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我4 小恒上垒,让我们恭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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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纳他了。……仅仅只是『接纳』。” 吃完的餐具没人收拾。 丹枫还记得“吃面条”代表“丹枫洗碗”,但他不想现在就去。他刚刚吃干净东西,把碗一放,撑起身子隔着餐桌就去亲丹恒。 他看见丹恒也吃完了。天也将将要黑,四舍五入,就算是“吃完饭”、并且“到晚上”了。龙尾巴将空碗扫到一边去,丹枫将整个上身伏在桌上,伸长了颈子去够丹恒的嘴巴,近乎虔诚地舔吻那双与自己相似的唇。丹恒张开牙关放他的舌进来,他便拿出所有从前讨好人的本事,软舌缠着丹恒的舌头撒娇,亲得水声啧啧。 这家伙很擅长接吻,甚至可以说擅长得有些夸张——被亲了个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的丹恒感到有些窘迫,他之前连恋爱都没谈过,只能被动地被丹枫舔个七荤八素,一吸气,口鼻间全是丹枫身上廉价的柠檬海盐沐浴露的味道。 丹枫亲了几下,觉得丹恒没有抗拒他的意思,便得寸进尺。他轻轻舔了两下丹恒的唇边,然后放开丹恒,从餐桌上起来,在走到丹恒旁边之前动作流畅地跪下、膝行两步,最后刚好把自己的脑袋支到丹恒腿上,开始手口并用地解他的裤子。 一套丝滑连招,效率极高地在三十秒内把丹恒半硬的yinjing给剥了出来! “等……”丹恒连拒绝的话都没跟上,那条龙就开始舔他的guitou了,“等等、丹枫!唔……!” 哧溜。回应他的是一阵水声。丹枫的舌面慢慢地舔过尚且没有完全勃起的柱身,龙涎顺着凸起的经络流下,舔到冠头时,丹枫吐出舌尖,叫涎水在嫣红龙舌与yinjing顶端之间拉出细丝。 也不知道是丹枫的涎水还是丹恒的腺液。 丹恒觉得他的理智随着那根细丝的断裂一起崩断了。他的yinjing变得坚硬,在丹枫呼出的温热的气息里违心地勃起、兴奋,然后如愿以偿地被含进暖呼呼的口腔里;丹枫一吃到那根硬挺的yinjing就快活地动起了脑袋,他当真是一只实力过硬、内里过软的优秀飞机杯,丹恒冠头一直捅进他喉咙深处,接着就被无规律的痉挛夹得爽极! 丹恒喘了一声,颤着手去捉丹枫的后脑勺,想要把他挪开:大夫说了,koujiao是不好使的,要满足丹枫的身体,必须cao他才行——koujiao除了让他丹恒射一发然后爽得腰眼发酸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收益!这样喂龙效率实在太低。 ……但是……真的很舒服。 “哈……丹枫……”丹恒的左手无意识地攥住了餐椅的边儿,腰身紧绷,被舔得头皮发麻,“你、你起来……别舔了……” 他把右手放在了丹枫的脑袋上,现在应该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提开——但丹恒才抚上那把乌黑柔软的发,丹枫便含着yinjing半抬起头,乖顺地蹭了他的手心一下。 硬质的龙角虚虚擦过他的掌侧,龙的腮帮子还被roubang撑得鼓鼓囊囊,脸颊上蹭得水光淋漓,唇边净是糟糕的体液;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搞花了脸的龙红着脸颊和耳尖,含糊不清地唤他“恒”。 “……”丹恒喘了口气,跟他打商量,“停一下。” 丹枫咽下喉咙里的前列腺液,终于不晃脑袋了。 于是丹恒把yinjing从龙嘴里抽出来,俯身抱起地上神色茫然的龙,去了卧室。 “再教你一件事,丹枫,”丹恒放出自己的角和尾,尾尖关上了卧室门,“你记着。zuoai……应该在床上。” “啊、啊……噫!呜……”丹枫双腿大张、自己抱住膝弯,被丹恒一下下插得浪叫,“嗯、深……!恒、恒……厉害……呜呜!” 丹恒听得耳热。他在昏暗的卧室里自上而下地cao干他的兄长,把丹枫的白屁股cao得抖出了白浪、在床铺里猛烈地晃。肥厚花唇热情地吸着他的yinjing舔吃,带来比龙嘴更恐怖的刺激,丹恒只得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插入的频率和深度上,尽量避免去想那令人疯狂的性快感。 他自己爽是没用的,得让丹枫爽够才行。 丹恒一下下地挺腰,年轻而饱满的囊袋湿漉漉地拍在丹枫的花唇上,抽打光洁无毛的yinchun和腿根;一气插到底时,丹枫的小腹会被顶起一个明显的痕迹,正是他挤进深处的yinjing。丹枫被他插得龙尾蜷曲、满脸潮红,聚不上焦的眸子只能上翻、上翻,最后流出许多泪来。 “恒、小恒……啊!好爽呜……嗯啊!”丹枫摇摇晃晃地叫他,“恒、呃呜!好厉害……大人……呜!爸爸……” “……什么?”丹恒在努力耕耘之余听得有些龙脑过载,“别叫……别叫那些乱七八糟的……!” 丹枫不知听没听见,嗯嗯唔唔地胡乱答应了,再被干几下龙批便又都忘了,yin水乱溅、大张着腿、吐着舌尖要“爸爸”射进来。 “你别……”丹恒听得汗流浃背,制止无效,干脆俯身把丹枫按进床铺里,用力亲了上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丹枫——为了阻止这家伙把辈分搞乱。 温热的嘴唇贴上来,紧接着就是舌尖。丹恒模仿着丹枫亲他的流程,把舌头放进了丹枫口腔里。他以为丹枫会立即热情地回应他,毕竟他表现出来的、对“丹恒”的喜爱是那么炽烈,已经到了要把他自己都点燃的程度;可是丹枫没有。 龙被他堵住嘴,失去了发声的权利,不解地“呜呜”两声后,突然怔住了。 那双湖水颜色的龙眸忽然张得很大,龙尾扭动着抽打了一下床铺,而后失去控制把尾尖掉到了床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得到了什么……一个吻,丹恒没有凶狠地咬他、也没有敷衍地拿舌头搅一搅就撤走。丹恒在认真地亲吻他。 丹枫的rou道猛地夹了一下,宫口软rou剧烈地收缩、痉挛、裹着坚硬的guitou吮吸——他高潮了。 丹恒猝不及防,就这么被夹射在了里头;jingye大股大股地泼洒进来,抽打龙闲置了许久的小胞宫,丹枫高潮得直蹬腿儿,却颤颤巍巍地一把环住了身上的人,使劲地给了这个吻回应。 他热情地舔舐丹恒递进来的舌尖,一边吻一边喘叫,龙尾蜷曲着勾住了丹恒的尾巴、几乎想要拧成一股绳;丹恒的舌头都要被他吸得发疼,却鬼使神差地没舍得在这时候抽走舌头跑掉——突然不亲了的话,谁知道这条龙会伤心成什么样? 于是,就像一个突然被热情的大型犬扑倒在地的无辜路过者那样,丹恒纵容了丹枫的行为,并且耐心地给予了一定的安抚。他抚摸丹枫光滑的身子,与他抵角缠绵,像一对真正的恋人那样亲密。 “恒……恒……”丹枫含糊不清地叫唤,掺杂着不似人声的咕哝,“■■■……■■………” 丹恒听不懂,但他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我在,我在。”他磨蹭着丹枫的唇瓣,轻声道。 丹恒顶在龙的zigong里磨了一会儿,与他黏黏糊糊地互相舔吻嘴唇时,才想起要避孕这件事。 丹枫怀孕的概率非常小,但不是零——丹恒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起身去找套。在知道丹枫的一部分过去后他就买了套放在床头柜,但还没有拆过,希望现在去拿还不算晚…… 然而他刚起身,就被龙尾巴勾住了腰。 