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上）（滚地板zuoai）
早晨朝晖透过顶层豪华公寓的落地窗斜射入室，在大理石地板上照出灼眼的粼粼白光，被丢在地上的金灿灿的胸甲随之变幻光辉。宽阔如殿堂的大厅里，令人面红耳热的回音正在清晰地波动扩散：唇舌交接时细碎黏腻的轻响、从亲吻的间隙渗漏出的呻吟喘息、rou体交合的yin靡水声，奏响狂热的情欲乐章，如石子抛过湖水表面，一浪一浪击破白昼的平静寡淡。 纯净优美的，红紫银色的光明之躯，与黑暗炎魔那强壮逼人的附着鳞甲的身体，在地板上抵死交媾纠缠着，四肢紧勾彼此，扭成一个死结，像蚯蚓一样翻滚扭动。 “唔、唔……啊啊啊……”诱人的呻吟上扬着变了调，迪迦在一次侧身翻动时被男人死死压倒，以脆弱娇娆的姿态承受恶魔粗野的欲望。 急剧的快感战栗着游遍全身，又积聚在心窝发烫，迪迦紧抱住基里艾洛德人坚实的后背，两条长腿用力勾在他腰胯上，在他下体耸动来回间的节奏中不断缠绕、收紧，积极迎合他的侵入，亮晶晶的体液夹着光粒子自他们下身渗出，浸得身下的地板黏湿一片。 基里艾洛德人低喘着凑上去衔住他纤薄的唇瓣，舌头伸进去搅弄含吮，品尝那柔软的香舌，啜饮光的蜜泉，渗透黑暗的脉络。他一双骨感强壮的大手则在迪迦光辉美丽的身躯上四下游走，描摹那勾人的完美曲线，然后用力扣住那窄瘦的细腰来回晃动，阳物使劲碾磨戳刺，侵入到光之巨人存在的核心、撕碎神明的清高理智。 快感不断积累攀升，迪迦感到小腹内好像有个小火炉在炎炎燃烧，xue口不自觉颤抖着紧缩，令基里艾洛德人闷哼了一声，下体驰骋得更为迅猛，同时低头来回啃咬他的脖颈，留下自己的齿印。 “啊……！”颈间肌肤轻微的刺痛加剧扣动了激情的弦，迪迦扬起脑袋，双臂如攀附救生圈一般紧抱着男人的肩背，脚背因愉悦的刺激而绷直。他腿间蛮横进出的阳具带出了吸附的嫩rou，水声越渐清晰，混杂着rou体的拍击，回荡在整个宽广的大厅里，放大他耻辱的罪恶。 迪迦想不明白自己怎会变得这样荒yin放荡。住进这座公寓以来，他和基里艾洛德人日日相对，有时忍不住闲扯、斗嘴，有时一整天都不说什么话，但几乎每天都会zuoai。同屋共住着，他很想只管自己，无视对方的存在，冷漠以待，可他到头来却总忍不住那股亲近的冲动，好像磁石在吸引他，他身心的空洞残缺也唯有这个男人可以弥补。 仿佛不满迪迦突然的走神，基里艾洛德人揉着他胸部的肌rou，猛地用力拧了一把，疼得他一个激灵。紧接着，基里艾洛德人挺起身，抬起迪迦那两条细直的长腿，扛到自己肩上，然后大力抓住他小巧的翘臀，往自己的性器上狠狠冲撞，不断刺中他那敏感的要害，动作带上了恶劣的施虐欲。 “哈啊……好厉害……”迪迦脖子一仰，rou欲的本能泯灭理智地驱策着他，清冷动听的嗓音在情欲中沙哑颤栗，放荡的吟喘声汇成甜蜜的尖叫，刺激得对方更卖力在他身上突刺征服。 迪迦被cao得酥软眩晕，眼里的光黯淡迷乱，无处着力的双手无意识地乱抓，最后在极乐的电击中紧握成拳，挂在男人肩上的双腿随之轻轻抽搐，摇摇欲坠。基里艾洛德人立刻抓紧他纤长的小腿，两手把玩着他精致的踝骨，在足踝上轻轻一吻，然后俯下身，埋头冲刺，疯狂的挺送让迪迦的身体像在风雨中脆弱飘摇。 “啊……停下……”迪迦颤抖着摇了摇头，却在摇晃中不由自主地抬高腰，被身体里如浪潮般涌来的一波又一波快乐击溃防线。“嗯、你真可恶……” 基里艾洛德人低笑一声，抓住他两条rou感的大腿，十指几乎深陷其中，腰胯打着旋扭摆挺动，性器有节奏地摩擦蹭过每一寸柔软的内壁，挑逗突击那些敏感yin荡的神经丛。