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在出租屋收拾着本就没几件的行李，秦雪椰想起下午房东太太充满歉意的那个电话。

    “对不起啊秦小姐，因为这间商铺我老公突然说要卖，所以这还没到期的房租只能退给你了！”

    房东太太没说其实一开始没打算卖的，但那人电话里表示愿意付出比市价多几倍的价格，只一个要求，立即就卖。

    几倍！天上砸馅饼的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所以自家才这么着急和她结束租约，哪怕多付半个月违约金都没所谓。

    秦雪椰无法计较，收了那多出来的半个月违约金便开始收拾行李。她在S城没亲人，在哪都是一样。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留在离从前更近一点的地方。

    不过既然别人容不下，她也不会赖着不走就是了。

    拖着不大的行李箱，雪椰上了通往H城的高铁。

    站内人头攒动。

    这是个神奇的地方，有人不舍故人的离开抱头痛哭，有人因为和亲人的重逢而欢声笑语，欢喜和悲痛同时交替。

    而属于她的那份悸动。

    却再也找不到了。

    挤上高铁找到座位，隔壁座的大男孩腼腆着上来帮手。“我帮你把行李放上去。”

    她小声道谢，等他放好后才坐下来。

    雪椰穿着半新不旧的毛衣外套，戴贝雷帽，莹莹小脸莲瓣一般清粉。虽然模样清纯的像个大学生，实际上她今年也已经二十七了。

    “你是大学生吗？哪所学校的？我们可以结伴一起走。”那男孩的心思就写在脸上，直白又好笑。

    “不是。”

    大男孩有点可惜，又不太死心，继续问。“不是大学城的学生？还是别的地方上学？”

    “我去打工。”雪椰知道他误会了，四个字结束话题。

    大男孩慢慢的点头。

    H城是名城，闻名全国的不只风景名胜。

    “打工挺好的。那你多大？看起来和我差不多，你是jiejie咯？”讪笑着又尬聊了一会。认知有限，他也不知道扯什么来保持交流。“对了，你去打工？是找工作还是？或许我能帮忙也说不定！”

    这个话题已经在逞强了。

    秦雪椰摇了摇头。她大学辍学，成绩又差，就算一直读也未必顺利毕业。从小学的东西派不上用场，根本无法正常融入社会。虽然凭着一口莫名的气来了这，事实上能不能找着工作都是未知数。

    高铁行驶时间不长，三小时就抵达了H城。

    男大学生虽然遗憾没搭讪成功，但也不能怎么地，帮雪椰把行李提到站门口后就分道扬镳了。

    雪椰决定先去人才市场碰碰运气。

    没想到还真有点运气。

    “不过你这学历有点低啊！”拿简历的中年女人戴着无框眼镜，职业服包裹的身材十足曼妙。

    将一际碎发勾到耳后，雪椰点头承认。

    “大学没读完。那就是高中毕业了？我们店里接待往来都是些名流政客，至少得掌握两门外语，你不一定能胜任。”中年女人放下简历，环臂靠在椅背上。

    “我可以学。”雪椰听出她话里的松动，只是说这话自己也心虚。就她现在这记性，学完就忘的能学好什么？

    “你说说看，隔壁队伍人都挺多的，为什么独独我这没几个呢？”中年女人让雪椰看看两边。

    果然其他展台上人都多，就这门可罗雀。

    雪椰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倒老实。因为我要求高啊！我的招聘第一条就摆明了要求颜值至少得是七分。”她在简历上点了点。“我们公司历史悠久，也曾服侍外国皇室，近几年才入驻大陆。向来目标客户都是达官贵人，这些人看中什么？是体面。这么说你明白了吗？不止是学历和能力，我们更看重的是……”

    她停顿了一下，身子前俯。

    “是脸。我们服侍名门贵族，脸才是最重要的。就是这么浅薄！每个店员的基本素养不止是学历，甚至其他可以后天培养。但脸不行，别跟我扯什么可以整。天生的和医生的，我们一眼看穿。”女人突然笑了。“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你被破格录取了。美女，恭喜你！”

    她花里胡哨一堆话，其实核心就是颜值即正义。果然浅薄！雪椰听懂了，敢情自己在外面呆了几年，回来后大家都这么直白了。

    女人自称丽姐，是这家跨国名牌位于H城的旗舰店店长。每周会抽一天在人才市场面试，招了雪椰后，确定她没地方住，就直接带人到宿舍安顿下来。

    “你尽快熟悉业务，外语立刻给我报名学起来。”丽姐将实习制服拿给雪椰，让她第二天就入店。

    于是雪椰就在这间H城名品旗舰店入职了。虽然遇到讲外语的招待不了，但她心态好，人勤快，别人不愿接待的都丢给她，也无所谓，所以倒很快就融了进去。

    “欢迎光临。”

    随着迎宾的问候，店内的几人同时露出了职业甜笑看去。

    那是个高大健硕的外国人。敞着高定西装，露出内里的繁花似锦衬衫。高鼻深目的，香水喷的隔几十米都能闻到。

    外国人不稀奇，店里常接待。但这人明显很富有，好几个店员跟过去。这个跟的距离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太近有压迫感。也不能太远，让客人问问题时找不到人。

