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梦醒1
安顿好凤儿,公子才敢命锦哥儿去告知润娘,让玉玫去请方晋过来,叮嘱他们切莫声张,只当凤儿寻常身子不爽,莫让旁人知晓她出逃之事。公子的用意锦哥儿和玉玫都懂,凤儿私自离园理应受罚,而他绝对舍不得罚她,哪怕只是赏两顿手板子,若别的姑娘小倌知晓此事,他再想徇私便难了。这会子也顾不上什么忌讳,锦哥儿直接钻进润娘房里,边拍她肩膀边唤:“润姨快醒醒!凤儿她出事了!”睡梦中的润娘紧锁着眉心,额角挂汗,锦哥儿喊了好几遍她才惊醒,口中还大叫着:“李郎快跑!”锦哥儿无心去猜“李郎”是何人,左不过是润娘哪个相好,能闯入她梦还被这般记挂,在她心中分量怕是不比程言辉轻。醒来便听女儿出事,润娘急得下床就跑,直奔到凤儿床前。公子见她披头散发、脚上仅一只鞋的狼狈,眼前一闪,脑中竟浮现十几年前她初来蝶园时的模样。凤儿一动不动躺着,任凭润娘怎么唤都不醒,鬓发凌乱,面色惨白,只比死人多一口气。“我凤乖怎么了?!”润娘朝公子大吼,接着才环顾四周。影七在一旁跪得直直的,艾成萧抱着刀站得笔挺,披风上大片血迹似仍未干,锦哥儿先看看公子,再看看艾成萧,又看看凤儿,抢在公子前面开口:“姓谢的把她骗了出去,幸而我和将军到的及时,那厮没来得及伤她。”润娘暴跳如雷,“没伤她?那她怎就这样了?!那小白脸子在哪儿?姑奶奶我要阉了他个腌臜东西!”公子眼珠不离凤儿,口中轻蔑,“哼,怕是他没东西给你阉。”艾成萧及时接话:“那厮是个阉人,被我挑了手脚筋,正看押在我府里。凤儿未受皮rou苦,现在这般应是过度惊吓所致。”润娘正欲追问,玉玫领着方晋冲进房内,艾成萧给锦哥儿使个眼色,又朝润娘抬了下颌,锦哥儿便和公子说:“我送将军出去。”回避开众人视线,锦哥儿回到从前的恭敬姿态,朝艾成萧做个礼,道:“今日多谢将军相助,若只靠我和赛虎追过去,怕是……”“不必言谢,都是为了她”,艾成萧打断锦哥儿的话,拆分开他抱拳的手,“姓谢的落到我手里,我自会好好招待,毕竟是大皇子的人嘛……但眼下我有件旁的事想与你说。”“将军但说无妨。”“你可愿从军,入精骑营跟随我左右?”锦哥儿一怔,猛地不知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问:“将军……为何有此意?”艾成萧笑了笑,“我与你相识也算有些时日,你心思够细,思虑周全,做事沉稳,又懂得变通”,说着他拍拍锦哥儿肩膀,“这体格也不错,若能从军,你定能助我,我有这信心。”突如其来的夸赞,锦哥儿不敢受,忙说:“我这自幼长在烟花地的男人怎能在军中有作为,将军高看了。”“长在烟花地又如何,在这里面对的人与事可比外面复杂得多,你虽未经历沙场征战,我却敢说你比大多数傻军爷要有见识。”无奈,锦哥儿只得交底。“将军,说了不怕你笑话,我不敢从军,爹爹就是战死沙场,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娘亲带着我无法过活,才将我卖到这里。说我怂也好,说我懦弱也罢,总之我不愿从军,我想留着这条贱命,此生护我在乎的人周全。”在乎的人?艾成萧猜到他话中所指,不禁偏头看向凤儿的房门,又劝说他:“保家国平安,也是护她周全。”“家国平安有将军就够了,我想守在她身边,经此一遭,我已心中立誓,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话说到这份,艾成萧不好再多言,伸手搭上锦哥儿肩膀,重重地捏了捏。