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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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贺天自顾自走在前头,气呼呼的像只领地被侵占的老虎。莫关山亦步亦趋赶在后面,看着他仿佛打上了“快来哄我”的背影轻笑出声。南方秋冬的风虽没有凛冽的像刀子割人耳朵,但无孔不入刺骨的冷湿得让人受不了,青年拢了拢围巾,鼻尖埋在松软的织物里,闻到淡淡的皂香,和贺天衣服上的味道一样。 莫关山还记得一周前,贺天照常来送晚饭,只不过随着菜肴一起出现的还有这条深红色的围巾。“我拆了好多次,这条已经是最好看的了,虽然知道你肯定也不缺围巾,但是网上都说,冬天一定要有一条男朋友亲手织的围巾。” 当时莫关山心里惊讶的不行,表面还维持云淡风轻的神情,“你这是哄女孩子呢?” “没,我没。”贺天怕对方又旧事重提,紧张的一颗心跳到嗓子眼,语无伦次起来,“我不是,真的,我其实从来没有那种想法过。莫仔,你要相信我。”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这段彼此无言的时间里贺天觉得自己仿佛站在审判席上,等待法官落下法槌宣判自己的命运。“谢谢,虽然织错了好几个针脚,但是我很喜欢。” 至今都记得,那时贺天眼里迸发出的欣喜的光,神采奕奕,让人忍不住想揉揉他的脑袋。 “走那么快干嘛?” 老婆主动给了台阶,贺天当然识相地下了,但不能一下原谅得太快,显得自己很好哄。“叫我干嘛,我可没他那么会扭。” “脖子好痒。” 一听说脖子痒贺天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赶紧窜到莫关山身边,看他手伸到围巾下面把脖子抓得红了一片。他蹙眉感到内疚,用指腹按住那处皮肤轻揉。“明明要的是最舒服的毛线的,怎么还那么扎。赶紧摘下来,先戴我这条……” 起先贺天老妈子似的碎碎念莫关山瞧着新鲜,但听多了不胜其扰,抓住男人的围巾用力吻住那张嘴才算治住。 这是两人关系缓和以来,莫关山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主动吻贺天。男人一时呆在原地,直到分开也没缓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用手指轻触还残留着对方温度的嘴唇。“莫,莫仔,你你你你,亲我……” 草,怎么结巴了。 莫关山嫌他傻,不愿意跟这个显眼包站一排,神色淡然地继续往家走。可没走几步又一下跌进男人温暖的怀抱里,被人扣住下巴,在枯叶纷飞的街道,来了个热烈的深吻。 “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如莫关山所愿,贺天真的耐下性子不再想一步登天,而是一点点缝补他们的关系,没有做出任何越界的举动。 贺天站在对门笑着回答,可莫关山合上门后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过了许久,确认青年真的不会再出来,他退回到空壳般的房子里,踢掉鞋子甩下背包,xiele气的皮球似的瘫在沙发上,想着和莫关山关系亲密的教练,还有那明目张胆撬墙角的小白脸,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他后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里想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天气预报说B城今天午夜会有场大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树干、屋檐和窗台上,杂乱无章的噪音让本就觉浅的贺天更睡不安稳。他浑身冷汗地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依稀记得梦中他去蛋糕店里取蛋糕,可回家的路上却发生了重大车祸,就在对面那辆轿车失控般要撞向自己的时候,他猛地发抖回到了现实。 但是劫后余生的恐惧感太真实,贺天心有余悸地按亮夜灯,太阳xue处的血管突突地狂跳,头痛欲裂的瞬间无数记忆的碎片巨浪般向他袭来。“什么……”他弓起背,掌根按着额角试图缓解这折磨人的疼痛,但于事无补。过去与现在的版块在脑海里撞击,隆起不可逾越的山脉,撕开深不见底的裂谷,在混乱的世界里,只有跳动的心脏是辨别方向的太阳,终点是爱人的身旁。 贺天随手拿了件棉大衣便出了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他拢了拢衣服挨着墙壁在莫关山家门口坐下,只是想离他再近一点,心里不会那么空落落的慌。他环抱住膝盖,头枕在上面,侧耳倾听外面的滂沱大雨。 贺天想到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雨夜,雨下得跟泼下来似的,浇得人睁不开眼睛。他自食其果满花园地爬,衣服裤子甚至指甲缝里都沾满腌臜的烂泥,每动一下就祈祷一次,求上天给他一次和莫关山重修于好的机会。 事后贺天不为自己感到委屈,他清楚自作自受的人不配委屈。他哭是因为害怕,怕腿根本治不好一辈子只能在轮椅上残喘,那他怎么有脸再去找莫关山,阻止他和更好的人在一起。他无能狂怒地攒起拳头挥向至今不太利索的小腿,觉得自己不争气极了,跟展正希口中描绘的那个以前的自己根本没法比。 一直以来,贺天都把以前的自己当作假想敌,一门心思认为他们口中所谓的“友善”“亲切”不过是虚伪的社交面具。但现在,他愿意变成“那个人”,这样莫关山望向他的时候眼里就会充满爱意,会温柔地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