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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当知道才是。”高思诚默默地看着我,我亦端坐凝视。良久,他方才垂眸叹道:“还记得小王曾与舍弟一道,也是在这方小小的琴室中,为于姑娘的事情请教大人。想不到数年后,竟只剩小王一人独坐无言。只怕再过数年,小王也不得在此了。”昌平郡王高思谊曾在这里斥责我对锦素见死不救。也是在这里,我数度偶遇听琴的睿平郡王高思诚。这样想着,竟也有些物是人非的无聊感伤了。我低头道:“锦素的事,恐怕昌平王爷恨极了玉机。”高思诚摇了摇头:“大人多虑,并没有这回事。其实……”他迟疑片刻,终是摇了摇头。我坦然道:“玉机是内宫女官,倘若圣上不问,玉机不能也不便为王公世子说项。即便有心,也不知从何做起。倘若王爷有头绪,不妨指点一二。”高思诚露出感激的笑容,忙问道:“平西校尉文泰来参舍弟通敌,将往来书信草稿全部送了进宫。可是除了皇兄,谁也没有看过。不知大人在御书房可曾见过这些书信么?”我摇头道:“其实玉机也是昨夜出宫后,听舍弟说起,才知道昌平王爷获罪下狱的原委。圣上从未向玉机提过只言片语,更不必说那些机密的书信了。”高思诚又问道:“苗佳人与大人乃是知交故人,又曾在西北陪伴四弟数年,不知有没有向大人透露过书信的内容?”“并没有。”顿一顿,我反问道,“苗佳人在王府中多日,难道从未提过一言半语?再者,王爷与昌平王爷时常通信,昌平王爷竟从未说过此事么?”高思诚道:“小王与四弟通信,不过说些家务琐事。军中机要,四弟从不提起。至于他与那西夏将领交好之事,小王略有所知,只能一再提醒,却也无可奈何。至于苗佳人,小王几乎从不与她交谈。内子倒时常与她说话,却甚少听她说西北军中的经历。”我叹道:“苗佳人当年和锦素、若葵在西北时,过得很苦。昨夜苗佳人还给我看过她们三人初到军中时所缝制的一只破旧麻枕。如今锦素和若葵都不在了,苗佳人自是不愿意再提起西北的往事,这也寻常。”高思诚道:“小王曾在宫中、朝中四处打探书信中写了什么,却一无所获。如此看来,连大人都不知道,小王打探不出消息,也实属寻常。”我下意识地捏紧了冰冷的杯子。盛了梅子汤于食盒中,冰块在慢慢融化,细细一道水流蜿蜒,延伸至墙根,如蛇迹般渐渐变浅,湮灭无踪。我咬咬牙,双唇抿得发麻,迟疑许久才道:“本来玉机不该说,然而事关书信之事,且若兰也既已不在,大约……说说无妨。”高思诚又惊又喜,忙道:“大人放心,小王一定守口如瓶。”正文第232章女帝师四(26)【第十九节井泥不食】至今忆起在仁和屯遇见若兰的事,就像做了一场梦。就像一篇已经抛弃的奏表草稿,不知被谁添了几笔,就成了一篇绝世妙文。锦素死后,我从未想过还会遇见若兰或是若葵。即便遇见,我也只是急于探听平西校尉文泰来的信息。之所以意外得知昌平郡王与那西夏将领之事,是因为若兰像信任锦素一样地信任我——这信任我受之有愧。“玉机新年回宫之前,曾在宫外偶遇苗佳人。当时苗佳人尚未册封,因有孕去白云庵还愿。那日苗佳人说,昌平郡王与西夏的一位将领交好,时常通信,有时还会一起打猎。有一次那人病了,王爷派人送药去,彼此没有一丝猜疑。王爷说,这交情可比羊祜与陆抗、华元与子反。”高思诚沉吟道:“如此看来,四弟也只是任性,应当并无反心。”雪白的羽扇轻摇,柔软的羽尖缓缓拂着下颌。我淡淡道:“这只是玉机偶然听苗佳人说起的,虽与书信有关,毕竟不是书信中所有的事情。玉机与王爷一样,相信昌平郡王并无反心。然而,实情如何,却要看圣断了。”高思诚眼中浮起沉沉幽暗:“皇兄绝不是这等昏君。”我俯身斟上一杯梅子汤:“圣上是仁君,更是明君。若昌平郡王果真并无反意,自会安然无恙。”我的宽慰和他的希望一样苍白无力,如此郑重地一说再说,就像走夜路的人自言自语为自己壮胆。然而前人早有言,“信不由中,则屡盟无益”[95]。言为心盟,都不过是言对心的“要盟”罢了。子曰:“要盟也,神不听。”[96]连自己都不听,况神?高思诚牵着断弦,默然许久。不知不觉,断弦自他手中滑了出来,噔的一声轻响,依旧蜷缩起来。我不忍心看他,一杯梅子汤心不在焉地斟了又断,断了又斟。忽听他轻轻叹了一声:“大人知道平西校尉文泰来这个人么?”自听李万通说起文泰来,便不能忘怀。文泰来告发昌平郡王,我亦丝毫不奇怪:“玉机听过文校尉的大名,久闻他在武威城外逆战的奋勇之事,如雷贯耳。只是无缘一见。”高思诚道:“据小王所知,四弟与文校尉并不交好,不知他如何得到舍弟的书信草稿?又为何要弹劾四弟?如此无事生非是何用心?”我正色道:“恕玉机直言,昌平郡王与敌将有私交的事,恐怕军中人人皆知。所谓‘人臣无境外之交’[97],昌平郡王与敌将过从甚密,本就不妥。文校尉身为边将,若得知此事却不上禀朝廷,那才叫失职。当年的羊祜与陆抗、华元与子反,哪一个人敢欺瞒君上?”高思诚顿时语塞:“大人所言甚是,小王惭愧。”忽然想起颖妃的信。昨天这个时候,高思诚夫妇当还在景园,也不知他知不知道太后与皇帝因何争执。于是试探道:“倘若昌平王爷并无谋反,加之有太后在,必定不失富贵,还请王爷宽心。”高思诚摇头道:“往常四弟再任性,皇兄看着母后的颜面,也不会重罚。这一次却在兰州下狱,小王总觉得事出蹊跷。”高思诚一语带过,要么并不确知,要么不愿提起。既如此,他们母子四人之间的事情,我亦不宜多言。只听高思诚又道:“信王世子和裘郎中联名弹劾四弟度田不实,而世子却触犯军规被押回京了。这两件事撞在一起,难道只是巧合么?”高思诚虽不肯出来做官,于官场之事倒也不是毫无察觉。然而对这件事,我更不便开口,只得明知故问:“此话怎讲?”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