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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侍郎孔清出列道:“臣有进言,请皇上容禀。臣以为,公主应遵从祖制,出宫开府。依据大景律例和八议之制,公主需议亲、议故、议贵,除非犯下谋反大罪,否则皆不可处幽禁之刑。”皇上点了点头。他从未有此想法,父皇眼里就这颗掌上明珠,连临死都心心念念,他又怎么会成心当个不孝子。礼部尚书韦多玉却在心里将孔清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这个上司眼看着要致仕了,孔清是撞了什么邪祟临了给他这么捅一刀。他这是要把整个礼部拖下水啊。一记杀气腾腾的眼刀子直直射向孔清。别说韦多玉,就是四位内阁大臣、两位尚书仆射以及六部尚书,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好端端孔清蹦了出来,这可不像他往日八面玲珑的风格。谁料孔清接下来的话更加惊人。“十八年前和亲之事公主的确有错在先,不过当时先帝尚在,却并未作出惩处。按照惯例来讲,玉檀公主在十七年前就非有罪之身,否则先帝会将公主交给宗人府。既如此,公主出宫开府实属应当。”皇上的脸蓦然成了个调色盘,红了绿白了青。“臣反对。春秋有云:大室屋坏者,有坏道也,讥不修也。于公,玉檀公主不顾国家大义私自逃亲,实属胆大妄为不敬宗庙社稷。公主之举,虽不属十恶中之谋反,但可归于谋叛。幸得太后贤明,不囿其皇亲国戚之身,处置至公无私,实乃大景之幸。”“于私,太后乃公主嫡母,对不懂事的女儿有管教惩处之责。故臣以为,太后的训导公主该好生聆听才是。”说话的是吏部尚书汪鹤群,字字铿锵,一番家国大义振聋发聩。顺德帝驾崩之际大景风雨飘摇,当年的春闱没有举办,是后来昭仁帝登基三年后连续两年开了恩科补上的。因此,汪鹤群可说是顺德帝一朝最后一位状元公。此人出身寒门,性情刚直,甚少与同僚来往,但胜在学识渊博,清正廉洁,顺德帝当初很赞赏他。对于这个人的反对,秦幽幽不觉稀奇,不过他将萧太后夸得跟王母娘娘似的,让秦幽幽看着十分膈应。哪怕他其实是个风度翩翩的美髯尚书。秦幽幽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拢起袖子退回队列中,冷肃侧脸似在哪里见过。脑中陡然闪过一道身影,一个鲜衣怒马的白面书生被砸了满头鲜花,神情不虞。秦幽幽听见心里“咚”的一声。她记起来了,就是这个人,父皇殡天三年前的状元,娶了萧珞,萧太后的侄女,那时他没留胡子,面相清俊儒雅。原来是他,萧珞的丈夫。跟着三三两两不断有大臣出列附议汪鹤群之言,随后三位阁老也表示附议。不仅如此,连素来和汪鹤群不合的兵部尚书闵撼山也颔首附议。唯独一个厉然没开口。他是个谨慎人,从不做痛打落水狗这样的事。局势仿佛僵持住了。“皇上,若您觉得臣妹罪孽未赎够,请将臣妹废为庶人以告天下。臣妹绝无半点怨言。”秦幽幽一道祈求如同滚油,让朝堂瞬间炸开了锅。昭仁帝蓦然心痛不已,连最天真的玉檀也学会以退为进了。她明知他不可能将她贬为庶民。就在这个当口,孔清又不怕死道:“臣附议公主之言。若皇上认为公主有罪,自当早下判决,以安众臣之心百姓之心,也好堵住悠悠众口,捍卫皇室清名。”你们的心都安了,却让朕背上一个不孝罪名。昭仁帝这会恨不得直接将孔清踢出去。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怒气盘旋在金銮殿上空。文武百官敛声屏气,等着皇上最后下个决断。孔清的声音像一口大钟继续轰鸣。“另外,臣还有一事启奏。先前公主曾向臣询问俸禄一事,十七年共有十五万两银子的缺口。当时公主曾托臣向大清寺三了方丈转告,若得回这十五万两,则将这笔钱捐给大清寺作无根银。三了方丈特地给臣修书一封,表示对公主的义举十分赞赏。”韦多玉觉得自己干脆昏倒算了。这个孔清,真是,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如此紧要一桩事情,竟没透露过半点口风。其他大臣更不用提了,几乎被孔清的话炸得魂飞魄散。阁老和尚书们的脸色精彩纷呈。其中兵部尚书闵撼山看上去尤为高兴,他是武将出身,跟六部多数文官向来话不投机。反正公主的俸禄他没碰过,管他谁倒霉。无根银,多少人指望着无根银?赶考的举子、背井离乡的流民、被抛弃的婴孩、还有那些无力生存的老弱妇孺,都受过大清寺无根银的恩惠。加上名满天下的三了禅师,谁敢跟大清寺争无根银。那些伸手沾了十五万两的人这回非得将银子吐出来不可。孔清真是不嫌事大啊。还有,他什么时候和大清寺的方丈有交情了,方丈居然亲笔写信给他。金銮殿瞬间喧闹无比。皇上斜眼睨了下边上的尹忠,吓得尹忠汗湿夹背。尹忠觉得自己很无辜,当初他也是照着皇上的意思询问礼部尚书韦多玉,是韦多玉将事情甩给了孔清。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昭仁帝的确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孔清会把早朝搅得天翻地覆,另一方面又佩服他胆色过人。在内阁首辅都作壁上观的情形下他还敢不畏强权据理力争,是个人物,难怪韦多玉极力推荐他接任礼部尚书。可他今日这样一闹却狠狠得罪了太后,回头都不知能不能保住他。进退维谷,皇上急得站起身来回踱步,转了两圈后将视线投向几位阁老。几位阁老听音知意。身为内阁辅臣,实在该为天子分忧。施惠存突然出言道:“不知三了方丈的手书何在?”孔清不紧不慢从袖子里掏出信封:“请皇上御览,请阁老查验。”柳隽是太子太傅,平日最喜收藏古籍字画,这鉴定字迹亦属他的长项之一。施惠存取出信递给他,柳隽一看便赞道:“收放有度,自成天趣,果然是三了禅师的字迹。”昭仁帝听他如此说,知道和稀泥不成了,须得立刻拿出个决议来。几位阁老暗中感叹孔清行事稳妥。“朕这就命人拟旨,待将瑶光郡主府整理好你就择日出宫。都散朝吧!”皇上无心再听大臣奏事,只想回去喘口气,然后再去慈宁宫低头受训。这个小小心愿也被玉檀公主打碎了。秦幽幽知道他此刻定然心情不佳,但却必须趁着这个时机将吴青保住。“皇兄,臣妹还有一事相求。”“何事?”“先前皇兄说要为我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