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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谢无陵一身伤病未好全,膝下冻伤更是落了病根。匆忙间便去了邠州赴任。若非是顶了钦差名,又出身昭行,只怕没人会将他这未及冠的小儿放在心上。但三年后,他不仅安然无恙归来,还将那邠州治得城安民乐,想来背后手段匪浅。但谢无陵从未详细说过个中曲折,那日述职也多是一语含糊过,惠帝也不甚了解。“邠州旧时富庶,比之雅山荒地总是要好些。圣上问平之有何求,平之无所求。”谢无陵冷声回道。“小先生说着无所求,”惠帝听了谢无陵的话来,生了笑,摇了摇头“却和寡人提这雅山荒地?也罢,明日朝会便赐他封衔。小先生以为何地适合?”“平之惶恐。”“但说无妨。”“平之以为,姑臧之地,便可。”谢无陵这话一出,惠帝微拧的眉松了去,引得谢无陵心下也松了口气。姑臧之地即凉州,既是西北,便总有益处。若起纷争,北还有陆家可帮扶。况此封邑地偏,更可为赵祚敛了的风头。惠帝沉默了半晌,复启口道:“依你,至于食封便同宣城一般。”第65章扶风之势谢无陵自重阙归府时,已是入夜时候。那被他从邠州带回来的小厮,叫做就木的青年见他归来便迎上来道,羡之来找过他,不过听了说谢无陵还在重阙里,便兴致乏乏地走了。谢无陵托就木待明日晨间羡之来交论赋时,给羡之带话,说他师父明日后晌一定在府上候他。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第二日赵祚归朝堂,大殿上,圣上如他所言,赐赵祚封邑,为姑臧主,食户千石。朝野一时哗然,众说纷纭。谢无陵下了朝本想托赵祚的福溜走,但还未等他突破众人到赵祚身边道贺,便被福公公叫了去。实则又是惠帝于长明殿内批折,唤他来煮茶。这茶一煮便至了日暮,谢无陵才得令走归途。谢无陵坐在归府的车架上,想着惠帝问他的话儿,渐渐入了神,连车架停了都不知。还是那就木在车架外唤了他一声,才回神。重阙坐城北,谢府近城东。皮纸制的瞰城图上看着这谢府离重阙算不得太远,而实际待谢无陵归家后,月色正渐渐入庭。月华皎皎,照在杏树梢,合着指头银雪倒似那叶间生了夏花般。谢无陵入院,但见对着门的那一排厢庑里,都点着灯。灯光昏黄,成了这冬夜的一点慰藉,让他心下生了柔,起了念。原先他去清虚观时,夜里也总是这般模样,若是惠玄师兄那夜未归,真人还要将每间屋子的烛都点来。她曾说,总得有人等,惠玄才不会忘归。而他今日便生了一种这般心思,总觉那屋里有人在等他,他脚步越发快了,连就木在他身后说了什么都未听进耳里。他冒冒失失地推了主屋的门,却在偏头循光看去的那瞬,恍觉一别经年。谢无陵好像突然知道就木在他身后说了什么,说的好像是:“姑臧主和小王孙在屋里等您。”他目光才循光看去时,是赵祚立于羡之身后,握着羡之的手,教羡之落笔,笔蘸了朱色,如此看来,倒似在教羡之作画。如此一景,一如旧时。那时他病体未好,羡之不肯离他太远,便在他居的厢庑里练字。有时赵祚夜里闲暇,会亲自教羡之行笔走字。而他那时便倚于床头,默数更漏。可惜这景,谢无陵也只有幸见过一两次。如今再见,心头仍为其一震。他心下怅然,一时感慨。什么昭行大义,什么黎民苍生,当都不如此情此景。“回来了?”赵祚闻声撤手,抬了眼,问道。光线昏黄,谢无陵不及看清他的表情,便听见羡之一脸气愤道:“师父!羡之等你半天了!父亲也……”推了姑姑的晚宴之邀陪羡之。“好了,羡之,”但羡之后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赵祚打断了,顿了顿又道,“肚子不饿了?”闻言羡之的嘴一下就瘪了去,猛地点了点头。谢无陵见状,刚想回身吩咐就木去备些吃食,便见赵祚给羡之让道,支使羡之道:“你去布膳来可好?”羡之颔首,蹦哒着出了厢庑,还好心地回身合上了房门。门一合上,谢无陵心下更惴惴不安了。毕竟当初赵祚把羡之和那一府都托付给了他。他眼珠子在眼里打了个转,故作轻松地重复赵祚方才的话,问道:“回来了?”赵祚打量着眼前人,蓝绶换了玉冠,眉眼如旧,似昭行桃花般灼人;脸色有些发白,唇上似点了口脂,瞧来甚艳。谢无陵方褪了一身风袍,风袍下的一身朝服颇有些宽。似厚衣裹着皮骨,太过瘦削,惹得赵祚欲皱眉。但也不过一瞬,这皱眉的动作就被赵祚收住了。赵祚颔首,压下心头莫名生来的火气,应之:“托小先生的福,回来了。”“你……”谢无陵的千言万语,在看着赵祚的那一刻,便都哽在了喉头的,如今要说来,却又不知当说什么。“我?我还安好,”赵祚嘴角生了笑,那笑却叫谢无陵心下怯怯。赵祚却也没有放过他的心思,赵祚将眼前人,当挚友,当可托付家当、交付性命的人。所以赵祚想他安稳,想他能在这扶风城安身立命,想他能替自己教养羡之,而不是为自己不顾性命地搅动乾坤。赵祚沉声问道:“小先生呢?可还安好?”“安、安好。”谢无陵的目光如烛光一般闪烁不定,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咬了咬唇,敷衍着。“安好?”赵祚凑近一步,打量着眼前人,面色也渐渐变得冷峻得不像样。谢无陵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复抬眼对上赵祚的目光,勾了唇角,道:“听从山郎的意思,是以为平之在邠州不好?”谢无陵转身在桌案上置了两个杯盏,替自己与赵祚添了盏茶,佯装不管顾赵祚那里莫名来的寒气,兀自道:“邠州本是富庶地,平之就任三年,除大疫时,有些难捱以外,并无不安处。”赵祚的目光追着他走。他总是这般,轻描淡写,避重就轻。但他不知那个与他传信的长乐公主,每月总会传信给赵祚。信里三句不离谢无陵三字,如不是赵祚知晓长乐心中所悦之人是宣城,只怕该以为长乐心有他属。信书本是简练语,那几年来,长乐的寥寥几笔,也都比谢无陵这句“大疫时候,有些难捱”更细致。“腊月十七,收一书,非平之字迹,言,平之病来,勿扰。”“正月十五,年节至,平之送画予羡之,贺新年,道上月友人失礼。”“三月初三,本是花朝,但母妃坐立难安。吾替兄折枝,后相问,才知是,帝允邠州官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