他耳边是迪迦美妙的呻吟，目光则仔细欣赏着那清俊的银色脸颊如何晕开欢愉的潮红，湿漉漉的紧窄xue口如何因反复的抽插而充血红肿，混着光点渗漏蜜样的爱液，然后像食虫植物般紧咬住他的命根子，yin靡色情又令人着魔。 他肯定在认识自己以前，这清冷自持的光之巨人从未体会过性的愉悦，这具美丽的身体也是僵硬冷淡的，如今却被开发得渐渐松弛柔软，像鲜花绽放飘香，热情娇娆——能在这个过程中起到启蒙催化作用，俨然意味着他的存在已深入迪迦的生命。 “特别舒服吧？”基里艾洛德人低头轻吻迪迦的嘴唇，咬着他的耳尖低语。“我的小荡妇……” 迪迦轻哼了一声，沙哑妩媚的声线勾人心弦，然后，他柔光朦胧的双眼忽然锁定身上的男人，反手猛一使力，翻身把他推倒在地，叉开双腿骑在他身上。 基里艾洛德人立刻便动手抓向他的腰臀，想要将他制服，而迪迦却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强硬地将他双手按在头顶，眼睛不经意似的向下斜了他一眼，暧昧而略带挑衅的目光勾魂荡魄。 恶魔沉默地与迪迦对视片刻，仿佛战场上无声的对峙争锋，彼此紊乱火热的气息掠过面门，试探着某条危险的界限。 他更强壮，压倒迪迦毫不费力，可最终却还是甘拜下风，放松了身体，乖乖仰躺不动。 迪迦满意地一笑，低头在他嘴角上啜吻了一下，然后挺起身，双手按着他的腹肌支撑上身，放浪地起坐驰骋起来，吞吃着男人的硕大，随心所欲地索取欢愉、满足自己。 “嗯……”迪迦灵活扭动着柔韧的细腰，不断大幅提臀、下落，频率越来越快，在欲海中索求无穷无尽，让那根粗壮的利物在他甬道内全方位搅动，蹭过敏感带，小腹都不时被顶得向外突出，快感如闪电般从下身炸开。“啊啊啊……！” 基里艾洛德人沉沉地低吼一声，大手扣住迪迦的腰，下体挺动猛冲。迪迦霎时浑身激颤，小腹抽动起来，配合他的冲刺加快起伏，并分出一只手撸动自己的分身，口中溢出的破碎轻吟越发欢畅放浪，下面那张小嘴也吃得越来越紧，贪馋榨取感官极乐。 最后，随着一阵逼近死亡的狂喜的战栗，他们同时大呼了一口气，迪迦脖子一仰，夹杂光粒子的金色体液喷吐在对方胸腹部，溅了几滴在下巴边缘，男人滚热的jingye则猛注入他体内，灌得他腹内酸酸涨涨。 迪迦很快软倒，靠着他胸口休息了一会儿，气喘不止，头脑浸在高潮的余韵中浑浑噩噩。 基里艾洛德人微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瞅着他，忍不住轻轻揽住他的脑袋，露出心悦的笑意。 蒸腾着情欲的空气安静了下来，迪迦平复呼吸，抬眼看了看他，不禁也是轻快地一笑，转身仰躺到他身边，后脑勺枕着他的胳膊，懒洋洋依靠在一起。 “我们又没在床上。”迪迦好笑地感慨。 基里艾洛德人耸耸肩，愉快地说：“床逃过一劫。” 迪迦忍俊不禁，斜眼瞅着他说：“十几万美元的床也这么不牢靠？” 基里艾洛德人一手收紧，沿着他身侧曲线滑落，顺势搂住他的腰，暗示地笑道：“待会儿我们可以去给它做个质量检测。” 迪迦轻笑一声，嫌弃地朝他脸上推了一把，然后视线漫不经心地在室内环顾。“你的房子质量倒是的确过关，够坚固耐用。” 基里艾洛德人张臂将他紧紧揽入怀中，手指轻捏他的下巴，揶揄地说：“你那么狂野，房子不够坚固，恐怕整栋楼都塌了吧？” 迪迦不想承认，却感到自己的确像个发情的禽兽，只得尴尬地别过头，眼睛在屋里东张西望。 “你的品味也比我想象中好一点。”他若无其事地说。 基里艾洛德人环顾一番室内的摆设布局，目光停留在墙上的几幅在他眼里和幼儿园涂鸦没什么分别的现代主义画作上，微笑道：“你喜欢这些？” 迪迦朝周围看了一圈，笑着点点头，眼睛指向那座以《泉》为原型的雕塑喷水池：“不错，特别是这个喷泉。” “我知道。”