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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偶然重逢

    

第一章 偶然重逢



    第一章

    “赵烟!”

    古泉大喊。

    那个清瘦的身影停住,循着声音向侧后方望去。

    一辆黑色越野停在路边,车窗落下,露出一张青涩渐退的脸庞。

    古泉探出头,仔细确认了前方女人的面孔,眼露惊喜。

    她跳下车,反手甩上车门,快步走上前,站定在女人一米左右的距离。

    “烟姐,真的是你!”古泉眼睛睁得很大,耳朵红彤彤的,不知是因为冷风还是因为激动。

    她指了指自己,“我是古泉,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校外联部的,你当时是副主席,指导过我几次报销发票。”

    赵烟皱了下眉,隐隐约约想起来好像有这么个人。

    “你那时候是长头发?”

    古泉笑起来:“对!最近剪了短的。”

    她摸摸自己乱飞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烟姐,我都好几年没见着你了。”

    古泉的兴奋劲儿缓了不少,这会儿面对着赵烟那张明艳却不苟言笑的脸,仍有些年少时的局促。

    她见赵烟裹了裹自己的外套,连忙指了指身后道:“烟姐你去哪,我开车送你去,车里暖和。”

    “那会我报销的事多亏你帮忙。一直想请你吃饭感谢,结果还没等我找到机会,就听说你退学了。回来好不容易又碰上,你有空的话,晚上我想请你吃饭,行吗?”

    赵烟抿抿嘴唇,拨开被风糊在眼前的头发,想了想道:“也好,我今晚没别的事,那就麻烦你送我去大学城那边见个人,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

    “烟姐,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等会提前订个座位。”

    车里开了空调,暖风吹热了赵烟有些僵硬的手指,也吹热了古泉的脑子。

    她偏头看了一眼,赵烟坐在副驾上,正对着遮阳板上的小镜子补口红。口红色号她分不清,什么红红紫紫在她眼里实在很难区分,但唯独赵烟手里这支,涂在她两片嘴唇上,格外衬她气质。

    那两片红唇一张一合,古泉赶紧把头回正,专注开车。

    “吃火锅吧,大学城那边的老火锅还开着吗?”

    古泉道:“你说学生会常去聚餐那家?开着呢,我也有一阵子没去了,那咱今晚就吃老火锅。”

    赵烟瞧了她一眼,不经意问道:“很久没去,你怎么知道还开着。”

    “你不知道,”古泉笑了笑,“我毕业那年,老板说要回老家了,想转兑出去,我正好有闲钱,就接过来了,想着多开几年,给校友们留个念想。”

    赵烟哦了一声,“看来你资产不止一个火锅店。”

    古泉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啃老,烟姐别笑话我。”

    她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变道超车,开着上了高架。

    “高架有点绕远,但不堵车,学姐不介意吧。”古泉解释了一句。

    赵烟道:“听你的就好,我好久没回来了,对路况不熟。”

    余光看见赵烟翘着嘴角,鼻腔里含混地溢出轻笑声,与回忆里暗恋的学姐的印象渐渐重合,古泉觉得心跳愈发不受控制,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手指不自觉扣着真皮方向盘。

    “那个,学姐,这次回来还走吗?”

    赵烟看着车窗外有些走神,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古泉吞咽了一下,喉头上下滑动,“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她瞄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见她没有不耐烦,才继续道:“之前你退学,我打听了同学和你班导,没人知道你去哪了,我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呢。”

    赵烟沉吟了片刻:“说不好。今晚见客户,如果能谈成的话应该会留下来,”她向后捋了捋头发,又笑了笑,“如果谈不成就没理由待在这里了。你也知道,这里房租很贵的。”

    古泉立刻道:“我有一套空房子,公寓,在内环,你可以住那里,我不要房租。”

    “不要房租,你图什么?”赵烟睨她。

    古泉脑子转得飞快:“那你每月给我两千。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去住我放心。而且就算你这次谈不成,万一之后还有机会呢?这儿可是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了,你这么厉害,一定能留下来的。”

    赵烟坐直身体,微微扭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她忽地笑了,眼睛如同长了钩子,像是要直直地将古泉人殂无害的面皮勾住,扯下来看个内里分明。

    “古泉。”

    她柔声叫她的名字。

    古泉被这一声催得心跳加速,双耳刚褪下去的红又爬上来,面上还在强装镇定。

    “嗯,怎么了?”

    赵烟神色未变,仍是那副魅人的模样,声音愈发轻柔,如同情人间的耳语,但内容却让古泉听得心里一惊:

    “这几年我和不少人打过交道,人心能看透十之八九。你是打算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还是让我自己猜?”

