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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余随压哨投中个三分球,队伍这边爆发出欢呼声。 与几名队友一一击掌后,余随下场休息,从包里拿出自带的矿泉水喝,身上还是很干爽,对余随而言这点运动量不至于出满头大汗,刚放下瓶身,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两下。 余随差点呛到呼吸道,重重咳嗽了两声,谭思阳勾着他肩,笑着凑上来:“哥们,你球技这么牛?” 谭思阳实在热情,性格和小时候差不多,他在微信上约余随打球,发了几次都被以“在学习”“想看书”这种理由拒绝后,直接打车到余随家找他。 但他也没越界到令人反感,出门前还笑吟吟地与余芍说再见,余随也只是觉得他活泼得令人难以招架。 “看来好学生也不全都是书呆子,你们明齐稀烂的篮球队有救了。”谭思阳回忆这件事时,语气带了点自豪,“高一上半年,六中跟明齐打篮球赛,我们这辈子没打过这么虐菜的比赛,下半年再约比赛,明齐直接拒绝了。” 说到这个,明齐的那个男生也有些无语:“都不知道校队怎么选人的,一个个比我还菜鸡。” “娄亦明你就吹吧,你上去也好不了多少。”谭思阳笑他,同时吹捧了一番自己学校,“我们六中体育生可比你们多多了。” 接着,两人就着就这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聊起来,余随将空掉的塑料瓶扔进垃圾桶,远离他们的战场。 明齐以超高的一本率闻名,学生都是以考上顶尖大学为目标,艺术生体育生加在一起还不到一个班的人数,对他们平时的文化课要求也极高。所以临江的艺术生和体育生通常更愿意选择六中,今天出来打球的也几乎都是六中的男生。 天气炎热,室外球场围了群围观的男男女女,嘈杂的交谈声混着蝉鸣,余随倍感闷热和吵闹。 他揪着领口,小幅度地一扯一扯,给自己扇风,同时大脑放空出神。旁边一个男生的手机不知道放哪去了,问余随借手机打个电话。 “在包里,你自己拿吧。” 手机没设密码,打开后还保留上次的浏览记录,男生边从搜索引擎退出来拨号,边客套的关心了一下,“余随,你搜布洛芬做什么,你发烧了?” “……”余随暂时从神游里找回灵魂,“没事,随便搜搜。” 他都快记不清当时输入这几个字时脑子在想什么,回过神时,布洛芬的作用已经在手机页面上清楚罗列出来。 在球场外围观的人群中,女生扯着同伴的袖子,指向一个方向,“那是不是初月?” 她声音不是很大,旁边听到的人都望过去。 余随起先没注意到,直到听到娄亦明说:“先不打了,暂停一下。”说完,他跑下场。 余随四处看了眼,目光忽然停顿,接着跟随那道身影缓缓地动。 娄亦明朝她的方向跑过去。初月刚从车上下来,手上提着个航空箱,距离太远,余随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周围默契地安静下来,也让两人对话的声音遥遥传过来。 娄亦明跑到她面前,献殷勤问:“初月,你去前面那家宠物诊所吗?我帮你提吧。” “不用,谢谢。”她的脸没半点偏移的幅度,微低着头在看脚下的路。 娄亦明没灰心,再问:“你家的猫生什么病了?我记得它好像是叫山竹对吧?” 初月先前一直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甚至没看娄亦明一眼,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她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盯着娄亦明看了几秒。 没有笑意也没有愤怒,平静到极致的面无表情。 余随看到娄亦明的背影僵住了。 初月回头接着往前走,再没任何人阻拦,也没人向她搭话。直到她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后,世界才从寂静中脱离出来。 谭思阳终于能够重新呼吸了,他对着同伴深深感叹:“这气场……不愧是初月。” 这时,娄亦明才转过身,能清楚看到,他从脸到脖子都是通红一片,回到场上,任友人怎么打趣始终羞得一言不发。 余随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突然想到。 原来那时不是过敏。 是怕家里的猫会吃醋吗? - 其实,第一次听说初月的名字,并不是在谭思阳口中。 初来乍到的第一天,余随太累了,又是乘车又是搬家,早早就洗完澡睡下了。 是以,第二天傍晚站在卧室床边吹晚风时,猝不及防与突然出现在对面玻璃窗前的初月对上视线。 她显然也是吓了一跳,立即将窗帘拉上。 余随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想笑,弯着嘴角低下头时,依稀听见隔壁的动静,女人喊了声“初月”。 接着另一道年轻的声音应了声“来了”。 他的兴致又被吸引过去。 是她的名字吗? 当时余随以为是“初悦”或者“初乐”,后来跟谭思阳那帮人打交道久了,偶尔会从聊天群里听说她的消息。 不是悦耳的悦,也不是音乐的乐。 原来是月亮的月。 知道她名字的那天晚上,他在书桌旁看书。 搬家时他只有一个箱子装着衣物之类的日常用品,其余的行李几乎全是书。余芍专门给他买了一墙书柜,来临江后也去书店购置过几本新的。 手中那本推理小说翻过新的一页,桌灯暖光的光线中,余随冒出一句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好听?” 说完后笑着摇了摇头。 - 这帮人原先没说好几点结束,想着打得差不多了再决定,但自从初月走进球场隔壁那家宠物医院后,不用特意指出,在场的男生都明显心不在焉,早就将注意力悄悄转移,有意拖长时间。 今天来的人真不少,谭思阳一开始怕人数不够,多叫了关系比较好的几个男生,他们又叫上自己交了认识朋友,后来有些还带上女生朋友或者对象,为了能让他们轮着上场表现一下,第一场结束后没休息多久紧接着又开始一场。 余随打满两场,也有些累了,下场后,几个女生递给他毛巾和水,他都摇头拒绝了:“谢谢。” 走到自己的位置,从包里拿出毛巾擦拭脖子上的薄汗。 “余随,你还挺洁身自好的啊?”谭思阳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人家女生都给你递了,怎么不直接用啊。” “我自己有。”因激烈运动,余随的呼吸有些喘,胸腔起伏也比平时更大。 他深呼吸好几下,好不容易将心跳平复下来,很快再度加快跳起来。 初月从宠物医院出来,走向街边停着的黑车。 是先前送她的那辆,搬家后余随经常在家楼下看到,方才一直停在那里等待。 他们这波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又降低、暂停了声音,齐刷刷看着她开车门,将航空箱放进去,再自己坐进去。 关上门后,黑车扬长而去,她似乎自始至没注意到这么多人投去的视线。 “真的好漂亮。”女生小声与同伴咬耳朵,“你看那群男生都看直眼了。” “别说他们了,我也是,那可是初月。”同伴说,“她皮肤怎么这么白,头发也好柔顺的感觉,你说我要是问她怎么保养的,她会告诉我么?” “应该不会吧?她一直都是不太爱搭理人的样子。” “大美女有自己脾气很正常嘛。” “感觉她跟传闻里的不太像。” 初月走后,这帮人商量要去哪里吃晚饭,余随抬起手腕看眼时间,“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嗯?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吃啊?”谭思阳很失望。 “我想去图书馆还书,先走了。” “那下次再一起打球啊,发消息约你可得出来。” “行。” 还完几本先前放在运动包里的借阅图书,从图书馆坐公车回家途中,收到余芍的电话,“你快回家没?” “还有两站。” “那行,上楼前去附近打包两个菜回来啊,饭记得多加一份。你想吃什么菜呀?” 最后一句语气极其温柔,显然不是跟他说的,余芍在问她旁边的人,但听筒只传来模糊的声音,余随听不太清说的什么。 余芍:“哦哦,余随,那你自己看着点吧。” 夏季昼长夜短,余随提着打包袋打开家门时,太阳浅浅没入地平线,天空泛着浅粉色。 正如此刻他泛红的耳尖。 初月坐在他家沙发上,大约是听见开门的声响,安静地转过头,与他对视。 余随一下子理解了先前娄亦明没什么出息的反应,他此刻也僵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随回来啦?那开饭吧。”余芍从厨房走出来,招呼初月过来,“初月也快来。” 余随低着头,将打包的饭菜放在餐桌上,默不作声地一一摆放、拆开。 余芍是个嘴闲不住的,吃到一半时,余随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 先前初月回到家后,下来丢垃圾,风把门吹上了,她身上没带钱也没手机,在家门口坐半天,被买完水果路过的余芍带回家了。 “你给家里人打过电话了?等会儿有人给你开门吗?”余随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碗和碟子上,问坐在她对面的初月。 “嗯。” 几盘素菜都在初月面前,唯一一道rou菜距离余随最近,一顿吃完,他注意到那盘红烧rou初月动都没动。 余随收拾餐桌,初月犹豫了下是跟着余芍还是余随,最后跟在余随后面,主动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余随摇摇头。余芍在客厅看电视,电视剧中男女对话的声音盖过这边的动静,他想了想,问:“你家猫还好吗?” “什么?”初月有些疑惑,奇怪的点可能在于他是如何得知的。 余随说:“下午打球,看到你去隔壁的宠物医院。” 初月轻轻“啊”了声,说:“她没事。” 大约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敷衍,初月补充了一句:“只是去打一年一次的疫苗,没有生病。” 余随低声应:“那就好。” 余芍的电话铃声响起,电话那端说家里已经有人在了,初月可以回去了。 几次见到初月,她都是长袖长裤,在夏天似乎不怕热一样,余随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遮阳——那天在超市偶然露出的一截藕般白洁的手腕就是她防晒的成果。 甚至今天下午看见她时,也是同样的装束,但是先前回家过一趟,换上了家居服,她现在穿着条纯黑长裙,不是初见的那条,但也很好看,长度及膝,裙下的小腿纤细笔直。 初月在玄关处穿鞋时,余随收敛着目光,直到她站起身,视线也跟随动作缓移到她小半张清冷瑰丽的侧脸。 出门前,初月转过身,与余随猝不及防的近距离对视了一秒。她的眼睛极漂亮,浅瞳色,大瞳仁,余随呼吸都止住了。 初月镇定自若地移开视线,与沙发上坐着的余芍道别:“阿姨,我先回去了,谢谢你们的招待。” 余芍乐呵呵地应了:“不客气呀,下次再来啊。” 初月再次看向余随,也说了声谢谢。 目送她缓缓离开,回到卧室时,窗户上映着远处天空中的夕阳,炽烈火红的一片。 透过玻璃的反射,窗户上还映出他此刻的模样,余随看见与火烧云如出一辙的,他涨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