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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淡,不论是饭菜的味道,还是徐耘安不卑不亢的态度。唯独他低头扒饭时露出的一处雪白颈脖皮肤,被饭馆橘黄色的灯光润得柔和细腻,透出那股软绵绵的质感勾起霍长隽的怀念。以前,徐耘安是个吃饭时连自己该坐哪里都会纠结半天的磨唧精,这是一种对霍长隽的限定属性。“坐在你旁边,靠太近了。我还是坐在你对面,看着你吃,好么?”他们确立关系后吃的第一顿饭,徐耘安一脸怯生生,鲜亮的眼眸里满是恳切的期待。最后如愿坐在霍长隽的对面,他却一直埋头勤奋扒饭,半天不抬一次眼。霍长隽看着好气又好笑,一根手指掂起他额头:“你不是说要看着我吃吗?是在用头顶看着我吃吗?”徐耘安脑子瞬间空白,脸上堆起朵朵火烧云,抿着嘴说不出话,脸上酒窝一深一浅的,软得让人想要攥在兜里直接带走。过去的画面与当下重合,霍长隽不自觉伸手抬起徐耘安的额头,柔声抱怨:“头都快埋到饭里了。”霍长隽怎么能随意碰他?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就像是……他们从未分开过。被霍长隽触碰过的地方又烫又热,红印呼之欲出。徐耘安难得保持的平静又开始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缺堤,不顾劝阻继续埋头吃,有几分赌气的意味,耳根却很实诚地红了个透。还是傻。霍长隽眼底的笑意漫开,顺手给大功臣霍小宝添了些他最不爱吃的胡萝卜丝。小宝吃得正起劲儿,望着红彤彤一片的饭,突然不知道怎么下勺了,眨巴着水灵灵的杏眼向霍长隽投去求救的小目光。霍长隽没理,也给徐耘安夹了一撮胡萝卜丝,这回轮到他不知道怎么下筷了,茫然抬头。霍长隽问:“小宝,徐老师可爱吗?”小宝深以为然,忙不迭点头。霍长隽跟着嗯了声,笑着表示英雄所见略同。“那小宝想变得跟徐老师一样可爱吗?”“想——”“徐老师喜欢吃胡萝卜,那你也要乖乖吃完。”“可是……”“那小宝是想变得讨人嫌了?”小宝皱着小脸苦大仇深了三秒钟,最终还是动勺把胡萝卜丝一点点吃完。灯光照得霍长隽目光如水,他揉揉小宝的后脖:“真乖,这样才能快高长大。”徐耘安心头软了几分。他一点都不意外,霍长隽向来很温柔,当年就大抵就是这样被他迷得七荤八素。这样想着,霍长隽转向他,用哄小宝的同款语气:“徐老师请吧,你不是最喜欢吃胡萝卜吗?”眼神如温水又直冒腾腾热气,看着是要狠狠抽打过来,但最后又只是柔情轻抚。从前练画的空隙,徐耘安时不时就拿根胡萝卜直接干啃,皮肤白皙,浅棕色的眼眸清亮透底,挺像只乖巧的小兔子。原来他对自己并非一无所知,不关心不了解。这是徐耘安曾经期盼已久的温柔回馈,不是么?徐耘安夹了几根胡萝卜丝入口,心里又苦又甜。第四章老毛病徐耘安坐在车里一声不吭,霍长隽送他回家。他本意要坐出租车却被拉住,霍长隽的语气跟他的手腕一样坚定炽热逼过来:“让我送你。”拒绝霍长隽太多次耗费太多心理能量了,徐耘安无意挣扎了。小宝吃完饭就犯困,霍长隽把他放在后座的安全椅上,给盖上毯子。车内很安静,安静得只有小宝时不时的呼噜声。此刻霍怀鸣和刘慧兰正在埃菲尔铁塔下拍游客照,霍长隽打电话给他们汇报小宝今天的情况,让他们在欧洲玩得尽兴。电话过后,车内又静下来,霍长隽打开广播,一把沧桑的男声在车内流转。“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黄昏再美终要黑夜/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划出一句离别/爱情进入永夜/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混乱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隔断幸福喜悦/相爱已经幻灭……”歌词字字戳心,徐耘安隔着雨滴斑斑的车窗,扫视流水般淌过的行人和车辆,眼睛不觉也起雾了。霍长隽余光瞄到了,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脸色在起伏的光线下若明若暗。车开得很稳,徐耘安渐渐合上眼睛睡过去。梦里回到了好些年前的夏天清晨,徐耘安在篮球场边上拿着书朗诵。准备普通话考试是假的,看霍长隽打篮球才是真的。霍长隽打篮球出了一身的汗,在旁边坐下来,徐耘安舌头霎时不听话,连错了好几处读音,尤其是shi和si,企图跳段蒙混过关,心想反正霍长隽这个近视眼看不清。半晌,霍长隽语带笑意:“你知道,台风天气要带多少钱才能出门?”“是四千万,”徐耘安依旧不明所以,霍长隽音调微扬,“因为——台风天气没si(事)千万不要出门。”一个红了脸,一个笑出声。朦胧中他听见霍长隽下车的声音,有热流在侧脸徘徊了几秒,温热的手背蹭了蹭耳边,没再接近半分。车内开着暖气,徐耘安醒了,身上多了件大衣,往脸上抹出一手掌的水,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霍长隽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以前让他红脸,现在连在梦里都要让他红了眼。雨终于停了,隔着起雾的车窗,徐耘安睁眼就能看到霍长隽的背影。雾气尚未散去,他周身氤氲着一团白汽,被暗黄的街灯映成一幅柔和的油画,却被冷峻明晰的侧脸生生地割成两半。他瘦了,似乎还高了。可是人过了二十四岁还能长高吗?徐耘安脑海中无法抑制浮现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的目光似乎能从背后抱住了霍长隽,精确无比地度出对方的身量。霍长隽把烟卷衔在嘴里,皱眉目视前方,像是在想什么,烟灰掉了也浑然不觉。这是他从前就有烟瘾,为了保护嗓子就尽量戒掉,戒不掉就只点燃叼着解瘾,思考重要的事情时候不自觉就这样,被烟灰烫到是经常的事。他的确在想事情,在想自己当年是怎么混蛋。徐耘安忐忑劝他戒烟,他勾住徐耘安的脖子,直接覆上他的唇,将一口烟渡进口腔里。看徐耘安被呛得眼泪直流,眼眶红红的,霍长隽顿时惹火,生出该死的冲动,不问三七二十一便把人带上床好一通蹂躏。霍长隽过去混蛋在于,他只会实施当下他想要的,从不会去想徐耘安想要什么。他从没想要从自己的深渊中走出来,他只会把想拉他一把的人也拖进深渊里。终于,那种抽搐的疼痛又找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