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Chapter 19 风之城。 比起面不改色的科尼利厄斯的影子，雷吉纳德面色苍白，胸口、肩膀、腹部的衣物都有被火系魔法灼烧的痕迹，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迹与新鲜的伤口。 或许是在短时间内感受到另外两个形态的波动，从容的科尼利厄斯减缓了祂的攻击频率，魔法师们紧张地念起咒语，快速修补着岌岌可危的防护结界。 科尼利厄斯无视了那些魔法师，就像无视一群为生活努力奋斗的蚂蚁那样。祂平板地看着皱着眉头的雷吉纳德，说：“我偶尔感叹于人类的固执。风之城是我的福地。你们的魔法能量永远在助长我的能量。但你们从来都不会从中吸取教训。” “你在示弱。”雷吉纳德冷淡地说。在烈焰包围之中，他银白色的长发显得分外显眼。 感受到烈焰温度的微妙降低，雷吉纳德同样减缓自己的攻势，与科尼利厄斯周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或许某个战场上，已经有人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他希望那是拉维//尼娅。如果不是也无妨，至少这说明她此时还没有败给她的敌人。 在此之前，他没有从科尼利厄斯身上占到一点便宜。祂花费了一些时间和精力，但总能成功地打散他的风魔法，将其转化为助长火焰的风。科尼利厄斯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魔法能量，这样的消耗之战将会缓慢地拖垮任何人的体力与意志。 但他是雷吉纳德。风之城的摄政。 科尼利厄斯无数次重创他的城邦，风之城的居民们永远能在废墟中以最快的时间重建自己的家园。这是他们生活的地方。寸土不让。风之城历代国王与大魔法师，也从没有屈服于科尼利厄斯的强大力量。他们用惨烈的伤亡，一次次地将它击退、封印。 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会这么做。 雷吉纳德与大魔法师在决战前进行了部分通感连结，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咒语，能有效帮助他们隔着结界进行秘密交流。 年轻的摄政王没有将多余的眼神分给大魔法师，他只是做了那件事。 大魔法师嘴唇不停翕动，吟诵着古老而复杂的咒语。他将手中的法杖高高举起、指向天空—— 与此同时，风之城所有的风系能量完全地被雷吉纳德所调动，柔和的微风层层叠加，化为凛冽寒风，无形的风仿佛有了实质形态，它们看似狂乱地肆虐于天地之间，却如同数不清的利刃，将科尼利厄斯的火系魔法完全包裹在内、以惊人的切割速度，彻底阻止了火势的蔓延！ 雷吉纳德的唇角溢出一抹鲜血，他垂下眼睫，闭上眼睛，用自己的灵魂感受着科尼利厄斯的攻势。 这一次，祂没能再次突破风的包围。永远无法被捕捉的风束缚了祂的行动，限制着祂的能力，直到祂被雷吉纳德刀锋一般的魔法能量千刀万剐。 冷酷的、舞动的、永不停歇的——风。 风之城从不曾被科尼利厄斯彻底击毁。只要世界上依然有自然之风，魔法就不会在这座古老的城邦中消亡。 白色荒野。 这是纯粹的、力量与力量、火焰与火焰的极限碰撞。 科尼利厄斯的本体、真正最接近所谓“神明”的存在，抛弃祂悲天悯人的伪装，祂身上的每一只眼睛都锁定眼前的人类，要将他的每一处破绽都悉数掌控。 祂像是感慨、又像是基于纯粹理智的客观评价：“你身上流淌着的那一半属于圣子的鲜血，是否让你有了可以自比为半神的错觉。” 狄奥多里克炽热的火系魔法仿佛从他的骨头缝里开始燃烧，不死不灭。这位让恶龙向他俯首称臣的年轻战神手持重剑，猩红双眸的深处，有嗜血的兴奋一闪而过：“陨落于半神剑下，会让你得到更多的心理安慰吗？” 无需多言，科尼利厄斯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劣势已显，开始讲废话拖延时间。驭龙者微妙地撇了撇嘴。其他战场先他一步决出胜负。 事实上，当拉维//尼娅连蒙带猜地为科尼利厄斯的每一个分身选择了最棘手的敌人，科尼利厄斯的陨落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狄奥多里克与他的恶龙同时增加了火焰输出，驭龙者的暴力美学—— 挡我者死。 各路战场战斗结束的时间差别不大，强者间的角逐，击破防线只需要最细微的破绽。这位大魔王的死相不太好看，兽格比蒙被撕碎，影子科尼利厄斯被风系魔法千刀万剐，本体也与被虐杀无差，驭龙者在削掉祂的翅膀、砍下祂的头颅之前，耐心地剜掉了祂身上的每一只眼睛。 即使不摧毁圣地中的心脏，这位大魔王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无法将自己拼凑回去了。 群山沉默地迎接归来的王者。 狄奥多里克骑在巨龙之上，恶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在天空中吐出火焰，炫耀着它主人的又一场胜迹。 在群山结束战斗的兽人首领单手捂着腹部依然在流血的伤口，闻声而动，化为人形，皱眉看着巨龙准确地落在自己的前方。 阿利斯泰尔忽然感到很愤怒。 眼前的驭龙者除了作战服上的破损，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大概还真没有重伤，连厚重的披风都好端端地披在身后，披风与肩部军服的连接处完好无损，发型都不带乱的。 