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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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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仿佛没有尽头般延续,两个人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面面相觑。

    余敏紧抿双唇,半点没有开口的意思,蒋承泽将鸽子转回自己跟前,又剥开一只,找到鸽颈后部开口,小心地剔断二翅根部筋络,慢慢抽刮取出左右翅骨——

    “程向远你之前是见过的,还有印象吗?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C市;姑妈五十大寿,在自家酒店宴请宾客,程向远当时是餐饮部经理。”

    “他们部门的人把姑妈原本订的酒搞错了,是你出面同姑妈说情,姑妈才没有把人开除,程向远感激你是真的;不过这顿饭是我提议的。”

    “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们公司想打开线下渠道,程向远能做主的只是这片区域的酒店,我做主,法务部才能拟合同,让所有酒店和商场都和你们签合同。”

    “我始终认为即便离婚了,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他主动打破这窒息的沉默,一面陈述今日饭局的前因后果,一边用修长的手指专注地剔将鸽剔骨留rou。

    当剔干净的鸽子rou被盛在碗里再次被转回余敏面前时,余敏紧抿的唇终于张开:“蒋承泽,你这不像是要和我做朋友,你这更像是后悔了。”

    用一种刻薄地语气,唇角弯成极轻的,嘲讽的幅度。

    心跳习惯性地变得沉闷且艰难;胸口淤堵起胀人的热气,灼烧着蔓延进脑仁,让人发胀、发慌,混沌又空落。

    余敏的目光是那样锐利。

    只消和她对望一眼,蒋承泽便会觉得自己的灵魂、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被看穿——

    无所遁形。

    怎么不后悔呢?

    从医院见到她苍白着一张脸的时候,他的后悔就已把他整个人淹没。

    也许能证明有多爱的唯一途径就是伤得有多深。

    人们沐浴在爱意中不会察觉,总是要等身边人失望了转身了,才开始意识到他们到底带走了什么。

    是对生活的热情,是对周围事物的温柔和耐心,是每天睁眼的期待。

    于是,后悔仿佛积水汇成洪流——

    是寂静的黄昏,是空荡的房间;

    是只能听到时针的声响和生命在细密的血管流逝的悲伤;

    是令人窒息的寂寞紧紧裹胁住心脏的无眠之夜;

    是她离开之后的每一天,每一晚。

    是,我确实后悔了——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蒋承泽定定的盯着眼前人眼睛,想要温柔地、轻描淡写地承认。

    受了一整个晚上的冷眼,他也想要融化她眼底的坚冰。

    只是这份冰冷,并非故作姿态的报复,而是近两年日积月累的心冷。

    哀莫大于心死。

    冰冷的心要重新捂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侥幸地想要和好如初,起码要先去掉他们无形间的隔阂和距离。

    蒋承泽动作很快,第二天便让人把合约发了江晓。

    数十页的合同,法务部在江晓的一再催促下,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审完了。

    第三天中午,江晓拿着打印出的合同,找人事盖上公司公章就准备给程向远送去,刚拨出号码,却见蒋承泽却出现在了公司门口。

    和蒋承泽一起来的还有前两天饭局上的眼镜男。

    刚出办公室门口的江晓揉了揉眼,连忙迎出去;迈开脚步之前,同人事低声道:“快去把钱总也叫出来。”

    小庙一下子来了座大佛,整个办公室都热闹起来。

    余敏关着办公室门也能听到外面嘈杂的响动。

    透过百叶帘子虚挡住的玻璃,蒋承泽一边跟着江晓指引朝接待室方向而去,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整个办公室。

    当他的目光扫向她的方向时,他停下了脚步。

    余敏垂头,将百叶帘彻底关上。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余敏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江晓的噙着笑意的声音:“快来接待室喝茶,钱总说今天你放一天假。”

    “这合同按说该我们送过去的,居然劳驾您亲自过来,实在惭愧。”

    余敏去到接待室时,钱溢正殷勤地给蒋承泽斟茶。

    她突兀的脚步回响在走廊,几人全都望了过来,主泡位的钱溢当即朝她招手:“小余快来,刚我们还说起你呢。”

    “手头没啥紧迫的工作吧?刚蒋总说他这是一次来咱们X市,我想你对这儿也挺熟,下午你带他逛逛,没问题吧?”

    当老板的都这么说了,余敏一个打工的能有什么问题?

    “走吧。”茶室出来,当众人把蒋承泽送到门外,余敏面无表情地开口。

    人在职场,总要应付一些不喜欢的人和事。

    乘电梯,下车库。

    工作日的写字楼,地下车库密密麻麻挤满车辆;余敏绷着一张脸,带着蒋承泽在车库穿梭。

    “有想去的地方吗?”   终于“啾”一声按下车钥匙时,她从后备箱拿出平底鞋,准备速战速决。

    “有。”蒋承泽目光落在她高跟鞋上,“我来开车吧,到了地方你当导游就是了。”

    余敏的新车是一辆国产的电动车;平平无奇的外观,胜在低调,不会招人惦记,同时绿色牌照,出行方便——

    但要和从前别墅车库里一溜的豪车比起来,实在寒碜。

    都说车是男人的玩物,也是权力地位的象征——

    蒋承泽曾经也开过二十来万的代步车,但职位升高后,车大都与其出席的场合匹配,从劳斯莱斯Phatom到奔驰Pullman——结婚期间,她几乎没见过他自己开车。

    蒋承泽拉开副驾驶门,停立旁边,用一个邀请的姿势,示意余敏上车。

    余敏搭在鞋盒子上的手微滞,最终又把盒子放了回去。

    天气难得的晴朗,无云的天空蓝得近乎透明。

    “今年冬天特别冷,C市已经下雪了,这里倒还挺暖和的。”   车开出车库后,蒋承泽开始找话题。

    “嗯。”余敏不咸不淡地应声。

    “这里也会下雪吗?”蒋承泽又问。

    “我还没见过。”余敏。

    她的注意力全在窗外,纤长的睫毛半盖住出神的双眸,似乎没什么接话的欲望。

    蒋承泽侧头瞥了她一眼:“你要是累了就先歇会儿,到了我叫你。”

    X市地处长江下游,襟江带河,依山傍水,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城市,也是有名的古都,有着众多人文遗迹。

    古木枝桠掩映下的民国名人别墅;枯黄爬山虎腾装点着的欧式教堂;繁华商业街后面的满院落叶堆积的旧使馆区……

    这些老建筑遍布大街小巷、角角落落的,仿佛这个城市的旧日记。

    蒋承泽似乎一早做好路线规划,缓缓的看似漫无目的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却将美景都兜揽。

    阳光暖融融地晒着车顶,斜入一角投在余敏肩上,她侧头看着路边的风景缓缓流淌,渐渐有了困意,靠着车窗闭眼。

    车里的暖气适时的开启,她打了个小盹,做了个午后阳光一样明媚的梦,再睁眼时,车已经停下来了。

    蒋承泽的大衣,不知何时搭到了她的身上。

    驾驶室空无一人,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一个黑色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接电话。

    慵懒的阳光透过光秃的树干和枝桠,在干净的道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遭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余敏转头,车窗正前方青砖白柱的拱门牌坊上赫然印着——X南大学。

    正是她的母校,这个城市里她最熟悉,待得最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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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假期上来贴几章,完结还有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