躺在床上的丹枫急促地喘息,脸颊嫣红一片,舌尖搭在嘴巴外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没力气起来,但用尾巴勾住丹恒,不许人走:“恒、恒……别走……哈啊……” 也许他在撒娇……丹恒想,要命,他一刻都离不了我。 “……怀孕怎么办?”半晌,他干巴巴地问丹枫,“我们俩不能有孩子,丹枫。”到时候打掉伤的还是丹枫的身子。 但显然丹枫是理解不了这么长的句子的。龙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人还不回来抱他,急得呜呜直哼。 丹恒感觉丹枫那口rou乎乎的龙批又在夹他了——分明才被cao到喷过没多久,着实是记吃不记打。丹恒心一横,又起来一点,yinjing从xue里滑出半截,很快他就能够到床头柜、成功拿到套子了。还差二十公分、十五、十……他听见丹枫的惊叫! 说是惊叫也不恰当——介于哭泣和尖叫之间,丹枫挪着屁股挺腰,又把他的roubang给吃完了。他怕极了丹恒离开,用尽力气拿软xue儿讨好yinjing、并且双手并用,在丹恒面前自亵起来! “哈、啊啊……恒、恒……”他一手捏着自己的奶尖抚弄,一手去拨挺立的蒂尖,泪眼朦胧道,“别走……呜、我……啊啊……不、sao母龙……母狗听话……哈啊!” “别那么说,你不是……”丹恒蹙眉,听了那不堪入耳的荤话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可声音却越来越低。 丹枫的胸口有薄薄一层乳rou,白软微弹,嫣红奶尖在两指中间上下弹动、勾出熟红的残影,晃得丹恒眼花。下身更是yin荡,先前射进去的jingye淌了出来,被指尖挑起,白乎乎地拉丝;层叠rou瓣里探出来的阴蒂被拨弄得变了形状,蒂尖挂着淡白的jingye,甚至有透亮批水随着指尖快速的动作弹跳出来、直接飞溅到腿根上!丹枫的身子被玩了不知多少次,却还是敏感得惊人,他只自己扣弄了片刻,rou道便开始痉挛、抽缩,爽得噫呀叫唤起来。 丹恒不得不承认那张色情到极致的脸绝对当得起一声sao母龙……尽管那不是什么好话。 那近在咫尺的床头柜如今成了到不了的彼岸,丹枫用尾和批挽留他、在他面前表演自慰到高潮,丹恒只得又把他按进床铺里,拨开龙汗湿的额发,以吻安抚他的焦虑。 “忘掉那些词,不论那是谁教你的,”丹恒边吻边告诉他,“你是丹枫……你只是丹枫。” “呜……”丹枫看着他,眼神空洞失焦,却似乎掉出一滴泪来。 丹恒没管他,再度动了。 他握着纤细的龙腰,在濡湿紧致的xue里挺动,由慢至快。他的yinjing在丹枫的小腹面上顶出了形状,大约是会痛的,可他身下的龙却爽得夹紧了龙批、腰身绷紧,尾尖抖成了一朵绒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会啊啊地yin叫了。 “啊、恒……!呜!啊啊……!”丹枫顾不得摸自己了,双手都被剧烈的晃动颠得滑下去,只能无助地揪紧床单,“啊、啊……快……恒!噫、哈啊!” 丹恒啪啪地快速插了几下,一把捞过丹枫歪在一边的腿、架在肩上,用力冲刺起来。他做的也算是偶尔要刀口舔血的行当,又是很年轻的,体力与爆发力好得惊人;纤瘦却结实的腰胯拍在丹枫抬高的臀瓣上,力道大得几下就撞红了一片,绵密不绝的拍打声充斥在房间里,丹枫抖如雨中竹叶,几乎要被他从床铺上颠起来! 在某一刻,龙突然痉挛着小腹、从批里滋出一柱细小的水花,温热地打在丹恒腹上。丹枫抽搐着高潮,两眼上翻,修长干净的龙茎射得一塌糊涂,jingye甚至挂到了自己胸脯上——随着一声尖叫,他哭喊逐渐弱了下去,变作细若蚊呐的哼唧,被还未结束的cao弄截得断断续续。 “呜、呜……”龙可怜地用高潮完不住痉挛的批夹他,“嗯……哈、恒……” “……”丹恒吻了吻龙的下巴,告诉他,“再忍一下。” 