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塞外的狼不能被豢养

    李芙看着韩战为她鞍前马后，态度从容，眼神清正无波，看不出与她做了和不做之前有什么不同。她像个人偶一样让他伺候，脑袋却想着这几天两人在床上厮混时韩战的态度。

    他是投入的。

    即使李芙没有其他对比经验，可她感觉得出来，韩战在“伺候”自己的时候，虔诚且欢愉，毕竟他的生理反应骗不了人，每次她喊不要了，这人那昂扬的凶器还剑拔弩张地高举着，要不是李芙喊着不行了、不要了，韩战几乎要不够她。

    可韩战也是清醒的。

    李芙上辈子是军事律师，虽执业不过两年，但因为军政的家世背景，李芙也颇有识人能力。

    韩战是夜狼族人，他说因为战败被卖入京城；一个人的外表、能力可以被训练，但一个人的气度如果没有长久的生活浸yin，是表现不出矜贵之气。

    例如他从不自称自己为“奴”，面对李芙，用的都是“我”。

    韩战不是一个普通战俘，他至少是个将领。瞧，明明他只是自己买来的异族性奴，可那些小厮却自然而然听他指挥调度，把她的箱子依他的安排摆放。

    韩战不是可以困在自己身边的池之物，他识字、会武功、脾气沉稳，床榻上他奥蓝深邃的瞳孔会为自己迷醉，却不会迷失，他很清楚他在“伺候”他的大小姐，眸光像雪山的冰水一样清澈、清冷、清醒。

    塞外的狼不能被豢养，她是该放他走的。

    “大小姐，想什么？”

    李芙回神，对韩战一笑：“想家了，北方实在太冷了。”

    “塞外更冷，让灵犀在马车内备一条厚毯子，我去告诉她。”

    见他转身出去，李芙凝望他宽厚的背影，突然想到他的背上不知被自己抓出多少痕迹，那是自己失魂狼狈的证明；反观自己，胸口大腿处红痕斑斑，但颈脖处清白如雪，干干净净，这人在床榻上，从没失过魂，从没丢失过自己。

    想到这里，李芙又有点不是滋味。

    李律带着家眷都来送她，李华有点舍不得李芙。但李芙知道，少了她，京城那些纨绔就不会对她那么好，尤其是苏家兄妹，没了她，说不定聚会都不会给李华下帖子。

    李律派了一支护卫随李芙回江南，看到韩战，忍不住多瞧几眼，然后又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侄女。李芙知道这几天自己屋里的动静瞒不了李律，但她也不屑瞒，这叔父管不到自己头上，要管先管管他家小妾和女儿李华。

    李律说了一堆叮咛告诫后，管家说商队的人已经来接大小姐了，李律又是一脸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去吧！路上小心。”

    随李芙出发的马车共有五辆，自然是她乘坐的最大最舒适。随她回去的，除了李律派出的护卫、奴仆、厨娘，她身边贴身的随侍只有灵犀和韩战，两人轮流进车厢陪伴李芙，累了后头还有马车，腾个地方就能睡。

    马车里炉子生的正旺，李芙被晃着晃着，就又开始昏昏欲睡；韩战本来坐在车夫旁边，敲着车窗探进来：“大小姐饿不饿，快中午了。”

    李芙摇头：“待会儿吧！韩战，你进来。”

    韩战进了车厢，她让他坐在她身边榻上，拉过他的手，倚在他怀里，闭眼睡着了；韩战身子暖，她总是睡得特别好。

    不知睡了多久，车外喧闹声愈来愈大，马嘶狗吠的，李芙睁开惺忪睡眼：“外头怎么了？”

    “到城门口了。”

    李芙揭开帘子，阳光照射进来，今天晴空万里，北城门熙熙攘攘，有车夫有小贩在大声吆喝。

    商队开始集结，给李芙赶车的车夫嚷到：“李大小姐来啰！”

    商队头儿是江南李家的，他带着一名统领过来，小心翼翼和他一起对单子，并挨个车记录。

    头儿见到李芙，马上道：“大小姐好。”又对那位将领道：“这位是我家大小姐。”

    统领点头，又看了她身边的韩战：“他又是谁？”

    韩战抬头，与那位将领对视，两人眸光在空中一碰，李芙心里没底。

    “你不是中土人士？”

    李芙赶紧道：“他是我的家奴，名叫韩战，将军不需多虑。”说完就想关车门，却被这将领以剑拦住了。

    “大小姐，话不能这么说。”他冷然道：“妳的家奴是个胡人？要知道边疆与中原连年交战，你们读书人心怀天下，想必也清楚，京城最近有点乱，就怕混进了胡人探子，要麻烦妳这位家奴与末将走一趟。”

    李芙没想到这个查城防的将领这么硬气，要不是上辈子她也是军系出身，本着爱护同僚的份上，依她的脾气，早把苏袤叫来了。

    李芙笑：“李三，泡一壶玉峰龙井来。将军高姓大名？李芙有幸与将军喝杯茶？”

