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言情小说 - 九重薇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87

分卷阅读487

    我命厨房里写个方子,奉给夫人身边的嬷嬷。那里头的东西都是凭着各人口味添减,夫人也可命她们酌情更换,并无什么定数。”

当真将方子抄给了随着两位夫人跟车的嬷嬷,柳氏自始至终都是温婉大气,举手投足间与陈家姐妹何其相似。

一顿精致的午膳用过,自然宾主尽欢。众人更了衣再移到暖阁奉茶,晟哥儿也规规矩矩随着母亲柳氏来见客。

瞧着男孩子虎头虎脑的样子可爱,两位夫人又是好一阵夸赞,各取了两对状元及第的金祼子当做见面礼。

来一趟潜邸不易,虽然正事办得差不多,两位夫人却迟迟不开口告辞。慕容泠察言观色,也晓得些坊间的传言,便亲自陪着两位夫人逛了逛园子。

因受地域所限,旧侍郎府的花园十分小巧,当中一处池塘更是玲珑,连着三间画坊式的水榭,如古藤树屋一般。

如今夏去秋至,一叶落霜染黄百花,那粗壮的藤蔓上头少了些姹紫嫣红,唯余一片郁郁葱葱,爬满了几根充做梁柱与榭顶的古木。

两位夫人再瞧里头,不大的水榭里连桌椅、杯盏也全是黄杨木抠制而成,与那古藤老树一脉相承,不像人工雕琢,到似是景致天然,不由得驻足观望。

慕容洽好脾气地解释道:“昔年陛下亲自设计,命工匠打造这个么个地方,本是夏日消暑的好去处。我们搬了进来,不忍改动半分,依旧保持了原样。”

第五百三十三章夜话

随着陈如峻的起用,旧侍郎府这座闲置多时的帝王潜邸又一次真切地浮现在众人眼前。关于桑榆胡同的话题更如一阵风,刮遍了姑苏皇城每一个角落。

刘氏守着慕容泠只是感慨,昔年的崇明帝才艺冠绝,棋技天下无双,都晓得他是风雅之人,未曾想还有如此的才华,设计出这般巧夺天工之物。

再回想年初修建的排云阁,听说工部的图纸也是经由崇明帝几经修改,才建成如今大气古拙的模样。经天纬地之才,不一定非要指点江山才能显现,从平日的细枝末节里依然可以窥见一斑。

谈着风花雪月,两位夫人心里其实波澜起伏。

尤其是鲁氏,方才进门时,刘氏那一席话便胜似她多读十年书。再瞧潜邸内竟又有崇明帝亲手的设计,不由她不信这宅子闲思置,只为留给陈如峻东山再起。

两位夫人瞧得兴致盎然,刘氏抚摸着那黄杨木根雕的桌椅爱不释手,欣然道:“来年夏日迟迟,一定要在夫人这里盘桓一回,尽享天然野趣。”

慕容泠掩唇轻笑,自如地应酬道:“来日荷香满园,必然在府内扫榻以待,请两位夫人前来煮酒烹茶。”

话题越聊越近,直待红日西斜,两位夫人才意犹未尽,各自告辞回府。

至晚间慕容泠与陈如峻说起这二位的来意,陈如峻对这桩婚事自然没有异议,只盘膝坐在炕上,正色与慕容泠说道:“礼节上周全便可,不要委屈了芝华。至于其余的身外之物,咱们府上并不在意,无须与夏家多提。”

慕容泠替陈如峻宽了衣,换了身家常直裰,挨着他坐在窗下,一口应承道:“这是自然,往后她们夫妻和睦才是咱们的福气,哪里需要在这些事上计较。”

再提起两位夫人今日对潜邸浓厚的兴趣,慕容泠澹然而笑,轻轻摇了摇臻首,与陈如峻说起那三间画坊式的水榭吸引了两位夫人的目光。

陈如峻疏朗地一笑,并不十分在意:“当日陛下无奈之举,又幸得阿薇雪中送炭,才安置了咱们一大家子人。未料想传来传去,旧侍郎府到成了藏龙卧虎之地,也将咱们捧在了风口浪尖。”

慕容泠幽然浅笑,皎若霁月清风:“旁人住不得,咱们家却一定能住得安稳。陈家忠君之心日月可鉴,况且我相信清弟的为人。”

陈如峻握着妻子的手,轻轻将她揽向自己怀中,发出一声温良的叹息:“这些年来,的确难为了陛下。他志不在此,却要临危受命,替先帝统揽整个天下。你未瞧见,才三十如许的年纪,两鬓边竟然有了白发。”

才从御书房回来不几日,慕容泠自然瞧见了亲弟弟鬓边染了霜雪。

她心间一酸,哀哀叹道:“那些年时常有人非议清弟利欲熏心,抢了本该属于苏睿的位子,也是事隔多年,我到现在才晓得他当时有多苦。”

“今夜既是我们夫妻闲谈,我便说几句僭越的话”,陈如峻直起身子,将唇覆在慕容泠耳边:“你方才说相信陛下的为人,我其实比你看得更加通透。优点也好、缺点也罢,陛下最大的那道坎便是心地太过柔软。帝王本该无心,他却放不下任何一种情感,更舍不得杀人。”

陈如峻言下有未尽之意,若非崇明帝不舍,苏暮寒谋反的心思早已摆上明面,何至于叫他走到今天?”

听得丈夫语中的深意,慕容泠悚然间抬起头来。耳上两只碧玉垂珠坠子撞上点缀的桐叶,合着窗外的夜风,一时泠泠作响,峥嵘似檐下一排铜制的铁马。

陈如峻的脸色优雅和缓,依旧握着妻子有些发凉的手:“你无须担心,我瞧着陛下似乎也有打算,不然又如何会春秋鼎盛之时,这么急着册封太子。”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知弟莫若姐,陶潜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风骨,昔年曾为崇明帝多次提及。旧侍郎府的那几年悠闲时光,大约是弟弟一生最快活的时候。

身居高位的呼风唤雨,非他所愿。金戈铁马的气吞山河,亦非他所想。

“你是说清弟心存禅位的想法,要提早将江山交到阿芃手里?”慕容泠从丈夫怀中抬起头来,深湛的眸色里波纹闪烁,一片影影绰绰。

“没有那么快,总要等个六七年,阿芃娶妻生子之后吧”,陈如峻心间也有千头万绪,在慕容泠发间印下一吻:“都是为夫不好,竟与你说了这些。”

“夫妻同心,有什么不能说?”慕容泠理着鬓边的丝发,将头埋在膝上,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我并不在乎你、或者清弟,你们身处什么位置,只求心安便好,便如咱们退居淮州的那些时日,我依然甘之如饴。”

淡淡的月光下,慕容泠的面容朦朦胧胧,却有种别样的温柔。她重新将头倚回到陈如峻肩上,低低说道:“只是,若果真有那一日,阿芃身边必定要有能辅佐他的贤臣才好。”

“你怕我也学陛下退步抽身?”陈如峻清隽的脸上带着股浩然正气,他淡淡笑道:”夏阁老、汤阁老这样的两朝元老都为了西霞死而后已,我一个后生晚辈,岂敢有丝毫懈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