丹恒把丹枫伸出来胡乱扒拉的手捉住、两只按在一起,拽着他的手往交合处摁。温热的水溅在指节上,本就多汁的龙批如今更湿,每cao一下都能挤出水和精来,rou蒂很大颗地挺着,被抽插顶弄的yinjing蹭得仿佛要掉下来似的。 丹枫被cao得摇摇晃晃,敞着腿抖了片刻,颤颤巍巍地抬起上身,去舔丹恒的脸。他一边被当飞机杯使,一边还想讨好用杯子的人,丹恒有些无奈,只得又与他吻在一处、拿舌头打得不可开交。 唇舌间溢出些许闷哼。丹恒捏着龙腰,在最后一刻抽出来想射在外头,却还是没来得及——大股白精打在外阴,被干得无法合拢的rou唇抽搐着吐出稀释的精水,整个龙腿间都被搞得污七八糟、不堪入目。 丹枫眼前发黑,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搐,好半天才缓过来。两个人大汗淋漓地腻在一起,丹恒哑着嗓子问他:“够了么?” 丹枫不答,只用尾缠紧了他,拱进他怀里闭了眼睛。 “……” 丹恒两分钟后才意识到这条龙是打算睡了。他黑着脸把龙捉起来,带到浴室里清理,期间不幸再度擦枪走火,又把龙按在浴缸里cao了一顿——丹枫扒着浴缸沿儿,压腰抬臀,叫得甜腻又缠绵,而丹恒在再次内射以后,不得不下楼去给龙买紧急避孕药。 「他怀孕过么?」路上,丹恒给景元发消息。 这会儿大概是夜里十一点。景元没睡,几乎秒回:「没。」 「丹枫以前没有怀过。持明中标的概率在同族之间大概是0.02%~0.8%,基因越接近龙祖越难怀上;在天人与持明之间则无限接近0。」景元补充说。 那他们俩非常幸运——丹恒想着,他记得他们的“母亲”雨别就是极罕见的返祖现象造就的高纯血持明。……而雨别居然一前一后生了两胎,长子还是和他一样的返祖级高纯血龙裔——也就是丹枫——堪称是中头彩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景元又问。 丹恒犹豫了一会儿,才输入:「我们做了,但没做避孕措施。现在我在给他买药。」 ……可是,这似乎不是他在意丹枫有没有怀孕过的理由。 两者之间联系不大。丹恒的手指虚按在发送键上,停下来咂摸了一会儿,他在向景元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他不知道。 这时候,送货机器人取来了他要的药,于是他按下发送,把手机放回兜里。紧急避孕药和长效针剂都买了一些,丹恒低头仔细确认了东西,去自助收银机器边付钱。 「是吗?看来……你接受他了,」景元的回复在他支付的时候跳出来,「这是个很好的开头。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美妙了,对吧?」 两情相悦……吗。 说实话,就在一个周以前丹恒还不认为这种词可能会被用在自己身上……其实现在也不这么认为。 他仅仅只是接纳了丹枫而已。 他回到家时,丹枫已经爬进柜子睡了。 柜门开了一线,一条长尾巴掉在外面。丹恒拿着温水和药叫了他两声,尾巴便动了动,接着慢慢地往回收。 吱呀一声,柜门被从里面打开,丹枫团在一堆丹恒的公司批发制服中间,睡眼惺忪地看他:“……?” “丹枫,”丹恒放出自己的龙角,和他磨蹭了一下,“起来吃药。……你就这么喜欢这个柜子?” 丹枫不说话,很乖地吃了药,然后被丹恒抱进被窝里。 “明天我请了假,在家陪你,”丹恒告诉他,“你有想做的事吗?” 龙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请假?” “请假,陪你,”丹恒又简短地说了一遍,“想做什么?” “做……”丹枫听懂了,期期艾艾地发了一个音节。 “不做。”丹恒干脆地驳回他。 屁股都被cao肿了还想着要?想都别想。 丹枫呜了一声,一口咬在他肩头以示不满,然后又飞快地滑跪舔吻咬到的地方,生怕弄疼了他。 丹恒抚了两下他的背脊,像在给狗顺毛。