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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过程想必十分辛苦。万尘书脱出三山峡谷之时,正见得唐小楼一手抱臂单膝跪地,周身大汗淋漓,那张原本与楚云风有七分相像的面孔苍白如纸,却随着手臂上妖蛊没入筋脉的过程一点点细微地变化。他是在一点点地长大。从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长开了眉眼,凌厉了轮廓,下巴上甚至渐渐冒出些许胡茬,而他的身量也在这个过程之中徐徐挺拔宽阔起来,却仍是变化过快逆了天时,以至于周身皮rou多处迸裂,自浅淡青衣之下缓缓渗出血痕,一眼看去倒像是被无形之刃作了一顿凌迟,过程妖异惨烈,场面触目惊心!万尘书一看便知那是他在唐小楼十六岁时为他做的四体封脉为妖蛊活变所化解的缘故,心下恻隐顿生,却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欲放出万蛊催心去解他臂上妖蛊。但唐小楼未待他靠近便一跃而出,却又在两丈之外自空中摔落,疼得就地翻滚。万尘书见状再度抢上,口中同时道:“唐小楼,妖蛊归心乃是蛊种妖邪不可倚重,你年纪尚轻,切莫和你爹一样错托了邪道,快让我为你解蛊!”唐小楼闻言侧睨他一眼,冷笑一声却不言语,强忍疼痛又再飞身跃出,却不想这一次仅仅跃出三尺有余!万尘书此时已然追至他身前,见他如此便伸手去扶,同时打算伺机放出万蛊催心。不料唐小楼竟忽然自袖中射出一条飞锁,锁带七星,遇物则缠,他借此轻身一荡,复又跃出数丈开外,落地之时就势一滚便没入密林之中再无声息。万尘书并未料到唐小楼身上竟带着七星飞锁,一时阻拦不及,竟失了他的踪迹,此时林中漆黑一片,顶上虽有月光点点,但唐小楼有意躲避,想要再找却是难了。心下不由顿感扼腕,万尘书举目四望,无奈之下却也只得先入林中再说。他却不知道到这密林地处三山峡谷入口山巅,当年竟也是七星门所设之秘径机关,而唐小楼一连三纵直往林中而去,为的就是引他入瓮!此时他为寻唐小楼一脚踏入密林,四面林中便骤然罡风四起,风中竟有无形之刃随机而至,倒比三山峡谷和当年七星风门更为凶险,稍不留神便有碎体之虞!而那边唐小楼不知何时已然返出密林之外,虽则周身剧痛、浑身染血,却仍旧忍不住大笑出声:“无尘子、万尘书,我六岁时你们灭我满门,十六岁被你强封四体,直至今日尚且生不如死,如今你倒劝我不要错托邪道?此番我便要看看你这正道之士两派掌门要如何脱出这七星门东风虚渡,来解我身上这已然活变的妖蛊归心!”话音落时,唐小楼周身蓦然剧痛,一时间再难出声。他额上大汗淋漓,甚至站也站不稳,强撑着迈出几步之后便“碰”一声扑倒在地,继而因疼痛难忍而遍地翻滚,一不留神竟顺着山道翻滚而下,直到被山石挡住去路方才勉强停下。他右臂上的妖蛊此时已然吸收了大半,蛊线隐在皮肤之下,随血脉波动忽隐忽现,宛若一套鲜红的纹身,自右臂而上,缓缓覆满肩背胸膛。待到左胸心口亦被蛊线覆满之时,他忽觉一阵燥热遍袭全身,带动周身痛感蓦然提至一个顶点。他只觉自己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疼痛,口中忍不住呻吟出声,而后蓦然长啸一声,紧接着便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直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覆上他的额头,像是一双手在他而上脸颊来回轻抚摩挲。双目蓦然一睁,入眼便是一团火光,唐小楼下意识地坐起身,正看见一人白衣束冠,背对着自己蹲在火堆那一头。那人听见声音便即回身,一见他醒了,赶紧起身过来问道:“你醒了,还好吗?身上还有哪里疼吗?”唐小楼这才看清他是一个青年道士,看年纪约摸与他相仿,面容清俊目色澄清,身上的白布道袍镶着蓝边,头上挽一个太极髻,束着朝天冠。唐小楼直觉在哪里见过此等装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只得含糊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怎么……你不会说话么?”那道士见他不言不语,面色似乎踌躇了一阵,但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唐小楼本欲示意他自己喉咙干涩,但想想又觉得就让他如此认为也不错,便又点了点头。哪知那道士当即便露出一脸惋惜,看来想说什么,但咬了咬嘴唇又咽了回去,转了个话题道:“那么你刚醒来一定口渴,来先喝点水。”同时从腰间解下一只竹筒递过来。唐小楼颔首接过,心道你想说什么已经全部写在脸上了藏也藏不住,心中不觉失笑,手中捏着竹筒把玩了几下,方才送到嘴边喝了几口。那道士就蹲在他身边,看着他喝完水要抬起袖子擦嘴,赶紧先一步拦下他,递过一方布巾道:“你身上伤口太多,我没办法只好先脱了你的衣服,你先用这个,衣服我洗好了正在火上烤着,过一会儿就能干了。”唐小楼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只着一条单裤,而他上身赤裸,双臂胸膛上伤口错落,与皮肤下隐现的血红蛊线混作一气,不仔细看倒很难分清。他于是抬起手臂仔细端详那自己曾经熟悉的,如今却显得陌生的肌理,良久,又探手摸了摸脸颊。那道士顺着他的动作往他脸上仔细看了看,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忽而展颜一笑道:“放心吧,你没破相。”二十一妖蛊变唐小楼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他不说话不动的时候静得好似能与天地风物融为一体,半点仙风道为骨、三尺秋水不染尘;但只要眉峰一挑双眸一转,整个人就立时灵动起来,一开口又偏偏话特别多。他现在知道他叫叶岚渊,三五日的时间,他也渐渐想起那身熟悉的装束乃是纯阳殿的服制——当年七星门之变,他第一次见到无尘子时也曾见他如此穿着,只是如今纯阳已没,他却未想到竟还有一个人孤身寂寞,却执拗地独自守着这一门旧制。“那也没有办法啊。”叶岚渊似乎很善于察言观色,与唐小楼相识虽只得三五日,但只要他神思一变,他就会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虽然他并非每次领会得都对,但唐小楼既不愿说话,便也就由着他的思路。“我幼时家里很穷,爹娘养不起我,就送我上山学艺,师兄说我刚到山上的时候还不如一只仙鹤大。后来纯阳没落,师兄们都走了,我却无处可去,守在纯阳,至少还能希望有一天能等到掌门师兄回来。”唐小楼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刻意抬眼去看了看他的表情。他对他语调中的轻描淡写十分不解,一如他不明白幼时的变故与数十年的孤独是如何令他养成如此个性。叶岚渊一下子没能领会他的意思,眉梢微微一扬,示意他能多给点表示。唐小楼便下意识地抬手去摸他的发顶,但手伸到一半却被他头上朝天冠所阻,只得转而在他肩上拍了拍。如此一来叶岚渊便明白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