反观他自己，扑向比蒙的时候还对自己的实力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下一秒老长一道口子横贯了他的整个腹部，差点被比蒙巨兽腰斩。还好拉维//尼娅的补助来得很及时，阿利斯泰尔的心脏三五不时轻微抽抽一下，全靠吃软饭——来自拉维//尼娅的外挂——撑到沙立叶被消灭，多余的魔法能量全归了他，一鼓作气、小宇宙爆发，这才把比蒙巨兽给撕了。 ——他好菜啊。 战胜四分之一个科尼利厄斯的快乐瞬间不见了呢。阿利斯泰尔闷闷不乐，刚支棱起的耳朵都耷拉了。 驭龙者翻身下龙，客套地对兽人首领颔首示意。 阿利斯泰尔随意地挥挥手——也别装了，一个是离群索居、孤独长大的人渣，另一个严格意义上并不是人，体现文明程度的人类礼节在他俩面前都是放屁。 他龇牙咧嘴地从石头上站起，整只手上都是伤口处流下的粘稠血液，老大不爽地问驭龙者：“白色荒野怎么样？” 好歹是间接性并肩作战的战友，狄奥多里克先抬手击出一个简单的止血小魔咒，才客观地回答：“战斗波及的面积比群山战场大一些。我没有摧毁白色荒野。” “行。”阿利斯泰尔省略道谢的话，干脆利索地点点头。他不必折回去检查领地受损程度，刚好省点时间。 他再低头看了看血rou模糊的腹部，伤口已经停止流血，看来死不成。 兽人首领非常能屈能伸地求助驭龙者：“你会画魔法阵吗？帮我整一个，去伊里斯的。拉维//尼娅不对劲。” 驭龙者皱眉：“什么？” 年轻的兽人首领暴躁抓头发，把他的面部表情视为拒绝：“你少逼逼了！不乐意也给老子画！我和拉维//尼娅有血契，我现在感知不到她——” 一阵狂风刮过，长着三颗脑袋的、凶神恶煞的巨龙从天而降，驭龙者一跃而上，指挥巨龙向着圣地伊里斯飞去，半句话都没和他说。 不是——这不对吧？！顺便带上他会怎样吗？！ 阿利斯泰尔气得直跳脚，牵动腹部的伤口，疼得他一抽一抽的。 追是追不上了，现在他可不能离开群山，万一——万一驭龙者脑子一抽，又趁机囚禁拉维//尼娅怎么办？！在阿利斯泰尔眼里，驭龙者的精神状态可不怎么正常。 彻底无视了无能狂怒的兽人首领（驭龙者实在觉得和他废话拉低自己的智商），狄奥多里克在空中露出焦急的神情。 拉维//尼娅不会因为他们的个人恩怨冲动地无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曾经将全部的怒火发泄在和他的那一场决斗中，他们谁都没有杀死对方，但那次战斗打碎了她的恨和他过于极端的执着。他们没能再将那些东西拼凑整合，之后反而相对平和地面对彼此。 活下去能得到更多东西。拉维//尼娅不会为了任何一个男人白白送死。 驭龙者懊恼地想，他该早些意识到的，拉维//尼娅并非单纯出于“考察科尼利厄斯可能的出没区域”而只身前往白色荒野——至少，如果这是她唯一的目的，她不需要在白色荒野停留几个月。 她总是胸怀有些不切实际的伟大格局。 她选择帮助阿利斯泰尔，也一定经过了缜密的考虑——妈的、妈的、妈的！驭龙者的感性战胜了理性分析的能力，他怒火中烧，示意巨龙加快速度，他总要见到她才能冷静下来。 ——你必须活下来，拉维//尼娅。 我们之间的纠缠还没完。 圣地自然在打斗中变得一片狼藉，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残留的火与水系魔法纠缠斗争的余韵，以及不属于拉维//尼娅的其他魔法痕迹。 是善后的夜枭们。 大约不想在他面前揭露身份，他能看到的只有失去意识的拉维//尼娅，她忠诚的下属们此时不见踪影。 她那样安静地侧躺在废墟之中，长发挡住她大半张脸。驭龙者单脚踩在石块上，俯身用右手食指轻轻探她的鼻息，好像又回到几十年前的那一天，她不知何时陨落群山，悄无声息地身陷于自身魔法外溢形成的冰雪之中。 那时他也这样，拨开她的头发，端详她的神情。 然后毫不犹豫地背弃了对希尔维斯特做出的承诺。 他救了她。他囚禁了她。或许那时，他已经杀死了她。 驭龙者神情复杂，好像把那些和她有关的回忆全部翻了出来。过了一会儿，他解下外袍，叹息着用厚重的大氅将拉维//尼娅小心裹起来，打横抱着她骑上恶龙。 愤怒的龙焰在下一刻席卷整个伊里斯，那颗传说中永远无法被摧毁的、科尼利厄斯的心脏，随着巨龙的咆哮，与坍塌的圣殿一起化为灰烬。 狄奥多里克面对科尼利厄斯的神格本体尚且能保持冷静与理智，而此时，怀中拉维//尼娅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经轻微缓慢到难以察觉，他又惊又怒，与科尼利厄斯决战时硬撑着的一口气好像被自己吞了进去，又好像是终于顶不住、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不知名的角落，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几口血。 三头巨龙的其中一颗大脑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扭转，努力斜眼与它的主人对视。 狄奥多里克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迹，对它说：“……去中央王城吧。” 他或许不懂得什么是正常的爱情，但也知道有些错误不能犯第二次。他想得到她的身体和心，只能慢慢来。 不过，只要他们都活下去，总会有希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