他想了想,又说:“去不去海边?” 他住的地方离海边不远。想带丹枫出去走走,但又必须避免人多的地方的话,他第一反应就是从这儿驱车十几公里就能到达的一片海滩。那里到处是礁石,没有沙滩,浪疾风大,没有旅游公司看得上它,所以它现在还很幸运地没有被开发。 丹枫又哼了两声。丹恒没有听出反对的意思,于是就当他答应了。 他把自己的尾巴放出来,缠住丹枫的。两只龙类相拥着绞在一起,沉沉入睡。丹枫大约是累了,这一晚睡得极安静,甚至没有做什么噩梦。 “还是不打算说吗?” 景元走进审讯室的时候,刚上岗接触审讯工作的云骑小年轻对着档案,似乎有些焦头烂额;而两个满脸褶子的中年男人低着头,坐在桌子另一边,沉默得像两块石头。 这是罗浮最高法院第五次提审两位丹枫案中的“幸存者”。他们既是受害者,也是犯罪嫌疑人,痕迹学和医学证据表明他们对丹枫实施了非人的侵害,但即便铁证如山,这二人仍不肯供述具体的犯罪经过。 景元拍了拍小年轻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提前下班,换自己来审。他目送那个云骑制服的年轻人离开,门关上发出微小的咔哒声,脚步声也走远。 “二位,想清楚,”于是景元沉下声,转向一言不发的龙裔,“哪怕什么都不说,根据现有的证据,罗浮也可以给你们定罪。坦白只会减轻你们受到的处罚,景某实在想不通,二位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 “蓄意伤害、非法拘禁和虐待的罪名尔等是洗不脱了。但只有这些的话,也不过是二十年左右而已,”景元走到沉默的两人面前,“还在坚持沉默,恕我直言,莫非二位是怕交待了判得更重么?” “……哼,”其中一个中年人终于开口,“死有何惧。” 另一人则闭口不言,连眼睛也合上了。 “哦?二位的罪名可还不够判死刑的,”景元眯了眯眼睛,像是某种盯上猎物的大型猫科动物,“如此视死如归,莫非是还做了亏心事吗?” “……” 景元敲了敲桌子,示意两个持明抬头。 “不愿答。那我们换个问题罢,”他说,“说说看,雨别被你们关在哪儿?” “……!” 此言一出,两个持明的脸色俱是一变。 「我需要见雨别。持明说了谎,他不在祈龙山。」十分钟前,罗刹给景元发去消息。 他从市区驱车四个小时到了祈龙山,在持明提供的资料上,雨别在山里的一座持明出资修建的疗养院接受治疗。但他到达的时候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地处深山的疗养院里没有任何人影,植被甚至已经越过窗框、长到了疗养院内部——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资料是两周前,持明东窗事发抓人的时候提的。但这些植被显然已经疯长了不止两周。罗刹稍一咂摸,就得到了持明伪造资料的结论:这份资料被供出来的时候,雨别大概早就离开祈龙山了。 他们藏雨别干什么? 罗刹皱着眉,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思,在废弃的疗养院里稍微转了一圈。几乎所有可能留存信息的东西,纸张、电子设备、乃至药品器械的标识牌都被带走了,罗刹大概花了半小时检查一楼和二楼的部分办公室和资料室,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座疗养院面积很大,地上四层、地下还有一层,仅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查完毕。且这事也不该是他来干,他只是个医生,不是办案的——于是他给景元发了条消息,便打算折返离开。 在下楼时,他意外地听见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由近及远。