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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西鹤的尤利西斯

    

第4章 白西鹤的尤利西斯



    意识流作品《尤利西斯》写的是主人公一天内游荡爱尔兰的故事,它只讲了一天的故事。

    如果我们现在进入到白西鹤的尤利西斯,他当然比不上书里的主人公,他的游荡地点只限于家里。

    三个月前的早上五点半,隔光极好的自动窗帘一如既往地往两边散去,光线争先恐后地汇入房间。

    云白色枕头上躺着一位男人,他的头发乌黑又柔顺,软软的覆在他的额上,长长的睫毛乖顺地垂下,他神情放松,像吃了艳红苹果而陷入沉睡的公主。

    他躺在那,沉睡的感官能力逐渐恢复。窗外绿树上的红尾鸲在叫,他知道那是把他召回现实中的声音。

    他不会睡懒觉——虽然他今天很想—甚至有点迫不及待想回到自己的梦中。

    “叮叮叮、叮叮叮……”床头柜倒放着的手机不仅叫还乱震。

    白西鹤闭着眼就把电话接通,“喂?哪位?”

    和他透着困倦的声音不同,电话另一边的声音清醒而冰冷,比夏夜酒吧里冻得一丝不苟冰块还冰,“你该起床了。”

    “周潮……?”

    白西鹤睁开一条眼缝,拉高手臂,眯着眼睛看手机上的备注。

    “周潮我怎么你了你要这么早喊我起床?我是剧本没交给你还是我上一个写的你不满意?”

    “听我的话,你该起床了。”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白西鹤愣了半晌,他爬起来,傻傻地立在床上,头发乱蓬蓬的,脑袋上还立着一小簇呆毛。没等他想明白,他的助手小尤就给他打来了下一通电话。

    “白老师,周总让我给你送点东西,他说务必五点四十五前送到,我还有五分钟就到你门口了,东西比较多,老师你看我放哪里合适?”

    白西鹤让他放门口。他打开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大袋东西,袋子口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他一个一个拖进房内。

    刚拆开第一个袋子的时候白西鹤还笑了笑,等拆到第四个的时候他完全笑不出来了。

    四个大袋子里全都是吃的,光是水果就有十几种,除了他自己平常会吃的蔬菜鸡蛋之外,还有很多零食——什么糖核桃、奶酪棒、气泡水......

    虽然很不可能,但白西鹤在想,是不是周潮被人送礼吃不完这些东西所以干脆通通送给他。

    等他把四个袋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好早上已经过了一大半,白西鹤环绕周围,总觉得屋子还不够整洁,不够——不够正式。

    干脆做个大清洁?

    他忘了自己还没吃早餐——因为他一点也不饿。

    他的一整个早上都精力充沛,做个清洁也能找到生命的真谛,盯着墙上的黑色斑点就像是盯着金色奖牌一样。

    中午他吃周潮送来的食材坐在餐桌前往落户窗地望,树叶被晒得透着绿光。他端起碗赤着脚靠近窗前,地板是温热的。

    红尾鸲早就不见了,现在换蝉接棒了。

    像这样,生活在动物附近常常让白西鹤感到安全。他听着夏日晌午的蝉鸣声,人逐渐困倦起来。

    眼睛一闭,再一睁,蝉也不见了,四周静悄悄的,不似有活物,客厅内洒满橘黑色的余晖。

    白西鹤再次醒来的感受完全不同于早上,他盯着客厅的电视黑色屏幕里自己的倒影,眼睛眨也不眨。

    他的胃里一鼓一鼓的,蜷缩着,狰狞着。

    他的目光下移到柜子处,里面的碟片被他按照时间顺序摆放得一丝不苟。

    白西鹤惯用释放压力的方法除了做饭、洗碗、还有看碟,他会随机抽取一张,其实里面的每一张他都看过,再看一遍——看细节,总有地方他没注意到。

    他盘腿坐在影碟机前,仰头看电视,四周大开的光盘盒像孙悟空圈出的那道保护罩一样圈住了他。

    碟片被他换了一张又一张,他在心里扯着嗓子,不对,这张还是不对。

    最后一张碟片被他抽出。

    柜里、地板上全都是他的碟片。他忽然觉得,就这样放着也挺好,这样的话一会他还有事做。所以他脚步轻巧地绕开一张又一张的碟片,而后重重跌入沙发里。

    屏幕里的少女穿着宽松的灰色囚服,一双属于男人的大手从后面扯紧她的衣服,逼得她露出挺翘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他一只膝盖横插进少女的腿心,膝盖骨一下一下重重向上顶,一只黝黑的大手按在她的胸上用力揉搓着,胸前的布料被他弄得全是褶皱,被迫垫高脚尖的少女嘴里不住发出嘤咛,上半身一扭一扭的想逃脱男人的禁锢。

    镜头下移,另外一个寸头男人坐在下方的沙发里,他的一只手臂横放在沙发上,似乎听而不闻上面的所有动静。

    “嘿!老大!这女人给你玩玩?”上面的男人邪笑着横抱起女人就往下抛。

    “嘶——”他回过神来。

    落入他怀里的少女眼眶微红,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落入白西鹤怀里的少女眼神空洞,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洋娃娃。

    她在他怀里干坐了五秒,也可能是更多,才愣愣地扭头看他。

    她对上他的视线,他对上她的视线。

    终于。

    碟片还在放映,白西鹤有一瞬间不大确定自己到底在哪,是电影院里的放映室,胶片一格格运转;亦或者是夏夜海边的礁石上,海浪一遍遍涌入心脏。

    上帝给了他——只能他一个人听见的一锤定音。

    “失落的,他要寻找;迷路的,他要领回;受伤的,他要包扎。”

    “喂—”寸头男人拧起眉头,“谁让你丢她下来的?”

    “喂—”蓝茶有样学样,话语在她嘴里转了又转,“第一,我不叫喂我叫……”

    白西鹤神情怪异,偏头看她。嘴里还塞着沙拉的蓝茶表情突然停顿,“谁让你丢她下来的?这词好熟,这个语音语调也是,这部我看过吗?”

    怎么能让白西鹤相信蓝茶不是天生的编剧呢?

    他说:“三个月前,你掉到我这的时候电视刚刚好播到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