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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随之散开。她跑得发梢里是风,衣服里是风,guntangguntang的风。像飞起来一样,跑着去见他。仅仅隔着半个晚上又半个白天而已,原来还能见到他。“陆珣……”阿汀跑得气喘吁吁,远远瞧见陆珣一脚踢向大龙的肚子,然后懒洋洋地蹲下来。抓住一动不动、蜷缩在小道边的大龙的耳朵,充满恶意地往外扯。“爸!”全村最壮实的小孩嚎啕大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大喊:“爸,我要被小怪物弄死了!!”又怒吼:“小杂种,等我爸来了打死你!”别的孩子目瞪口呆,不敢说话。阿汀看见陆珣背后接近的中年男人,立即叫他。“陆珣!”风把阿汀的声音带过去,陆珣抬起了头。看向她。两道目光在空中撞了五秒,恍若安静的永恒。他真的又受伤了。左眼下割出一道小口,丝丝的血流得像一个诡异的符号。下沉的唇角也凝着血,一双猫眼在精神奕奕,在仇敌面前漂亮而轻蔑。他看着她,手下动作顿很久。“小心……”阿汀叫道。她想要他躲开,还要他跑,不如跑到天涯海角去。但她还没开口,他已然动作矫健地转身就跑,一溜烟越过反应不及的大龙爸。跑得这样急这样快,一下头也不肯回。好像根本不想见到她。“喵?”猫回头望她一眼,又望一眼,终究迈着小短腿追上去。阿汀垂下眼眸,心里有一阵没名堂的难过。*王君慢了五分钟抵达战场,前头的恶斗已经收场。大龙爸突然冲出来,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大骂一通。俩帮派的小毛头们,被他威武雄壮的体型吓得四处逃窜,纷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毛没长起的小瘪三,我呸!”大龙爸吐一口唾沫,扛起哭嚎的大龙,大步带风走了。王君瞧见缩成一团的阿汀,发现陆珣不知所踪。她在阿汀左边蹲下来,没心没肺地问:“陆小子没被大龙爸抓住吧?”阿汀摇摇头。“他回山上了?”还是摇头。这小傻子又变成小哑巴了?光低头垂睫的不说话,白花花的手臂抱着膝盖,一根手指头在旧布鞋上画圈圈。王君不经意一瞧,哎呀,眉尾落得低低的,唇畔抿得紧紧的。一张单薄细致的小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然失了颜色。面前的阿汀好像被热焉巴的小草,也像被丢弃的猫狗小崽子,怎么瞧怎么委屈。“你怎么了?”“刚才被他们欺负了?”“热?”“口渴?”“脑袋疼?”阿汀一一地摇头。王君绞尽脑汁,实在闹不明白少女心事,只好耐心陪着她。捡一颗石子,在路边画一只大王八,再画一只头破血流的小王八,在背壳上赐名为:大龙。直到画完第二排第三只王八,阿汀右边多了一大团。她在干什么?宋敬冬歪头,用眼睛问着王君。我不知道哇!王君满脸无辜。于是宋敬冬也捏起一块小石子,在干燥泥地里画出一只威风凛凛的猫。它双目炯炯,两只耳朵机警立着,神态倨傲。要是在额头上添一个‘王’字,没人会怀疑这是一只小老虎。他在旁边写下两字:陆珣。“他走了。”这一招成功吸引阿汀的注意力,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轻轻又说:“他不理我。”啊。原来如此。宋敬冬想了想,问起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君儿,你家有耗子么?”王君挠挠耳朵,“我妈老说米袋子被耗子咬破,不过我没见着过。怎么了冬子哥,你们家出耗子了?”“家里没有,家门口有很多。”“一大清早门槛边齐齐整整,摆了五只死耗子,个头有这么大。”他把手掌摊至最大,视线不着痕迹地停在阿汀身上。痴迷于民间怪故事的王君,立即来一声‘哇塞’!“老人说死耗子摆在门口不吉利,我就趁着没人看见,把它们丢到河里。那时候天还没完全亮,我回家,打算睡一会儿再起床烤红薯。”“然后呢然后呢?”“然后醒来,门口又有耗子。”王君紧张又期待地瞪大眼睛,阿汀也悄悄支起耳朵。“这回是三只热乎乎的死耗子。”“丢了吗?”“丢了。大人嫌晦气,喂给外头的野猫。”宋敬冬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嗓音低而温和,带点儿循循善诱的味道。这日头正中的炎炎夏日,愣是被他说成冷风嗖嗖的诡异夜晚。胳膊上浮起一层绒毛,阿汀不自觉抚着。“奇怪的是……”“我一直坐在楼下看书,没瞧见有人来。但我妈回来,又瞧见门槛边一只半死不活的耗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耗子,难怪把mama气成那样,一口气不带喘地怒吼二十分钟。“到底怎么回事啊?”王君问出她也好奇的问题。阿汀稍稍侧眸,猝不及防与宋敬冬对视,在他眼中瞧见淡如雾的笑意。“你们有没有听过……猫的报恩?”猫的报恩。也许因为这个故事,阿汀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猫四肢灵巧,翻山越海来去自如。它不分昼夜和四季地跑着,自由而畅快,在她身旁停顿片刻,又迅速地跑开,像海里抓不住的鱼。陆珣。她叫他,他停住脚步。浓黑的一团东西变幻着,一下是人一下是猫,一下是别的动物形状。原先想要抚摸他的人群也变了,发出高亢的尖叫,拼命的踩他打他。但很难碰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像一道影子,刹那间飘出去很远。阿汀。陌生而乖戾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别留我。他说:我不要你做朋友,更不被任何人驯服。说完便绝不留恋地甩下一切。说没良心也好,冷漠也罢,他奔向远方。阿汀鼓着脸呼出一口气儿。第二天早上,家门口又收到大礼。这回是一片宽大的荷叶,装着一汪冰凉的溪水,浸泡三个饱满粉嫩的桃。“昨天耗子今天毛桃,究竟哪个在背地里捣鬼?”林雪春眉头拧巴,掂着桃子在阳光下仔细照着:“平白无故的送东西,肯定没好心思。这玩意儿有毛病,你们可别贪嘴。”宋敬冬摇头:“没毛病,就是桃。”“那你说说谁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