有一辆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驶入这里,现在要走了——罗刹反应很快,当即意识到蹊跷,他赶了几步奔下楼,在道路尽头捕捉到一个湛蓝的影子,没来得及细看便消失不见;他一边给景元打电话一边去检查自己的车,果不其然,轮胎被破坏了。 “……景元?调路口监控,注意一辆从祈龙山向S19国道驶出的蓝色轿车,”他冷静地叙述,“恐怕有人不想我从祈龙山离开。” 景元十分聪明,几乎立刻便反应过来他遭遇了什么:“好,你待在原地别动,最好去车里等。我派人接你。” “嗯,麻烦了。” 罗刹挂断电话,却没有第一时间上车。他打开后备箱,在备胎下边的暗格里取出一个银色的匣子,拨开锁扣。 “法医的确不讨人喜欢。故而在这个案子里,我本打算只做个心理医生,”罗刹将自己的长金发束起,简单地绑了个低马尾,接着从匣子里取出枪来,翠眸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晦暗的林间,“……可别给我做老本行的机会啊,先生们。” 车在礁石滩上停下。 丹恒拉上手刹,熄火下车。丹枫被他拿安全带捆在后座上,捆了半个小时,略有些焦虑;他一给龙解开,那家伙就迫不及待地蹭到他身上,深吸了一口。 ……我是什么缓解烦躁的吸入剂吗?丹恒无奈地纵容了这一行为。 “到了,下车,”他说,“就四处走走吧,别走丢了。” 龙咕哝了一声作答。 潮声阵阵。这一天不巧,有些阴。已经是临近中午的时候了,却还是一丝太阳也没有,铅灰的云在离海很近的地方寂静地涌动,将将要掉下来一样。 丹恒从后备箱里拖出两个折叠椅,把野餐包挂到丹枫手上,领着他往漆黑的礁石上去。沾着海水腥鲜气息的潮气扑向他们,浓潮得犹如胶质的海风顷刻间就将两个龙裔包裹其中;丹枫下颌微抬,用鼻尖追逐冷风吹来的方向,龙眸闪了闪,似乎有些向往。 丹恒带了小炉和一些速食。他领着丹枫轻车熟路地翻过礁石向海边去,离海还有十来米的时候,他们从犬牙差互的乱石滩中觅得一片平地,除去他们进来的凹处,三面都环了一人多高的礁。这儿似乎曾是一个海边的山洞,但洞顶坍塌了,只剩下这么一处避风港。 丹恒支起炉子烧水,丹枫兀自窸窸窣窣地折腾一阵,打开了折叠椅,无声地窝进去。没有人说话。 很安静。除去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折单海鸟偶尔啼鸣的声音,世界上仿佛不剩下其他的动静了——丹恒想,看来他找到了第二个懂得享受寂静的人。若是他那些聒噪的同事们,此刻一定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地闲聊了;但丹枫只会坐在那里,晃着尾巴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忙活。 木炭填进炉膛,烧起最原始的暖意。丹恒把小铁壶放在炉子上,准备去拿第二把折叠椅时,被龙尾绊住了小腿。 “恒。”丹枫张开手臂,叫了他一声。 好像是想要拥抱。丹恒“嗯”了一声,走过去,弯腰轻轻地抱了他一下。 紧接着,丹枫突然使劲,把他揽到了怀里。 “!”丹恒猝不及防,被带得整个栽到丹枫身上。那条龙丝毫不介意,心情颇好地把丹恒调整成坐在自己怀中的姿势,像抱一个超大号抱枕那样搂着他,下巴搁在他肩上,亲昵地蹭了蹭。 “……”丹恒无奈,“这样抱着不沉吗?” 他已经整个坐在丹枫身上了——丹枫比他还要瘦削一些,因曾经遭遇的虐待,身子亏空严重。他都怕再过一会儿就把丹枫压出个好歹来。 但丹枫摇了摇头,沉默地抱着他,盯着铅灰的天际发呆。 左右水还没有烧好,丹恒也就纵了他抱着。富有节律性的浪声不知疲倦地响,叫人不知不觉就跑了神:丹恒想起他幼时与丹枫的唯一一次擦肩而过,那是他们离见面最近的一回。 