急着回府收拾谢不懂,艾成萧不便久留,临走见锦哥儿似欲言又止,驻足追问:“锦老弟似乎有话想说。”锦哥儿四下望望,把艾成萧带到蝶园后门问他:“将军可听过诡谍书?”艾成萧神色平静,反问道:“你是想说凤儿跟这东西有牵连,谢不懂闹这出也与此有关?”原本锦哥儿想先试探下艾成萧对谍人的态度,再决定是否说出凤儿乃卫家后人的事,请他顺藤摸瓜查谢不懂,不想他先一步猜到这些,大为惊愕。艾成萧捏着他双臂晃了晃,“锦老弟既问到这,我也不妨直言,凤儿是卫家后人这事我早已知晓,不仅如此,她现在还是我的密文军师。”锦哥儿还能说什么,又是一个抱拳礼,“既然这样,就当给你的密文军师出口恶气,也请将军好好审审姓谢的!他为何把凤儿骗走,我有十成把握和诡谍书有关!”“自然。”艾成萧带着马离去,把赛虎继续留在蝶园,以防再有万一。锦哥儿急忙往栖梦楼跑,在凤儿房门口和匆匆跑去抓药的玉玫撞个满怀,方晋正为凤儿针灸。银针立在凤儿头面xue位上,旁人看了都跟着疼,昏睡中的凤儿却只是眉头不时紧几下,再没别的反应。“受惊过度,且得睡会了”,方晋也无可奈何,能用的法子他都用了,凤儿何时能醒,他也说不准,“夜里兴许还会发热,锦儿去备些烈酒,若她烧起来,拿酒擦她手脚心,但身子不能着凉。”大致经过润娘已从公子口中得知,她眼下能做的只有和众人一起等凤儿醒来,等她缓过精神心绪,再细问谢不懂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把她带走的因由是否和她们设想的一致。床上昏睡的凤儿,正在一个冗长而恐惧的噩梦里挣扎。在她的梦中,暄帝驾崩,新帝即位,称帝后头件大事便是清剿谍人,蝶园正遭大劫,所有人的性命都危在旦夕。第160章梦醒2暴露真身的蝶园,在深夜里化作火海,凤儿伫立欢喜厅中央,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冲天火光,脚下层层叠叠的尸首,皆是同在一片四角天空下欢笑过的小倌和姑娘。有的尸身焦黑,有的通体溃烂如当日锦葵,火海熊熊中凤儿毫发无损,只是急得厉害。这堆尸体中没有母亲,没有公子,没有锦哥儿,没有玉玫,没有这些她最最亲近的人。所以他们还活着对吗?她四处奔找,大声呼喊,不顾火舌肆意舔弄头发烧出一股焦苦,不顾衣裙燃成碎缕皮肤灼烫,往栖梦楼狂奔想先找母亲,楼梯塌了。她转身跑去关雎馆,见火焰封住了门口,公子在堂中坐得稳稳的,像无事发生,听她哭喊着唤他快出来,反而冲她笑笑,嘴唇几次轻轻开合,声音却真切贯耳。“好孩子,活下去。”火光霎时一亮,刺得凤儿无法直视,再睁眼时,关雎馆已是高高一堆黑炭,不见公子人影。身子一斜,有人冲过来拉扯凤儿狂奔,她看清了是锦哥儿。他仅剩一只胳膊,满身血污,一步一歪却又飞快地跑到鲤池旁,把她推进水中,扯过莲叶盖严实她,转身便要走。“你去哪儿?!”凤儿扯住他裤腿哭着问,锦哥儿看看她,又看看关雎馆方向。“去找公子,我把他给你找回来!”说着他挣开凤儿跑没了影。凤儿慌到极致,紧抓着莲叶不敢动,忽然双脚似被无数只手钳住,并用力把她往水下拉扯,几下便要没头。她没喊救命,喊也无用,不会有人来救她,等死便好。她在水里等啊等啊,等了半天也没死,耳边朦胧恍惚传来人的争吵声。“死冰坨子!都怪你!早点将事情都坦诚,凤乖哪能有今天!”“二疯子你先消消气,也莫怪他,他有他的理由……”“什么理由?啊?我听听,什么理由!”“娘子小声些,该吵醒姑娘了。”