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不听话的木头砍掉就行

    丹恒很轻松就察觉到自己后面坠了尾巴，那人也根本没有掩藏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将悠悠闲闲溜溜达达的黑发青年一把拽到躲藏的角落，“为什么跟着我？”

    “我看到你鬼鬼祟祟地溜走，想看点乐子。”夜枫笑眯眯地开口。

    丹恒愣了愣，刚刚还满嘴古言的青年现在已经迅速用上星际网络用语了吗，跨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内心吐槽也不妨碍他冷面赶人，可惜夜枫现在这副样子十足一份笑眯眯的狗皮膏药，与刚刚遗世独立的高岭之花大相径庭，还颇有些三月七的精髓。一时间赶不走，丹恒只能让他跟在身边。

    越靠近鳞渊境，路上的幻影就越多。丹恒强撑着不让夜枫看出一点异样，那些回声却一直纠缠着他，他一直努力告诉自己是丹恒，与丹枫的过往无关，却怎么也无法回避两人同为一颗持明卵的事实。

    夜枫其实看得见，也听得到。虽然还是不太懂这个位面的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不妨碍他出手。他揉了揉丹恒的头发，借由亲昵的肢体接触传给他一缕清灵气。

    丹恒顿时觉得耳边清净不少，心态平和许多，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拿下夜枫的手，“…多谢。”

    “不客气（︿　v　︿）　”

    没想到刚坐船渡海，迎面就是静候已久的一男一女。男的提刀砍上，罗刹不在没人帮忙遮掩身份的夜枫没打算动手，退开几步看着男的把丹恒压着打。

    他评估了一下把人活过来的难度，发现也不是难事的时候更没有动手的意思，谁知道横插进一只小年轻帮丹恒，眼瞅着二打一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孩子经验尚浅，那一把裂剑脱手，飞插进丹恒身体的时候他都还没反应过来。

    “小子，我来介绍一下，你身后这位可是身犯十恶逆...判出仙舟、掀起大乱，被永世放逐的罪人。持明龙尊　饮月君。”

    如果把刚刚刃的话当做解说的话，夜枫就在旁边观看了一场变身秀，青龙爱好者猛猛点赞，本来还只是平淡关注的他瞬间被那声熟悉的龙啸变得兴味盎然起来。

    还没多打量两眼，下一瞬他的注意力就被得偿所愿、快活大笑的男人夺去，随着言灵的解封，他身上缓慢溢出浓郁生机，维持着这具躯壳不灭。夜枫细细查看，刃忽然感觉到毛骨悚然，一时不察被飞剑擦破皮rou，又迅速愈合。

    夜枫收回视线，只是被祝福过而已。他想了想一路上遇到的仙舟人，似乎或多或少都有祝福在身，只是这个祝福似乎不包含灵魂。纵使rou体长寿永生，灵魂也承受不住这种透支，时限一到自然会变为他们口中所说的怪物。

    夜枫思绪一转，场中三人已经打完，紫色长发的女人用言灵停下了争端。他才缓步入场，顺手揉了揉单膝跪地的小孩，“继续努力，你还年轻。”

    “…无关人等应当退回长乐天，你为何在此？”彦卿虽然同样防备夜枫，但他知道刚刚夜枫那一摸头瞬间治愈他的真气亏损，俗称，被一口奶起来，拄着剑又站稳了。

    “来者皆客，彦卿不得无礼。”温和有礼的白发青年却穿着一身肃杀的甲胄，脸上笑得极为亲和。

    夜枫一眼便知此人不好对付，想了想自己身份暴露之后可能会发生的麻烦事，他只得迎上景元。

    丹恒清冷地扫了夜枫一眼，也不知是对谁说：“他是我的朋友。”

    赶来救场的景元除了处理两位“旧友”，还为了眼前这位忽然出现在仙舟内部，抬手就能抹去对方记忆的无名氏。

    唉，符玄还是要多加努力。

    这边剑拔弩张，那边寒暄问候，丹恒看了看旁边笑眯眯地跟他打听开拓者近况的星核猎手还是往夜枫这边靠了两步。

    夜枫和景元各自防备着寒暄完，回头就被站得过近的冷面小青龙双双暴击。一个是正中心头的喜爱，一个是故交好友风流云散的悲苦，怎么都算不上平淡，只不过这两人表面功夫一个比一个强，谁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端倪。

    景元去处理星核猎手的事宜，夜枫倒是围着丹恒转了一圈，“虽然之前就看出来你的本体是青龙，但也没想到会这般好看。”

    丹恒随他打量，手上玩着珠子，“之前，不好吗？”

    “好的很，之前看着乖一些，现在看着可爱一些。”夜枫在他面前站定，跃跃欲试地问道，“角，可以摸一下吗？”

    丹恒别过眼，眼尾描红夺目，也不知道那两个形容词是怎么能安在他身上的，“不可以。”

