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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备整齐,碧梧去厨房帮忙,打理了六凉八热两道点心,外加荤素两样馅的饺子。听着外头远远近近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再瞅瞅自家院落的冷冷清清,钱瑰只想无声地叹息。碧梧拧了帕子替她净手,青衣替她布菜,夹了个牛rou灌汤的饺子放在她面前的青釉缠枝花卉纹小碟中。两个丫头切切劝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姑娘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好歹吃一口,咱们讨个喜气。”两个丫头都是打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依旧不离不弃,钱瑰打心眼里感激,她不忍拂却忠仆的好意,轻轻咬开薄皮,吮吸着里头香浓的汤汁,强迫自己将整个饺子都咽了下去。楠子架子上的自鸣钟在此时铛铛敲起,原是天交子时,迎来了新的一年。钱瑰仰头吸了口气搁下筷子,将踏雪轻轻放在地上,拿碟子拨给它两个饺子,瞧着它慢条斯理的享用。这才净了手,吩咐碧梧将早间准备的铜钱拿出来。串串红绳穿着成吊的新铜钱,都是提早换下,搁在铺着红锦缎的托盘里。往年都是由母亲给下人们放赏,那时她与姐妹们在一旁瞧着,只觉得满眼喜庆,如今更多的却是心伤。第六百三十二章水漂手指抚过熏笼上那件大红遍地金的千瓣海棠缂丝锦衣,钱瑰心间有针扎的疼痛。依然命青衣替自己换上,再吩咐将家中的佣人、仆妇都叫到前厅。除却钱瑰的闺房里冷冷清清,前院到被装点的十分喜庆。大红的窗花贴在窗扇上,朱红的宫笼挂在廊下,影壁墙底下摆着七八盆芳菲吐艳的茶花。大理四季如春,茶花在隆冬的季节里依然开得荼蘼,让这个古朴典雅的院落添了许多生机。往来的仆丛们虽然不多,各人脸上都露着笑意。这些仆丛都是老管家从当地选的老实人,只晓得本本份份做活,并不晓得眼前这位主子本是西霞大财神爷的掌上明珠,如今落魄到隐姓埋名。更不晓得她此时担心家人,如被热油煎烤的心情,单等着领了红封,开开心心过个好年。钱瑰在前厅落了坐,笑吟吟端着茶盏,老管家便领着下人们挨个上来向她拜年。吉祥如意的话在耳边充盈,钱瑰心间苦涩,唯有笑着应承,吩咐青衣给每人赏了两个一两纹银的祼子,又将碧梧穿好的铜钱每人赏了两串。若是能拿银子买到团圆与喜庆,钱家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瞅着那捧着二两银钱便满面喜色的奴仆,钱瑰真心羡慕他们简单至极的幸福。泒完了赏钱,钱瑰含笑说道:“诸位平日劳累,我都看在眼里。大年节下,这个月咱们的工钱都翻倍。银祼子与铜钱,便算做给家里的小孩子添岁。我一个姑娘家,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咱们现今便算拜过了年,天明也不必携着家人过来请安。”府中仆人不多,倶是钱唯真一早安排管家李得善挑选。钱瑰住了这段日子,性情十分柔婉,并不拿乔作势,工钱也给得丰厚,极得府里仆从人心。又听得她这样体贴,仆从们一个一个过来谢恩,还有的大着胆子说与钱瑰:“咱们自然谨尊姑娘吩咐,只是大年节下的,不给姑娘磕个头心上不安。若是姑娘嫌烦,咱们明日只在二门上磕头表示心意。”钱瑰笑容浅浅,吩咐不必如此麻烦,大家各自散去守岁。其间有位姜嬷嬷,为人极是和善,想着钱瑰闺中寂寞,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蝴蝶泉边上有一年一度的庙会,从初一一直到十五,到也有些看头。姑娘若有兴趣,也可以去逛逛散散心。”大理这边民风淳朴,不似中原地带那般受世俗约束,姑娘家不带幕篱也可出门,活得无拘无束。姜嬷嬷本是好心,钱瑰却哪里有那样的心情。她含笑敷衍几句,谢了姜嬷嬷的好意,要她知会大家,这几日可以轮着歇一歇,也可以去逛逛庙会,只别耽搁了府中的正事。姜嬷嬷喜出望外,谢了恩告辞出来,自去传话。钱瑰重回绣房,踏雪蹒跚着走过来,欢喜地趴到她的脚下,让钱瑰心间一阵温暖。瞧着那一桌还未冷尽的饭菜,钱瑰长叹了一声,命青衣拿去厨房重新热过,叫两个丫头在下首落了坐,三个人好歹过节。一旁的供桌上供着三盏素茶,钱瑰命碧梧择了新鲜瓜果,又燃了三柱香,诚心拜了几拜,算是给历代的祖宗们上了供,再求祖宗保佑自己全家能逃过这一劫。临走时,钱唯真信誓旦旦,说与钱瑰已然与苏光复达成协议,拿无锡梁家换自己两个儿子的平安,不久便会安排两位兄长一家来与自己团圆。钱瑰谨遵父命,提前布置好了一切,在这里从满心企盼等到望穿秋水,等来的却是暗卫传来的噩耗,钱家一家人都被收入大牢,如今生死未卜。避居云南已然有段时日,钱瑰处于去留两难的境地。虽有带来的大批珠宝傍身,却难折换银钱,还有那些大额的银票依然无法兑付。康南的汇通钱庄涉嫌私下买卖武器与毒品,被康南帝下令全面查抄。如同西霞一样,一夜之间,从前最便于流通的银票如今便成了废纸一张。成百上千万两的银子,是钱唯真搜刮了多年的民脂民膏。如今一文不名,钱家却因此满门身陷囹圄,钱瑰到不晓得自己是否该埋怨父亲素日的贪心。来时钱瑰多了小心,生怕西霞的历史在康南重演,先直奔汇通钱庄设在云南的分柜,想要将银票全额兑付,却惊见汇通钱庄的大门上早已贴着官府的封条,所有业务已然由当地地方官接手。初时深恨那掌柜自身不检点,招惹祸事上身。及至微服前去问罪,那掌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姐,尚书大人把小人泒在此处,原是求得谨小慎微。奴才再不晓事,也不敢碰那军火的买卖,分明是有人蓄意栽赃。”昔时想不到远在康南境内,谁能与钱唯真如此过不去,买得动京中权贵。待听得三国互相联姻的盛事,钱瑰分明茅塞顿开。不晓得从何时起,钱家便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肥rou,一点一点落入旁人布局之中。就算是离了西霞,顾晨箫在康南的势力不逊于太子顾正诺,他若想对区区一个钱庄动手,有的是上好的理由。什么军火、什么武器,分明是莫须有的借口,吞没钱家的银子是真。父亲处心积虑,替钱家在建安和康南都留有产业,原是为的不在一棵树上吊死,存着狡兔三窟的心思。谁料想如今三家联姻,抱成了铁板一块。钱唯真触犯了崇明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