“是我不好,你骂得对!”“傲冰先别忙着自责,润儿也冷静点,什么事等孩子醒来再说。影七,你先退下,你的事回头再议。”“是,夫人。”凤儿这时已经从噩梦中苏醒,只是醒来那一瞬,一屋子人吵得正凶,无人发现。玉玫担心吵到她,转身看过来,她忙把眼睛又闭上。应是没料到她这会子能醒,所以他们无所顾忌地指责与争论,她倒想听听,他们在吵什么?公子瞒着什么事?城外那一幕仍不断在眼前浮现,黑犬的渗人绿瞳似仍围绕周身,激得凤儿清醒得厉害。方晋声音是焦急关切中掺着鲜有的严肃。“二疯子骂你骂得对,我早便说该把这些事跟她讲明白,她知晓危险,心有戒备,自然明白该跟那厮划清界限!”接着是公子清冷且透着悔意的低语。“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夫人在中间做和事佬。“傲冰不必太自责,你的用心jiejie明白,你担心凤儿知晓姓谢的接近她只为诡谍书,并非真心喜欢她的人,她难过伤心,又惴惴不安,从此再有对她好的人,她也不敢去信任。无法再相信任何人的滋味有多煎熬,jiejie懂的。”润娘不满夫人这套说辞。“知道你疼这弟弟,可碧岚你也不能一味向着他说话。他心疼凤乖,不忍让她明白世间很多看似真心实为虚假,这我可以接受!可前朝皇帝藏宝图落入大皇子之手,他派姓谢的接近凤乖应为寻诡谍书,这等大事,他不告诉她,也该告诉我啊!”公子声调高了几分,声音也发颤。“告诉你又如何,让你们母女一起担惊受怕?!”“至少我这当娘的会想尽一切办法护着娃儿,不会由着她往火坑里跳!”二人言语中火药味转瞬浓重,方晋调转话头。“诡谍书可还安全?”锦哥儿正欲开口说诡谍书在他床下藏着,忽听床上传来一声沙哑。“诡谍书好好的,在锦哥哥房里,我咬死不知它为何物,没透露给谢不懂半个字。”床上的凤儿煞白着小脸,干哑着嗓子说出这话,一屋人都惊了。润娘扑奔过来,捋着凤儿被冷汗打湿得额发,口中尽是关切,“我的凤乖啊,你可算醒了!”方晋失口问:“你何时醒的?”凤儿一苦笑,“怎么,叔叔觉得凤儿醒得不是时候?”她这话一出口,众人一下便明白,她早醒了,刚才的对话怕也听进去不少。润娘忙哄她,“你听娘细细给你解释……”凤儿打断她,“娘想解释什么?说娘早就知道谢不懂身份不一般,并不喜欢我,他的接近和讨好,都另有目的?”润娘垂面,躲闪着她咄咄眼神。凤儿偏头冷眼瞧向公子,挤着难看的笑脸,“公子也早知道了对吧,且知道的比我娘还多,却一样都没告诉我。”看公子一脸默认的模样,凤儿再不想多问一句,甩开润娘的手,蒙着被子嚎啕大哭。她这一哭把方晋哭慌了,本想替公子分担些凤儿的怒气,不料却火上浇油。“小东西你别怨他,叔叔也不好,很多事叔叔是头个知道的,却没先来告诉你,大家也是怕你因此不开心,才……”被子猛地一掀,凤儿蹿坐起身,抓过枕头朝方晋狠狠扔了过去,小拳头咣咣砸床板,大叫着:“放屁!都放屁!”她从未这般粗声吼狠话,也从未这般震怒,奔下床光脚乱跺,撕扯早已蓬乱的头发,胡乱挠抓手臂,两条白膀霎时布满红血道子。如此癫狂样吓坏了润娘,拉扯她不许她伤自己,哭叫道:“我的娃儿,他究竟都对你做了什么?”凤儿环视一圈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公子脸上,瞪着他大吼:“若你们不瞒我,把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诉我,我怎会被他骗走,差点让两条狗cao了!”