    “那尾巴呢？”夜枫穷追不舍，在他的认知里，龙除了逆鳞并没有哪个地方真的不可以摸，所以也没有觉得丹恒越来越红的脸有什么不对，他只觉得可爱。

    “不知羞！”丹恒一甩袍角，隔壁已经抬脚走人的刃还是停下来讽刺两句。

    “饮月君也知晓喜欢的意味？也配得到旁人喜欢？”

    夜枫疑惑，“怎么就不配了，我喜欢。”

    除了多智近妖，猜测到部分真相的景元和吃瓜的卡芙卡，没有哪个不被他这句话镇住的，但夜枫如此喜欢丹恒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他本体乃是青木，掌控巽风震雷，凑齐一个方位的四象五行八卦只差一条青龙，自然是对这条懵懵懂懂的小青龙起了点拐带的心思。

    最后还是急着赶路履行预言的星核猎手打破局面：“我要做的事已经完了。”

    “嗯，完了。”

    景元目送两人离开，回过头对丹恒说道，“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我不是他。”丹恒表情冷静，语气坚定。

    夜枫却看到景元敛下眉眼，神情苦涩，但这个表情只维持了一瞬，一瞬过后，他又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罗浮将军：

    “嗯…抱歉。”

    ——“二位久别重回仙舟，却总是在些尴尬的场合。如念故人之交，应早些通知我才是。”

    夜枫想起景元一开始说的场面话，他回头看了看远处只剩个背影，在生死间徘徊往复的刃和面前新生稚嫩的丹恒，察觉到一些始末。他重新睁开眼去看景元，却发现此人的生息如同将要燃尽的羸弱烛火，仅剩的蜡烛淹没在火光里，将要看不真切。

    长生向来不是恩赐，而是诅咒。夜枫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所以他闭上双目，不去看也不去干预那微弱摇曳的烛火。

    三人一路行至大殿，丹恒和景元还因为前世今生的问题有所争执，景元甚至还以此为筹码给丹恒小小地下了个套，可丹恒急于摆脱过往，便也自愿入套。夜枫在一旁倾听，却始终不发一言，丹恒看了他几眼，他也只是笑了笑。

    他只是过于清楚，过往的美好对留在原地的人来说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情，而变化对于不变来说又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这便是长生，这便是独活。

    夜枫抬头看着与丹恒极为相似的雕像，心里叹息更重几分。

    丹恒还在回想法术，景元与夜枫两人站到角落里，景元向夜枫行礼，“先前多有冒犯。”

    “无妨。你能察觉我的身份便是你的能耐，不用顾及，也无须忌惮。”夜枫扶起他，“你便当我是过路人。只是有一件事情还要麻烦将军帮忙。”

    “我已带来。”景元拿出一台新手机，“您的身份我亦会遮掩一二，只望您稍后出手相助。”

    “这是自然。”夜枫接过手机，发现通讯录上已经登记了景元的联系方式，他笑了笑，将自己的尊名发给了他，“这是微不足道的谢礼，有事情用这个名字呼唤我，我在宇宙另一端也能过来找你。啊，虽然知道将军不是这样的人，但还是不要将这个名字外传，会有些小麻烦。”

    “还有，多思多虑不利于身心，将军疲累时可出去看看。囿于原地...”黑发青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多谢关心。”景元笑弯眉眼，藏下那双灿金眼眸中的所有情绪，眼下泪痣在一头白发中同样夺目，“等我卸下这身担子，倒也很想去当一名巡海游侠...到时便用这份谢礼邀您同游。”

    夜枫同样笑起来，语气柔和劝慰，“只要你开口，我便会答应。那份谢礼你应该用在更过分的事情上。”

    景元哈哈一笑，不再作答。夜枫则感受到了灵力的震动，转过头向丹恒看去。

    漂浮半空的持明龙尊与身后的雕像重合，命运的锁链环环相扣，灵力与法则纠缠盘旋，凝结出rou眼可见的龙身，庞大的灵力像要撕开这方天地，旗帜鲜明地昭示回归。狂风大作，目之可及的海水尽数听从调遣，死寂多年的平静海面被一分为二，轰隆水声成为回归的盛大奏曲，整个鳞渊境都活过来为君王的回归俯首称臣。

    举目眺望，远处的根须还藏在种种封印下，但却已经能听到它咆哮着要挣脱陈旧的束缚，生命的能量涌动着，如同疯狂的野兽，不肯休止。夜枫咽下喉间血液，他所拥有的生命规则被另一种力量冲击，他无法安抚远处的建木根须。

    一路上，夜枫都很沉默，他的耳中是建木传来的一声声龙啸，满是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嘲弄，似乎在这持明禁地待久了，借了那一缕龙气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真龙了。

    走到最后一重封印前，夜枫还是忍不住咳出一口血，鲜红的血液落在地面便凝出一朵朵血之花的幻影。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夜枫却只是摆了摆手，擦去唇边血迹，抬起手，那朵血泊便随着他的指尖跳动，被他凝结成一根笔直的血色树枝。