    可这将领油盐不进：“泡茶就不用了，在下乔方，昂贵的贡茶末将喝不起，大小姐还是让妳这位家奴与末将走一趟吧。”

    乔方？李芙倒是听过他的名字，打了几次胜仗，被大晋百姓封为新一代的战神，难怪一脸高傲严肃。

    不过大将军李芙从小见多了，两辈子加起来就没人和她这般说话，尤其这辈子在京城半年，与她交好的不是尚书府的公子千金，就是将军外甥，连丞相府苏家兄妹都待她如亲，如果让这么一个小小校尉把她的人带走，她李芙以后还有脸回京？

    她表情冰冷：“这家奴是丞相府苏公子送给我的，如果你一定要扣我的人，那行吧！咱回城去，把苏袤叫出来，让他给你解释解释？”

    正僵持不下，远处一名护卫打扮的家丁骑马过来。

    “李大小姐！”

    李芙下了车，那家丁也翻身下马，恭敬递了一只匣子过来：“这是我家公子给大小姐预备的盘缠，还给大小姐捎了一道文书，上头有丞相大人印，怕您带着韩战出城被盘查。另外──”他又拿出一把匕首：“这也是我家公子给您的，说塞外不平，给您路上防身。”

    灵犀接过匣子，里头果然有几锭银子，还有一封文书；李芙拿起来朝乔方一抖，乔方哼了一声，只能挥手放行。

    车队终于在李大小姐归队后，正式启程；上百丈的商队浩浩荡荡上了官道，一轮春日普照大地，沿路青树长出新绿，天清气爽。

    李芙终于抒了口气：“还是经霜哥哥对我最好，这封文书来得及时。”

    韩战声音清清淡淡：“他是军人，尽忠职守。”一边说，一边从榻下找出一张矮案，把铁皮罐里热好的粥倒出来，又拿出一些小菜，放在案上。

    “中午先垫点肚子，傍晚再让厨娘给小姐做饭。”

    “陪我吃点。”

    “我吃饼就可以。”

    李芙夹了一块腌萝卜放进嘴里，桃花眼瞟着韩战；今早出门，许是因为可以离开李律家，韩战心情显得十分好，可这时候却又变得冰冷，也不知道怎么了？

    “陪我吃一点，我吃不完。”

    李芙用脚踢了踢韩战的小腿肚，又磨又赖的，最后说自己吃不下了，韩战才把她用剩的半冷的粥，喝得干干净净。

    阳光从车帘外照进来，李芙一边看，一边说：“这条路走阳山，沿着长城，经过白玉城、汉胡交易市集，再往北走，是不是就是你们夜狼族的地盘？”

    韩战抬头，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轻轻“嗯”了一声。

    李芙转过头来，像是开玩笑问了一声：“你想家吗？”

    韩战仍然不动如山，安定自若：“放心，不会跑，我跟着妳。”

    李芙讶异韩战的心思灵敏，笑道：“其实你如果要跑，我也拦不住你。”

    韩战就沉默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李芙看着他深邃俊美的五官，有点气自己是个颜狗，命令他坐过来一点，然后赖在他的怀里，一只纤手在他胸膛摸来摸去。

    韩战就这样让她摸着，眼睛还是凝视着窗外；李芙忍不住想，这人眼里看的是什么？只是眼前的风景，还是透视得更远？想他的部族？想他的家人？

    阳光晒得李芙懒洋洋的，遥远的平原之外，雪原连绵无际，韩战的心，大概像他故乡的雪。

    本以为韩战看着远方，李芙会从他的瞳孔看到眷恋与渴望，想不到他很快收回视线，从座位旁的柜子取出一个木漆盒，手指捏了一把茶叶，放在火上焙热，然后注水，煮个三滚后，车厢内立即茶香四溢。

    真是知我者韩战也，李芙嘴角微翘，从包袱里找出一本书，就倚在韩战身上，一边喝茶，一边懒洋洋翻看。

    韩战一看，竟是一本《夜狼文物志》。

    李芙把书朝他一扬：“这是大儒王钰写的，我从苏袤书架上借来的。”她翻到某一页：“韩战，这里写你们夜狼以雪狼为神，男子都身着狼皮，各个骁勇，能以一挡百，真的吗？”一边问，一边抬头看向韩战，心想韩战换上兽皮裘袄，不知是个什么模样？然后她发现，韩战的眼睛也钉在书上。

    “这里写错了。”韩战指着其中一段。

    *****快乐草的分隔线*****

    今早出门韩战心情十分好，可出城门时却又变得冰冷，李芙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韩战OS：妳也不想想刚才妳都说了什么？经霜哥哥对妳最好？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对得起我之前那一万字的船戏吗？

    又看向一旁苏袤给的匕首；哼，苏袤的刀有我的刀好用？（狼之鄙夷.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