公子登时脸一白,身子一晃,若非锦哥儿及时上前扶稳,他定要从凳子上摔下来。“这是说想娶我、称我为‘未婚妻’的公子,这是我第一个男人、我的好叔叔,这是发誓不再瞒我的好哥哥,还有我的亲娘,我最亲最信的人,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在瞒我!”凤儿快疯了,挣开母亲,摔砸手边一切能碰到的物件儿。“瞒我,全都瞒我,害我信歹人,害我入险境,害我险些被狗日!”她胡乱抓起妆匣里的玩意儿,不管不顾一样样扔掷,仿佛这般便能把怒气全撒干净。一道金光朝公子的脸飞了过去,他正急恼得浑身发抖,根本无力躲避,锦哥儿忙搂住他往旁闪身,依然没能躲过。金光划过公子的脸,透白的皮rou瞬间冒出一行殷红血珠。金光落地,一串哒哒脆响,锦哥儿低头看去,心中一沉,再看公子,他正盯着地上的凶器,眼睛都不转了。他送凤儿的夺魁礼物,那支用他jiejie遗物改制的鸢尾凤蝶金步摇,此刻躺在地上,珠串散了,镶嵌在上的玉片碎成几瓣,金丝蝶翅弯曲变形,原是交尾模样的那对蝶,硬生生摔分了家。第161章梦醒3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之那支步摇被摔得面目全非。凤儿压根没发觉屋里人都不再作声,扔空了妆台,便趴在上头放声哭。“你别哭了”,公子叫她。她没理会,不想理会,继续嚎啕。“我叫你别哭了!”公子这一吼,把所有人吓一大跳,他对凤儿也严厉过,却从没这般震怒地对她咆哮。凤儿气鼓鼓一窜身子抬头,狠狠抹了把脸,正欲顶嘴,忽然闻着四周气息凝重异常,大家也不再只顾着她。锦哥儿和玉玫蹲在地上细细捡拾着什么,夫人、方晋,包括润娘,都直直盯着公子。他脸色冷得几乎结霜,一道血口子刺目地挂在右颊,手捏着个金灿灿的东西,捏到骨节泛白。看清他手里物件儿和地上残片,凤儿哑巴了,方才她胡乱摔扔一气,无意中把鸢尾凤蝶金步摇给丢了出去。方晋上前想查验公子脸上的伤,他推开他,冲凤儿笑了笑,微扬唇角里,是一种陌生的疏离。“对不起。”冷冷三字入耳,凤儿浑身一颤,接着愣在原地,眼见公子颓然转身,摆手示意刚要跟上的锦哥儿不许跟着,默默开门离去,没回头看一眼。她想开口解释,却哑了,想跟上去拦下他,却腿似灌铅。她刚经一遭惊险是真,刚又惹祸也是真,眼下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公子脚步声消失,锦哥儿和玉玫细细盘点着捡拾起的珍珠与残片,夫人焦急问方晋,公子脸上的伤可要紧,润娘垂头运了口气,盯着满地狼藉,冷冷唤了声:“李凤儿。”“嗯?娘是在叫我——”啪!凤儿话音未落,脸上就重重挨了润娘一巴掌,脚下一个踉跄倒退两步,将将站稳。“娘……你打我?”润娘杏眼圆瞪,牙关紧咬,眼珠暴着血丝,活像个母夜叉。凤儿没见过这样的母亲,记忆中她从未打过自己,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看向她的泪眼里全是不解。不光她不解,在场诸位又有哪位明白,锦哥儿见状忙去拦着,却被夫人扯住袖子,还冲他微微摇头。润娘抖着手顺了半天气,才说出话来。“这一巴掌,打你有眼无珠,偏信歹人,好心反被你当成驴肝肺!”啪!又是一巴掌扇过去,凤儿直接栽倒,差点咬到舌头,连疼带怕,又哭了出来。“这一巴掌,打你不知自省,出事先怪别人,不体谅人良苦用心!”巴掌打在凤儿脸上,锦哥儿跟着脸疼,央求着看向夫人,她却仍不松手。“你给我站起来!”