫师星,但它依旧毁灭了,那些珍贵的书籍在来到巫师星的一瞬便成为尘埃,尽管马格努斯记得普罗斯佩罗上任何一本书的内容,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将毁去的那些书籍一一复原,但他依旧感受到失去的痛苦,因为再如何修复有些东西也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这一万年里我一直都在怨恨着你,坦白的告诉你,我并非是在普罗斯佩罗毁灭的那一日才开始恨你,尽管你对我的残忍抛弃让我对你的怨恨达到史无前例的高度。” 自从你拒绝承认愧对于他后,他就将你关在这里,他想要对你施展酷刑,想要惩罚你,报复你,但是他只是一日日在这里看着你。 “我希望你去死,用最痛苦的方式去死,和你所信仰的伪帝一起去死,你死了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事。可是你没死,那些人称你为圣人,只有我知道你是个荡妇,整整一万年我都找不到你,你也知道要躲开我吗?但我会日日夜夜的诅咒你,诅咒你体会到和我一样的悲痛。” “普罗斯佩罗在燃烧,我的儿子们在死,黎曼鲁斯想要杀死我,你知道我受了多重的伤吗?而你有为我流下哪怕一滴眼泪吗?” 他确信她没有。 “尼凯亚之后我才看清你变得对我毫无兴趣,你只知道捧着那本圣言录,只是因为帝皇判定我犯了错,你便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在替帝皇对我施展惩罚吗?你对我漠不关心,我尝试以同样的冷漠反击你,可是这完全不能对你构成折磨,倒不如说我对你的冷漠正遂了你的意,你早就想让我滚开了。” “这就是你想说的?”你看着马格努斯,仍旧神像般无悲无悯。 “我恨你的理由有很多,你要知道你确实该死。”他对你说,“但是如果我说,我愿意原谅你呢?” “什么?” 他凝望着你,“如果我说我愿意继续拥抱你呢?如果我说这一万年我一直想着你呢?” “我想了很久,你说得对,那是一万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你承认你曾错怪我,薄待我,愧对我。也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始终是我的妻子,而我始终是你的丈夫。” 你默然。 “我感到痛苦,深深的寂寞,我知道夫妇的不和在凡人中实属常事,有多少凡人家庭,夫妻二人相互仇恨,恨不得对方死掉才好,可他们在晚上依旧睡在同一张床上,就是不肯分开,我现在才多少有些理解。” 他开始说一些你无法理解的话。 “你会重新爱上我吗,就像我现在重新爱上你一样?” 他热情地亲吻你的脸颊和胸脯。 “马格努斯。” 他双手扶住你的腰,半跪在地上倾听你的话。 “我不会和恶魔谈情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