彼时他只十二岁,即将上初中的年纪。雨别先生了丹枫,十年以后,又生了他;他与丹枫不一样,丹枫是几近纯血的龙,族中少主,所有人都尊敬他、喜爱他,但丹恒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龙。 没有纯粹的血统,没有两套性征,只有能够自如收放的龙角与龙尾。持明中有不少龙都是这样的。 他可以作为一个普通持明长大——如果没有丹枫珠玉在前的话。 于是因为丹枫,他被父亲视为耻辱,才断奶就送去给一个努力许久也没怀上的旁支家庭照顾,眼不见心不烦。那不算是个好人家,也不是个富裕人家,丹恒在那儿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如果你是丹枫”;六岁后丹恒就需要自己做活儿来换取食宿,养父母也不愿供丹恒上太好的学校。哪怕丹恒聪明到不可思议,小升初摸底一举考取了市里的第一名,市上最好的私立学校上门来争取他,说可以免他一年的学费,而后续的学费……只要丹恒足够优秀,成绩依然稳在年级前三,那也是可以免的。 如果小恒中学成绩掉下去了呢?他的养母问。那学校里可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课下有家教单独辅导,丹恒没有那些。 那便只需付后两年的学费。我们还有助学贷款政策……上门来劝的先生熟练地取出文件来介绍。 这段谈话发生在假期,丹恒在自己的房间里听了全程。最后他的养母也没有答应,因为后两年的学费实在是太高了。丹恒想着,自己大约要去免费的公立学校念初中了,其实他乐得不去那所谓的贵族学校。 但,就在这时,他的人生突然迎来了转折。 丹枫不知从何处知道了他的现状,上门来要人。那天天气晴好,丹恒出门去了一趟图书馆,与丹枫恰巧错了十分钟的时间差——在丹恒如往日一般背着书包进门、准备做家务换晚饭吃的时候,他的养父母告诉他本家的少主来过,他得离开了;也是在这时候他得知他的养父根本没有工作,每日出门不过是闲逛,他的“薪水”则是持明本家每月按时打来的抚养费。 他的亲生父亲早便不想管他了,三岁以后,就是丹枫一直在支付他的抚养费。 丹枫十分钟前从这个家里走出去,留下了一纸协议,要求带走丹恒。相应地,这对持明夫妻会得到一笔来自本家的、不菲的补偿金,足够他们换一所大房子,于是他们同意了。 ……他们也不能不答应,因为这是「少主」的意思。 于是,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三日之后丹枫就派人将他从那个家里接出来,并承担了他的所有学杂费。他过上了截然不同的日子,读了最好的学校,住两层独栋别墅,家庭教师、管家、私人厨师,直接打进他卡里的大额信用点……一切都是他从前不敢想的。 这些东西当然很好。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只是,在最迷茫、最敏感的青春期,丹恒度过了无人引导、自由生长的时光。他身边并不缺人,又似乎总是没有一个人——丹枫请来的人关心的仅仅是“少主的弟弟”,而不是什么“丹恒”。 丹恒忆起那些日子,不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就如连绵不绝的潮声一般,那时他的日子也过得没有一丝活气,丹枫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可他有时仍怀念养父母几十平的小房子,怀念傍晚养母炒菜的声音,和锅里冒出的热气……而不是这所厨师做完饭就一刻也不敢多待的房子。 咕嘟咕嘟地,厨房烧水的时候,声音就是这样的。 丹恒眨了眨眼睛,伸手去够炉子。水开了,他听见翻滚的声音。但丹枫的躺椅离炉子还有几步路,丹恒被困在龙的怀里,出不去。 “丹枫,我去泡茶,”他拍了拍丹枫的胳膊,“放开。” 