    “不是说要做准备么。”他朝众人笑了笑，带着轻松的笑意和不易察觉的怒火“总要拿点趁手工具教训叽叽喳喳的烦人小孩。”

    战斗一触即发，夜枫一开始还收着手，把手上的树枝往旁边的根系一怼，就到三月七旁边装作奶妈，想着不能破坏这方空间，也为了不被这种神明座下狗腿子发现自己，战斗表现和隔壁三月七不相上下，大部分精力都去控制建木本身了。直到景元在他面前被抓起来，被毁灭的能量灌洗。夜枫顿了顿，还是提前引爆之前设下的伏笔。

    建木根系一寸一寸重新逆转成能量，飘进夜枫体内，幻胧发出一声咆哮，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快速流逝，她没有力量再去转化面前的罗浮将军，但她依然将手上仅有的筹码握紧。

    幻胧敏锐地紧盯着神态散漫的夜枫，“你是丰饶令使！为什么要干涉！这也是让丰饶遍布的方法！”她依然在挣扎，但控制不住力量流逝的速度。

    “谁跟你说我是丰饶令使？”夜枫招了招手，已经潜入建木内部的锋利树枝受他感召，从幻胧体内破体而出，在她气急败坏的叫喊中破开了捆绑景元的锁链，创造出一个非常好的空隙，早有预感的丹恒适时打断了链接。

    夜枫上前几步接住从空中坠落的罗浮将军，立刻皱了皱眉头。即使他提前出手，景元体内毁灭的能量依然不容小觑，但将军在短暂的昏迷后，挣扎着落地要自己站着，夜枫也只能由他，只是将建木逸散的力量收拢，以自己为媒介传到景元体内。

    失去建木的力量，幻胧也失去依托的形体，魂魄漂浮在半空还要放狠话，“干得不错，巡猎的将军，竟然连丰饶的令使都被你拉拢了...不过没关系，我失去的只不过是个随手捏造的rou身，而你，还能坚持多久？仙舟的毁灭之日就要到了。”

    “走吧，毁灭的小卒子。”景元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通过夜枫搭在背后的手传递过来，在他体内却如同泥牛入海，他拒绝了所有人的搀扶，自己支撑着站起，自如地拂去魂魄，“告诉军团：巡猎的复仇，必将来临。”

    魂魄消散，夜枫的脸色仍不见好，生命的能量在他的cao控下与景元体内毁灭的力量互相交锋，每一次交锋都在破坏这幅身体。

    这样下去不行。夜枫开始将能量藏进他的四肢百骸，护住重要的心脉。

    “夜枫，将军他没事吧？”三月七望向在场唯一一个奶妈，然后注意到他阴沉的脸色，“将军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要...啊呸呸呸。”她捂住嘴。

    景元先摇了摇头，“还撑得住。”但却没让夜枫放开手，反而看向丹恒，“看来咱们过去的默契还没有消失啊…”

    丹恒沉默片刻，哼笑了一声。

    瓦尔特还想详细敲定后续的事宜，夜枫却摆了摆手，用着所有人都没听过的温和嗓音轻声说：“要不要睡会？”

    景元眼前开始泛黑，听得这话点点头，“是有些困倦了…”他对着夜枫笑了笑，“之后的事情麻烦先生了…”

    “安心睡吧。”夜枫接住软下来的景元，将他打横抱起，叹了口气对列车组说道，“快去叫人。”

    三月七和星两三步就冲了出去，瓦尔特怕他们两个小孩讲不清楚，连忙也跟上去，只剩下丹恒和夜枫面对面。

    “要帮忙吗？”

    夜枫点了点头，却不是让他接过怀里的景元，而是指了指远处的被他吸取不少生命能量的建木，“把它砍了吧。”

    丹恒：？

    夜枫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笑了笑，“快去啊，还愣着干嘛。现在就我们两个人，现在不砍什么时候砍。”

    丹恒犹豫着召唤出珠子，被夜枫打断，他指了指飞出来之后就插在一边的血色树枝，“用那个。”

    丹恒拿起树枝，建木的根系就像是遇见了天敌一样四散躲开，他顺着手中木枝的指引前行，所有的根系都给他让路，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颗珠子。珠子是充满生机的莹绿色，隐约还有些熟悉感，还没等他从自己混乱的回忆中想起些什么，血色的木枝就往前一送，挑起那颗珠子，甩到背后的雾里，然后自己替代了珠子的位置，插在原处。

    薄雾散开了，夜枫正在原地含笑看着他，景元依然睡得很熟，但脸色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走吧，回去了。”

    丹恒走了两步回头看向保持龙形的建木，鳞渊境的法则封印与他息息相连，不知为何，建木的力量似乎不再躁动着冲击之前设下的封印，即使是最为陈旧的法则也能将它束缚在原地，更像是建木本身放弃丰饶生长，沉静安宁地立在那里。逸散而出的气息比起丰饶，更像是眼前稳步前行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