    “不不,烟姐你是不是误会了。”

    暧昧氛围消失得一干二净,古泉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心跳如擂鼓。

    “我误会了吗?古泉,你是想和我玩玩,还是认真的想和我发展感情?左右不过二选一,我没误会吧。”

    赵烟重新靠在椅背上,语气恢复正常:“别担心,我没有多清高。这些年如果我是什么贞洁烈女,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她又笑了一声:“你知道吗古泉,人和人打交道,说穿了都是交易。所以,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们可以谈。”

    古泉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叹了一口气。

    转向灯嘀嗒作响,越野车驶下高速,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分钟的车程。

    “烟姐,你先见客户吧,我们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聊。我……我虽然不是什么绝对的好人,但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

    赵烟不置可否。

    古泉也没再解释,沉默着将她送到校门对面那家咖啡店。

    赵烟下车,告别道:“谢谢送我,五点半火锅店见。”

    距离和客户约定的时间还有20分钟,因为古泉的便车,比地铁换乘快了不少。赵烟在点单处要了一杯冰美式,找了个角落的卡座坐下。

    她点了下手机屏幕,面容解锁,壁纸还是出厂默认的,她没什么心情在这些小事上彰显个性,忙于生计的日子让她早早失去了那些闲情逸致。

    点开通讯录,她划到G开头的位置,轻而易举找到了古泉的名字。

    心思千回百转,趁着客户还没来,她点开,发了一条短信。

    “我要牛油锅底。”

    赵烟并不确定古泉是不是还在用这个号码,但一条短信只有一毛钱,投入成本接近于零,未来回报则不可估量,是她不用犹豫的风险投资。

    消息很快变成已读,冒出对话框,省略号跳跃了十几秒,替换成汉字。

    “好的。”

    赵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转瞬即逝。她按下锁屏键,晃动着杯里的咖啡,冰块碰撞,杯壁上湿漉漉的水珠在她手心留下痕渍。

    大腹便便的客户夹着公文包坐在赵烟对面。男人正当中年,经年累月的烟酒的摄入给她留下圆润的肚腩和泛黄的牙齿。她与赵烟握手,烟味也跟着飘上餐桌。开口自我介绍,难闻的口气冲破咖啡的香味,扑面而来。

    “赵烟小姐,我是荣图出版社的编辑部主任,我叫胡泽文。”

    “胡主任你好。”

    “赵小姐的那本书我们看过了,我个人是很看好的,读者基础很好,相信出版后的销量也很有前景。毕竟像赵小姐这样年轻貌美又才华横溢的女作家,市场上还是很稀缺的。只不过……”

    胡泽文停顿了一下,摸着自己的下巴。

    “胡主任有什么顾虑可以直说,我们坐在这里也是为了合作,自然要开诚布公地交流。你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胡泽文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的同事们觉得,您这样的作家,必定年轻气盛,若是在合作中间有什么突发问题,恐怕您会有违约的可能。那这样我们前期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嘛,所以希望在合同上多加一点约束。当然并不仅针对赵小姐一人,对我们出版社也是有制约效力的,您也说了,合作合作,我们也不会让赵小姐您吃亏。”

    胡泽文从公文包里拿出几页纸,推到赵烟面前。

    “我们重新拟定的合同就在这里了,咨询过律师,所以不存在什么霸王条约。赵小姐觉得没问题的话,可以在乙方处按下指纹。”

    赵烟一目十行看完。旧合同已经烂熟于心,新的这版更改了哪里,她很容易发觉。违约金翻倍、五五分成改成一次买断、独家出版权年限再延五年……

    她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对面:“胡主任是觉得,我非贵社不可吗?”

    胡泽文也回以一个虚伪的微笑:“我们当然没有这个意思,赵小姐年少有为,这本书的网络数据足够优秀,相信一定不止我们一家在接洽它的出版权。但赵小姐也清楚,您这部作品和网络平台的版权纠纷至今未解决,始终是个麻烦。”

    她把合同拉回自己面前,好整以暇地掸了掸纸上不存在的灰尘。

    “我们出版社背靠的大资本足够强势,而且有自己的律师团队,对于版权问题我们有最丰富的胜诉史。对于集团来说,签了合同我们就是一家人,出版权拿到了,下一步就是影视改编权,这未来自然少不了您的好处。当然,若是赵小姐执意另寻高枝,我是不会阻拦的。只要,您不后悔就好。”

    赵烟沉默地听完,心里已经明朗。威逼加利诱而已,熟悉的套路。

    总比那些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要好吧。赵烟心想。

    “合同再给我看一下吧,我明天给你答复,可以吗。”

    “当然可以。”胡泽文把合同递过来,“考虑好随时联系我。”

    赵烟颔首道谢,收下合同起身要走,被胡泽文抬手拦住。

    “交易的事我们谈完了,还有一些私人的话题想和赵小姐聊聊,不知赵小姐是否愿意赏我一个面子,晚上一起用个便饭?”

    黄牙、烟臭、秃顶……赵烟不着痕迹地打量,在心里一条条打上红叉,终于没压住恶心,用手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不好意思胡主任,我最近妊娠反应严重,就不打扰您兴致了,再会。”

    不等胡泽文有所回应,赵烟疾步离开。

    室外的阳光还不错,天边隐隐抹有晚霞的色彩,风虽凛冽,但高效地吹走她身上残留的臭味,倒也令人神清气爽。

    手机适时响了一声,短信:“订了A07号桌。以防你忘记位置,门口服务生会带你过来。”

    她边走边打字:“你有没有认识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