丹枫便放他去了。 丹恒拿滚水冲了茶,往自热小火锅里倒了水闷上,而后又去折腾烤串。等到他注意到一直盘在椅子附近的龙尾巴不见了的时候,自不远处,传来一阵似歌似咏的声音。 丹枫走向海边,脚尖交错着向前,优雅而轻盈,足迹连成一条笔直的线;海风将他的衣和长发全部扬起,叫他的声音散碎失真。 “■■■……■■……”龙发出绵延不绝的、低沉的音节,“■■■……■■■■……” “……”丹恒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没有人教过他持明古语,他没资格学那个。但他知道这种语言存在,持明族最古老、最隐秘的传承,只在长老与龙尊中间流通的祭祀语言……擅自教授外人这门语言将被视为违逆族规,在封建年代,甚至会被家族处决。 丹枫是持明如今的龙尊。他自然懂得这种语言。 “■■■……■■……”龙没有理会丹恒,自顾自地在风中咏唱,发出仿佛从悠古岁月中穿梭来的低吟,“■■■……■■……” 他的节律是重复的,有迹可循。也许是一段诗文,丹恒听不懂。丹恒只愣了片刻,便掏出手机记录这段声音,直觉告诉他这会是重要的信息。 丹枫还在吟诵。唱到了一定的时候,他的发音开始重复,似乎是折返回去,又从头开始唱第二遍了。海风将他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自热火锅咕嘟咕嘟冒泡,丹枫旁若无人地抬手、掂足,在下一刻毫无预兆地起舞! “!”丹恒怔忡地看着他,惊讶又茫然。 丹枫似乎这般舞过无数次,动作美丽又干脆,然而每一次抬手、每一个转身都刻板到令人窒息。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动关节的人偶那样,龙在海风中和着自己的吟声起舞,一次次将并不存在的广袖甩到风中;足尖点过礁石,龙尾划过衣摆,他在跳一种循环往复的舞蹈,动作与他的歌咏一样在某一个节点轮回。丹枫执着地起舞,转眼间就重复了两次,将相同的动作跳得分毫不差。 丹恒在这时不寒而栗:他不由得想,如果不阻止丹枫的话,或许他会这样一直跳下去……直到身心俱疲、再也抬不动一根手指,直到天地寂静,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眼看着丹枫重复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某一个时刻,他忽然停下,踩着漆黑的礁石,望着海的方向愣了神。丹恒追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很远很远的天际,约莫是海上的风暴止了,水天交接的地方,竟突兀地现了一道虹。 何等美丽——在一片灰烬一样的水天之间,乍现了如梦境般色彩分明的半轮明光,又像是传闻中真正的龙的一截身子,纤细灵动、五光十色。 绚丽的光彩映在龙的眼睛里,就好像叫那双龙眸也有了神采。丹枫怔愣着,眼睫微颤,最末的一个祷词卡在嗓子眼里,没有说出来。 “持明的『祭司』——总共两人——已经在那间会议室被杀。现在,完全懂得持明古语的持明只剩下两个,一个是丹枫,另一个……” “……雨别。” 罗刹接上了话头。应星瞟他一眼,点了头。 他接到这名医生的时候,很不幸地,罗刹已经遇袭了。更不幸的是袭击他的持明有三个被抓,他赶到的时候,龙裔们被布条绑着嘴,rou虫一样地靠在罗刹报废的车边,而罗刹的米色风衣上一点灰都没沾。 他庆幸罗刹没有绑下四个。再多他的车就要坐不下了。 应星道:“景元审出来了,雨别半年前就被转移,现在我们去找他。但,不一定能问出结果。” 罗刹了然。 “雨别也疯了?” “……嗯。但现在,我们已没有其他人可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