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 天籁
如同从水中慢慢浮起般，李立的意识慢慢变得清晰，类似的经验有过几次，所以李立知道，现在他正逐渐掌握自己的躯体，只是不知道那不太靠谱的伙伴有没有完成自己的期望。其实李立对于巴尔十分依赖，他不仅是异界遇到的第一个交流对象，也是在这个世界仅有的一个可以讨论地球的同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平躺在台子上的艾琳，这让李立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艾琳没有被对方带走，巴尔最后还是把她夺了回来。 “莉莉” 艾利亚特是第一个察觉到李立醒来的人，借由若有若无的心灵接触，但是现在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艾利啊，看来睡了相当一段时间啊，巴尔这次怎么搞了这么久。” 稍微尝试了活动下手臂，麻木的感觉有点难受，看来还需要在躺一下。只有脖子能够稍微扭动下，所以李立顺便看了下周围，这里似乎有些暗，又有些稍微熟悉的感觉。 仔细观察了下，李立终于发现了，这原来就是当初与艾利亚特签订合约的房间，昏暗的房间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地上如同干涸血迹般的图案同样令人难受，李立可没有忘记，他差点在这里被人干掉。 “为什么在这里啊，真是令人难受的地方。” 李立开始抱怨了，艾琳应该有一半恶魔的属性，大概也不会喜欢这个地方，看来两人的共通点又多了一个。 “大概是因为这里可以压抑恶魔的气息，对于治疗而言，恶魔躁动的气息是个不小的麻烦。” 回答他的是学院魔法分院的院长贝拉·莫丽，一如既往的散发着成熟女性独有的气息。 “治疗？谁受伤了？” 艾琳的样子看上去很平静，所以李立没有立刻往她身上想，他的第一感觉反而是自己，躺在画满魔法阵的地板上，四肢还没有知觉，有啥痛感好像都会慢半拍，不会是巴尔又干了什么离谱的事吧。 院长大人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下艾琳那边，叹了口气。 “莉莉，你要冷静听我说，艾琳现在还在昏迷中，暂时没有醒来。” 稍微犹豫了一下，艾利亚特只能委婉的描述一下当前的情况，她知道李立对艾琳的感情，两个相貌极其相似的人，又同样孤独，李立是因为来自异界，而艾琳则是因为混血血统被周围人排斥，彼此间如同心灵寄托般，感情好到有时艾利亚特都会嫉妒，所以她同样明白，如果被李立知道现状会是怎样一种冲击，失去亲人的痛苦艾利亚特有同样的体验，至少在目前看来艾琳生还的希望渺茫。 “艾琳受伤了？” 李立很想立刻爬起来，可惜身体依然绵软无力，巴尔这次时间稍微有些长，感觉有些糟糕，艾利亚特那边传来的慌乱及悲观的情绪让李立十分担心，恶魔擅长诅咒，所以即使表面没有伤口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过李立倒是不太担心魔法的影响，凭借他无法者的身份驱除魔法效果连最优秀的魔法师都无法媲美。 巴尔大人。 “是莉莉先生。” 一位打扮诡异的魔法师忽然走了过来，大概是把李立认作是巴尔了，院长大人更正了他的叫法，同时也在提醒眼前这位是与艾琳关系密切的那位，要慎言。 “这位是” 因为魔法师的打扮太过怪异，在阴暗的房间中一副漆黑的连帽长袍，身上的饰品也是以骨制品为主，扭曲的长柄权杖上镶嵌着一块被打造成动物头骨模样的宝石，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 “戴尔蒙德，大人，巴尔大人忠实的仆人。” 自称戴尔蒙德的魔法师十分激动，大概是把李立当成巴尔的代言人，在亡灵法师心目中并没有神的存在，他们一直被视为渎神者，然而巴尔的出现改变了戴尔蒙德的想法，利用亡灵法师精湛的技艺，那位恶魔之王仅靠口头的指导就重塑了半恶魔残破不堪的躯体，虽然目前还不能说起死回生，但是这已经是颠覆常识的技艺，所以亡灵法师戴尔蒙德将其视为神祗，而且代言者李立自然就成了神使。 “那么戴尔先生” 李立感觉特别别扭，刚出来个鼠标这边就配了个电脑，他不知道亡灵法师为了躲避追杀通常隐姓埋名，连家族的姓氏都已抛却，所以下意识认为这位就叫戴尔。 “他叫戴尔蒙德。” 艾利亚特小声提醒着，虽然对亡灵法师还有一些偏见，但是亲自目睹其救治艾琳的过程，艾利亚特也开始相信李立所说的，无论魔法还是技艺都没有善恶，区别只在于人心。 “好吧，戴尔蒙德，可以叫你戴蒙吗？” “我的荣幸，大人。” 李立对外国人的名字不太感冒，超过三个字的都记不住，所以才会给众人扣上各种各样的外号和简称，眼前这位似乎是艾琳的呃临床医生，刚才好像还在艾琳身边晃悠来着。戴蒙的名字比较好记，恶魔嘛，轻小说里常用的几个音还是知道的，恶魔的仆人升级成恶魔大概对方不会有异议吧。 这会工夫李立还有心情胡思乱想。 “那么戴蒙先生，可以告诉我艾琳现在的情况吗？” “好的，莉莉大人，魔晶回路构造的十分完美，伤口也完美的愈合，我们相信虽然现在艾琳小姐没有任何复生的迹象，但是神迹最终必定会降临。” 没有理会院长焦急的眼色，化身为狂热信徒的亡灵法师用尽所有的词汇表述着自己的激动之情，却没有发现李立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伤口？复生？还有魔晶回路是个什么鬼。” 虽然听的稀里糊涂的，但是李立已经察觉到其中的违和之处，艾琳的情况应该很糟糕，否则艾利亚特的心情不会这么沉重。 “不要激动莉莉，现在没有生命之石” 李立这才发觉，原本放在上衣口袋里的生命宝石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巴尔又弄去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在心中默默叫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李立判断因为主导的时间太长大概对巴尔也造成了一些影响，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边慢慢等待身体恢复一边听亡灵法师戴尔蒙德叙述整个经过。 实际上，听一个狂信徒描述他心中的神还是挺令人崩溃的，那一句句神的指引让李立尴尬癌都快犯了，尤其是听到巴尔所做的明确指示，虽然其中混杂的大量夸张的词汇，不过如果没弄错应该是极其粗糙的心脏置换术，用生命宝石代替人工心脏做置换的想法差点让李立心脏病发作，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神奇魔法才勉强压下把巴尔揪出来骂一顿的想法，李立不知道巴尔对手术的了解有多少，但是却知道相关的知识一定来自于自己的记忆。李立自己接受的是心脏修补术，和置换术相比根本不是同一种，那些东西也不过是医生在讨论治疗手段时顺带着提及的，连完整的步骤都不清楚。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上手？ 李立相信巴尔大概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才会冒险一搏，毕竟心脏的损伤十分危险，但是眼前这个傻大胆的亡灵法师主刀外科手术？看着那一身脏兮兮的法袍就让人失去信心了，感染怎么办？排异怎么办？心脏可不是随便塞块石头进去就能代替的。 如果袭击艾琳的凶手还在，李立剥了丫的心情都有，可惜的是艾利亚特说那家伙已经被科洛特的精灵撕成了碎片，清扫起来都有些困难，这样安抚了一番总算让李立心情平静了下来。 “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苏醒的征兆？还有有没有发生感染？” 李立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力量已经渐渐回到了身体中，疲惫感依然没有消除，医学常识知道一些，但那仅仅是相对于普通人，至少李立现在还没胆量冒充医生给人动刀，巴尔选择亡灵法师作为实施者大概是考虑到其经常与尸体打交道，对于人体的构造比较了解，光魔法师和水魔法师的合作大概是为了止血和抗感染，魔法阵的知识李立一点也不了解，从功能上看来应该是具备分流和引流的功能，恶魔和精灵的血液中融合的主要是魔力，虽然不知道氧气有没有作用，但是呼吸仍然是需要的，所以用地球的医学知识套用应该偏差不大，只是不知道医学与魔法结合所诞生的技巧能不能达到预期效果而已。 在艾利亚特的搀扶下，李立艰难的移动到艾琳的身边，所谓的手术台不过是原本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乍一看上去搞的像是献祭仪式一般。 摇摇脑袋把这种糟糕的想法甩出去，李立将手按在艾琳的胸前，温热的感觉还在，但是没有摸到任何心跳，这让李立的心情直接沉了下去。 “失败了吗” 这个世界没有复活的魔法，从最开始李立就知道，所以手术失败意味着死亡，尽管如此李立还是怀着一线希望。 “贝拉院长，和艾琳构筑契约的那位在哪里？可以尝试下与艾琳交流，在我的世界，生存意志也是能够影响成功率的重要因素。” “契约的另一方是我很遗憾，恶魔强制契约的位置是力量核心，就是心脏的位置，艾琳的心脏已经被破坏，魔力反噬由偷袭者承担了，强制契约在失去心脏后就会强行终止，毕竟没有恶魔在失去力量核心后还能生存” 说完院长才发现，这样的解释对李立的打击更大。 “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看着好像安详睡着一般的艾琳，好像自己的女儿一般，也许不太会笑这点有些不可爱，但是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有一个和自己一样黑发黑瞳的丫头陪着度过最初的那段日子，这已经是对李立最大的安慰，而如今，这一切似乎要离自己远去，在这充满压抑感的房间中，艾琳仿佛要被黑暗吞噬一般渐渐远离。 李立终于崩溃了。 眼泪一滴、两滴，随后连成水线，即使被迫与林可儿分开也没有如此痛苦，悲恸的李立有生以来第一次嚎啕大哭，为了艾琳的命运，也为了再次孤身一人的自己。 亡灵法师戴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院长挥手打断了，这时候还是让李立独自静静比较好些，留下艾利亚特就足够了。 房间里的魔法师们面面相觑，他们已经没有了掌握复生魔法的喜悦感，李立的表现让他们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原本想继续观察一阵，在院长大人的示意下只能先行离开，亡灵法师戴蒙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被其他的同伴一起拉走了，最后离开的院长大人轻轻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了李立和艾利亚特以及躺在那里的艾琳。 “莉莉” 艾利亚特想安慰，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房间里只剩下李立痛苦的哭声，直到一个轻轻的声音如同般在房间中响起—— “莉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