润娘吼着瘫缩在凳子上哭的凤儿,可凤儿刚怯怯站直身,她又抡过一巴掌!“最后一巴掌,打你肆意糟践东西!你看看这地上的物件儿,哪个是大风刮来的,说砸就砸,说扔就扔?摔旁的也便罢了,怎能连公子送的金步摇都摔?那步摇什么来历,你比我清楚!他舍不得为此打你骂你,我舍得!”润娘这左右开弓三个巴掌,打到凤儿思考都不会了,瘫坐地上捂着脸,咬着下唇努力憋哭,却如何都憋不住,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嘴里呜呜不敢放声。夫人这时才松开锦哥儿,上前劝说润娘:“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以后便莫再因此训她。凤儿是懂事孩子,自己不对的地方她会想明白的,咱们也有不妥当之处,都该反省。”此时润娘正因那三巴掌打得太重而略感后悔,又不好现在就表露,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硬端着架子吩咐玉玫,“去烧水,帮她洗干净,收拾利索,不管遭了什么事,人都不该丢了体面”,接着哽咽对夫人道,“冰坨子那边,你帮着哄哄。”夫人点头应允,“那是自然。”见方晋站在一旁愣神,润娘过去拍拍他,“给她开点静心定神的药来,也去看看冰坨子,别再把他那纸糊的心伤个好歹”,转头又喊锦哥儿,“锦儿,你去看着公子,甭管凤儿,让她自个儿把烂摊子收干净,再好好想想,到底是咱们害了她,还是她害了自己!”锦哥儿不舍得,可也只能走开,拿着金步摇的残片跟着方晋去关雎馆,见他眉头紧拧,便问:“方神医,您在想什么?”方晋像在应他,又似自言自语。“凤儿她……姓李吗?”锦哥儿脑中一崩弦,对呀,方才润娘喊的是“李凤儿”,那凤儿父亲能否便是她梦中唤的那位“李郎”?所有人都被润娘支走,凤儿一个人缩在床角又哭了好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抽搭着收拾屋里的狼藉。墙角一点红光闪过,她挪步过去一瞧,见是金步摇上的红宝石,它本应在蝶头上闪耀,而眼下却沾满灰尘。她忙找帕子擦干净,再包好,起身想赶紧给公子送去,刚到门口,又退了回来。此刻是见他的时候吗?他眼下愿意见自己吗?摔了他用jiejie遗物做成的定情物,他会不会正怨怼自己、恨自己,再也不想见她这人了……心似乎翻了个儿,搅得胸口发紧。玉玫这时带人送来洗澡水,伺候她沐浴,氤氲水汽挡不住凤儿脸上愁云,玉玫瘪瘪嘴,犹豫着开口:“姑娘,别生娘子的气,她是急昏了头。”凤儿摇头,低声说:“我没生娘的气,她打得对,她打得好。”见她心绪平稳,玉玫又道:“奴刚去问过方神医,他说公子没事,脸上的伤只是皮外伤,敷点药便好。”“皮外伤好愈,心伤未必。”如此玉玫也再没话好说,这二人本就别扭着,经这一遭,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再难和好。“谢不懂在哪儿?”凤儿终于问到关键。“他被小将军押在府里,说是会好好审审,想必出了结果,他会来告知姑娘。”刚换好干净衣服,理好妆发,锦哥儿端着药进来,撂下旋即要走,凤儿忙拉住他。“锦哥哥,你可怪我?”“我怪你什么?是你该怪我,我说过不再瞒你,却食言了。”凤儿一句话说不出,只紧着摇头。锦哥儿看看她,轻叹一口气道:“跟我一同去看看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