    那外国人双手在一排排的西装间找，突然对几人说出一句话，大伙面面相窥。

    “惨了！听不懂他说什么。”店员和丽姐求救。

    有些客人讲的是小语种，本来学小语种的人就少，更别提这些店员。丽姐亲自出马，但对方显然是想提出什么要求，并不是单纯的选几件衣服。那外国人连比划带掺了几句不标准的中文，大家还是一脸听天书。

    做不到宾主尽欢了！交涉无果，那外国人双手摊开，耸耸肩表示遗憾，丽姐也带着歉意。

    “等等。”

    从理货间出来的雪椰突然追上来。轻拍那外国人的手臂，露出微笑。外国男人先是一愣，与她说了一串什么。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大学辍学的雪椰立即答上了。

    他面露喜色，跟雪椰走回来。交流后，她从几个分开的人台上取下西装，外国男人接过，扯了扯衣料，然后摇头。

    雪椰思索了几秒，突然单手点了点额头，笑容璀璨的补了几句。

    外国人爆出惊喜的笑，大手张开，礼节的抱了下雪椰。

    这人太高，瘦弱的雪椰被他搂在怀里很违和，简直野兽和美人似的，丽姐都没忍住龇牙花。

    笑着接受了他的拥抱。雪椰让店里裁缝去帮他量尺寸，接着取笔让他留下号码，放下定金，最后才高兴的扬着手出了门。

    这一幕实在神奇，丽姐喜出望外的走来。“怎么回事？你们说什么了。”

    “斯蒂夫先生是个功夫演员，来H城取景拍片的。”H城自古就是东方历史名城，有电影人来取景也正常。

    “他的西装都是定制，这样才能施展拳脚。但因为一场意外，他的西装都毁了。事出突然，刚才想要我帮他找几件弹性足够他施展的西装，可惜店里目前没有符合他要求的。我记得店里可以特殊定制，所以留下他的尺寸和电话，让总部定制好再送来，可以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简直太可以了！”丽姐一语双关的。“好好干，你人漂亮又机灵。丽姐看好你哦！”

    “是个演员啊！难怪那么帅！”年轻的店员围上来叽喳。“你们刚才说什么语言？听起来很绕。”

    “意大利语。”

    “你会说意大利语？好像说的还挺溜啊！”那店员吃惊的打量了她几眼，不是说大学辍学的高中毕业吗。

    “也不好，只是些基础会话，深奥的我也不懂说。”雪椰笑了笑。

    叮——

    是丽姐手机响起的微信应答提示，匆匆走到角落去接。几分钟后，放下电话让店员将‘休息中’的招牌挂出去。

    “姑娘们！通知一下。大家现在开始准备，顾小姐稍后就到。”丽姐拍着手，店员们都点点头，雪椰不明就里的也跟着点。

    原来这个所谓的准备就是将当季服装同一尺码全部调出。雪椰和所有店员一起行动，丽姐再次收到了语音——顾小姐还有十分钟抵达。

    “快快快！”丽姐站在店中间，双手拍掌。

    “你是第一次遇见这个事？别担心，有钱人包场买东西。”胸牌上写着‘玛姬’的高挑女店员和雪椰解释。“顾小姐是我们店顶级会员，每季都会包场扫货。”

    雪椰受教，跟其他几个一起忙得脚不沾地。收尾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旗舰店门口，低头看表，不多不少十分钟。

    丽姐打头，踩着三寸高跟的脚也不知怎么就跑那么快。她走到车前，亲自开车门。

    雪椰这些日子训练有素，和一旁的店员排成一列。都是同样低垂着头，精确到角度，双手自然交叠放在包裙前。

    甘冽香风随着高跟鞋喀哒拂过。

    “是本季最新款？”年轻女人的声音。

    “当然是最新款了，顾小姐。”年轻女人身旁的丽姐微笑。这个笑容的度也是把握好的，要让人觉得友善，又不觉得谄媚，同时还不觉得孤傲。

    “我看看！”顾小姐穿着当季的X牌套裙，身材曼妙姣好。瀑布似的波浪长发妩媚披散。手指纤纤，涂着名贵的甲胶。正在一排排男性成衣前流连。

    看完这边她又去到另外一边，就这样大概的转了服装区。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供贵宾休息的二楼。在小牛皮沙发坐下后，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嘟了几声电话通了。

    “亲爱的，是我！”顾小姐娇笑着先开口。

    清冷的男子低音攀着听筒传来。因为电流，只勉强听到沙沙说话声，讲什么就分辨不出了。

    “亲爱的在哪？那离我好近呢。等下有安排吗？太棒了，你过来找人家嘛！都快半个月没见了，哪对未婚夫妻这么久不见啊！好不好嘛！”

    因为整间店被包场了，环境又空旷。顾小姐的撒娇几个店员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捂着嘴窃笑。

    雪椰却怅然若失的的盯着地板，好像那里开了朵花。

    顾小姐满足的放下电话，明显心情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她轻巧的起身，骄傲的扬了扬小下巴。“再整理一下，等下欧先生过来。”

    “好的顾小姐！”丽姐笑着，用眼神指示雪椰和另一个好说话的店员去装样子擦拭地板和人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