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悔恨之种
08.悔恨之种
回忆。 十五年前,冬,经济大萧条。 “卖包子嘞,新鲜热乎的rou包子——”喇叭的叫卖声回荡在清晨里的小巷,悠长舒远,为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些许暖意。 当然,如果可以填饱肚子的话。 男人骑着三轮车,漫无目的地穿梭,寻找着可以等价交换的潜在客户。终于,有人叫住了他,奶声奶气地,男人停了下来,看着一团小黑影一骨碌来到自己身前,可能由于跑得太快,小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气,他的衣角被他死死地拽住,他低着头,凝视这名衣衫褴褛的男童,“小孩,你能给多少?” 男童闻言,伸出冻得皲裂的手指,将掌心摊开。 “成,拿好。”他掀开锅盖,挑了两个又大又沉的包子,小心装好,放在他掌心,“烫手,小心点。” “谢谢。”说完,那单薄的小身影对他鞠了鞠躬,便踏着雪地,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 继续遛弯,然后,只听一声惨叫,在远处响起。 还真是民风淳朴啊。 赶到的时候,面对叼着一只包子准备跑掉的小偷,男人又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男孩,被扯碎的包子掉在他的旁边,而他的手上却紧紧攥着小偷的一撮头发... 怪不得要跑掉的人满脸扭曲呢。 虽然现在更扭曲。 抽出手,小偷应声倒地,挣扎了一会,便痛苦地死去。他随意擦拭着满手的血,味道有够恶心,相比起旁边的这个... 哦,原来还有气啊。 恢复原样,单膝着地,低头瞧他。男人对他笑笑,伸出修长的手,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静默的雪地掷地有声,“想活吗?如果想,就抓着我的手,我们做笔交易...” 他努力睁开眼睛,对上他格外显眼的、如此奇异的双瞳,使尽全身的力气—— 哇,雕像。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半天,可惜当事人依旧没啥反应,只是盯着她所躺的方向发呆,龙亚刑干脆下了床,就在那一瞬,他回过了神。 几乎是将她强抱回床上,又怕自己力道过大伤到她,好在这个伤员也有自知之明,干瞪着眼睛任凭他将自己放好,盖上被子,然后退回原处,继续盯着她。 喂...她是在服刑吗?还是罪大恶极的那种? “哥们儿,别看了,你也找个地方好好歇着吧。”要不是看在他护着自己的脖子。 “谢谢,不用。” 靠!他在谢什么??? 龙亚刑深深地呼吸,“我的意思是,你让我也好好休息一会儿。” 离筑侧过身,不再看她,“这样行吗?” “你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行吗?” “你不是无所谓吗?” “那也好歹等我睡着之后啊!” “哈哈哈哈——” 猝不及防,从门外传来的笑声给两人吓了一跳。待声音渐息,一个人打开门,探出个脑袋,“不好意思...” 冰华。 龙亚刑无语得很,这孩子的笑点果然好奇怪! “醒了啊你。”又探出个脑袋,同样玩味的神情,“行啊,有进步,都有保镖了。” “御刑,你还我的大餐!”听闻祸水醒了,另一个人一把推开门,举着把菜刀就冲她冲了过来。 “得了吧你,还大餐呢,荒无人烟,举着把弓单挑空气呢?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北国看看狍子呀。” “看它干嘛?” “比比谁更蠢啊!我看,你这是稳赢的程度啊,哈哈哈!”好在有人拦着,不然,小命难保。 “御、刑——!我特么鲨了你!”她差点失手砍了这个帅哥! “来来来,朝这里砍,姑奶奶我候着呢!” “你再说一句!” “一句就一句,多了给钱!” “好了好了,都冷静点,别打嘴仗了,”照这么吵下去,饭都凉了!茅屋的主人适时停止看戏,“吃饭吧。” “...是,师母。” 饭后百步走,活过九十九。 两个女孩都相继睡下了,龙亚刑与屋主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出门散步。 当然,后面还跟着个保镖。 “好些了没?”沉寂片刻,女人轻声问道。 抻抻胳膊,踢踢腿,揉搓了下略带倦意的脸,“还行。” “没想到两年前的衣服还合身,你到底长没长身体啊?”廉浦拍着她的头,嗯,头发长长了,胸脯渐渐隆起了,屁股... 一个扫堂腿,她应声倒地。 树影葱茏,月色稀疏。 龙亚刑掐着腰,怒目而视,“答案已经在你心里,不是吗?”她伸出手。 两手交握,离筑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回忆的潮水又将袭来,他恍惚间,觉得心慌。 两个人继续走着,不知不觉间,已来到树林深处。这里有一片宽阔的空地,在她们的正前方矗立着一棵古老的、巨大的树木,它一柱擎天,仿若拥有自身的意志。微风吹拂,萤虫环绕,枝叶相互摩擦着,大自然在神秘地低语。 “这就是种子的力量吗?” “这就是种子的力量。” “它在想什么?” “恨自己只是一粒种子。” 女人碧绿色的瞳孔凝视着这双异瞳,它竟有些感伤。 “你是来杀我的吧。” 她没有否认。 廉浦笑笑,“恨吗?恨曾经照顾过你的我,背叛了你。” 龙亚刑刚要开口,一股钻心的压迫感令她骤然回头,这无比熟悉的气息,除了他,还能有谁! “滚出来,龙潜!” 话音未落,身旁的人无声地倒下,一个人影立在她身侧,颠了颠手上还跳动的心脏,哦不,“核心”。 “这么和兄长说话,合适吗?”漫不经心的语气。 “不是还有更合适的吗?” 男人瞥了眼她颤动的手上,迟迟无法命中他的长矛,不错,“诅咒”的力量果然很有效。 “来啊。不然的话...”他将心脏置于巨树面前,眼见着心脏渐渐发光,而巨树像是被逐渐抽干精髓一样,慢慢地萎缩,最后,颓然崩塌—— “我可怜的傻meimei啊,哥哥我的任务完成了。”收起吸收殆尽的生命之种,身后出现了传送门,龙潜凝视着似乎因为伤痛而单膝跪下的龙亚刑,“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么?” 她想了想,“有。” “什么?”死到临头了还是这么嘴硬。行,可以,他姑且要听她说些什么。 龙亚刑抬起头,对着要消失在门的另一侧的自己的义兄,晃了晃手上的心脏,“走好,哥哥,虽然不知道你会出现在哪里。” 她的异瞳在清明的月色下闪着光亮,他的脚底不知何时出现了光圈,就在一瞬间,它吞没了他,带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可悲的傻哥哥啊,现在才发现,简直不要太迟钝啊,哈哈哈!”然后,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掏空的核心,陨灭的巨树,逐渐冰冷的生命之种,正促使着无主之林,发出狂乱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