基里艾洛德人随口说，揽着他的手又不规矩起来，在腰臀交界处抚触撩拨，指尖戳进他的背鳍缝隙。“那幅画的明信片，你收集了三张，其他的什么委拉斯、高更、达利都只有一张——为什么那么喜欢？就因为没穿衣服？” 迪迦羞恼地一瞪，想把他推开，但身体在他触碰下绵软发麻，便只得继续柔顺地靠在他怀里。 “我没法和一个粗鲁又下流，爱乱翻别人东西的流氓讨论艺术。”迪迦冷哼说，忍不住又低头埋进男人的颈窝，贴近炎魔偏高的体温。他不知道这奇怪的家伙怎么会那么关注自己的一切，连最琐屑的细节也不错过。“维纳斯也没穿好衣服，我就不太喜欢。” “不喜欢这个？”基里艾洛德人看向客厅中央的断臂维纳斯，手沿着他腰背弧线来回滑动，又下落到了臀部揉捏。“也是，还不如你漂亮。不如换成迪迦奥特曼的雕像？那更像美神。” 迪迦身子一颤，秀气的两颊飘起红霞，扭着腰试图制止他捣乱的手。“我看换成你吧。” “为什么？”基里艾洛德人搂得他更紧，在他脖颈上吻了吻，轻舔他敏感的皮肤，温暖的电流一直传递到小腹中。“你觉得好看？性感？” 迪迦哼了一声，本要予以嘲讽，但他脸上更热了，软绵绵地推着男人的脑袋，几乎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自恋的邪教头目家里最适合放自己的雕像。”迪迦小声说，因着对方极富技巧的轻吻爱抚，心口热烘烘的感觉愈加强烈。接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痒，推搡的同时，他突然轻声笑起来，笑声清冽动听，像一阵春风吹过，洋洋盈耳。 基里艾洛德人吻在他轻颤的喉结上，然后从他颈间抬起头，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 那一阵没由来的轻松快乐延续着，迪迦依然笑盈盈的，优美的银亮脸庞如同天宇中的星辰般闪光，温柔俊秀，带着几分天真的稚气，好像他的灵魂和年轻的容貌一样不受岁月影响了。 然后，在恶魔深沉炙热的，寻根究底的凝视下，迪迦笑意渐渐敛去，眼神不自在地游移起来。 “怎么了？” 男人抬起手，轻抚上他光洁的脸庞，露出沉思的、探究的神情。 “你以前不会对我笑。”基里艾洛德人低声说，“我本来还真以为，我死了你才肯笑呢。” 迪迦呆怔了一会儿，窘迫地别开脸。“是吗？” 寂静降临，而空气里飘荡着的体液气味仿佛更浓郁了，烧灼助燃着隐匿在迪迦神经末梢的羞耻感。 接着，他两手一推，脱离男人火热的怀抱，从地板上坐直，视线搜寻起了自己的胸甲。 “我得走了。”他嘀咕道，“下次别碰我的胸甲。” 基里艾洛德人却马上拉住他的手腕。 “这么急？”恶魔戏谑地笑起来，把他往怀里用力一带，“你通常没那么快满足——我们可以继续做到太阳下山。” 迪迦及时伸手抵住男人的胸口，努力守住底线。 “今天不行，我要工作。”他说，提醒对方的同时提醒了自己。“最近要调查那个虚幻怪兽的传闻……可能随时得战斗，没空。” 基里艾洛德人不松手。“你不需要去TPC，效率太低，还不如节省时间做更多你喜欢做的事。” 迪迦挣不脱他，反应烦躁起来：“你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基里艾洛德人低声回答，轻轻拥住他，用手爱抚着他腰部柔滑的皮肤。“关于一切怪兽和宇宙人，我都有更好的渠道调查，不像人类效率那么低，也不像你，体内的光太耀眼，走到哪儿都像个太阳，谁看到你都忌讳，办事一点都不方便。” 迪迦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中，没有太多犹豫，便冷静地拉开他的手把他推开，绷直的肢体表露出戒备疏离。 “不需要你帮我。” 基里艾洛德人怔了一瞬，不悦地质问：“你不相信我？” 迪迦漠然斜视着他，冷淡的声音像冰刃划破空气。 “永远也不。” 心灯闪烁频率忽然异常，就和被迪迦刺穿重伤时一样。 基里艾洛德人无法再像平时一样从容的微笑，好像牙齿都在抖动着，冷冷地说：“但你还是喜欢和我zuoai。” 迪迦一时脸色有些僵硬，迅速别过了头，挖苦地冷哼道：“这并不是因为你很有吸引力。”紧接着，他背对着基里艾洛德人，膝盖着地爬行几步，在楼梯边快速捡回胸甲。 距离忽然再次拉开，基里艾洛德人沉默不语。 他无言地挺起身，像个孤寂的鬼影一般默默注视着迪迦的背影，看他穿戴好胸甲，恢复成脊梁挺直、孤高冷清的光之战士的姿态——如果忽略从迪迦两腿间滑落的白浊的话。 “那你觉得现在这样算什么，高贵的光之巨人？”他不无讽刺地问。 “什么也不算。”迪迦淡然回答，随意清理了一下身体。 基里艾洛德人脸上顿生暴躁阴鸷，锐利的手指紧握成拳，然后又缓缓松开，发出一声冷笑。 “所以你还是神圣的光？”他慢条斯理地说，恶意的声调仿佛一种凌迟。“不过看来当初我在人类面前没冤枉你，天使的美丽外表下，你远比你以为的更接近恶魔。” 迪迦顿住，立刻愤怒地回过头，目光锐利冰冷。 “我不是！”他强调，“还有，我们不是朋友，我依然讨厌你。” 火气袭上心头，基里艾洛德人猛然像掠食动物一般靠近，在迪迦将要起身时，迅速拽着那只细巧的银手，将光之巨人修长的身躯再次拉入怀中。 迪迦猝不及防跌在他身上，被他死死搂住，一阵晕头转向，慌忙朝他胸口捶了两下。 “你又干什么？” 基里艾洛德人轻松压制他的挣扎，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目光紧紧逼视着他。 “只有讨厌，一点好的感觉也没有？”恶魔沉声逼问道，眼里有种迫切焦躁。 迪迦想立刻回答是，但男人刀刻般线条利落的邪气面孔、搂抱着他的强壮有力的体魄，还有钻进他耳朵里的低沉浑厚的声音之中，有某些因素使他愉快而无力拒绝，心口在那股着魔的力量中酥痒发烫，同时脸上也烧起来了。 呆呆仰视对方良久，迪迦勉强开口：“偶尔……有一点点吧。” 基里艾洛德人打量他半晌，对上他迷离失神的目光，紧绷的肢体逐渐放松下来，快活地笑了，立刻低头吻上他纤薄的唇。 “唔……”迪迦有气无力地推了一下他的胸口，比起挣扎推拒甚至更像回应的爱抚，嘴唇与他厮磨了两下，身体便很快缴械投降，环住他的头颈，张嘴迎合他的吻。 一得到回应，基里艾洛德人立刻将迪迦搂得更紧，投入地缠绵长吻，勾住那颤抖的舌头用力吮吸，仔细舔舐迪迦口中的每一分清甜柔软。同时，他手指划过光之巨人的背鳍线条，每一寸皮肤都在贪婪地吸吮着光的气息。 他喜欢这种味道，喜欢迪迦温润小巧的嘴、宽阔平直的双肩、单薄细窄的腰肢、胸前蔚蓝的宝石、纤柔清爽的肌肤……并且心里忽然莫名地笃定，世上没有哪种美好的事物能与之比肩。这一刻，全世界好像只有迪迦，迪迦就是一切。他此生都没有这么渴望一件东西。 “迪迦……” 那一声呼唤再次激起迪迦心口的颤栗，然后他迎来了更深的似要吞噬他的吻。冷漠的外壳随着恶魔莽撞的热情一寸一寸融化，他浑身又窜遍了发病发烧的冷热刺激，胸怀中荡漾着无限欣慰的暖意，简直渴望永远躺在这怀抱中享受亲吻。 胶着的口唇好不容易分离，迪迦意乱情迷，大口喘气，基里艾洛德人微笑着啜吻他敏感的耳廓，手顺着他腰腹下滑，探到他大腿内侧抚摸。 这时，窗外逐渐上升的日光直射进来，像警示一般刺中他的眼睛。于是，他甩了甩头，总算凝聚起越渐涣散的神智，抓开基里艾洛德人的手，用力狠推。 “别逼我打你。”迪迦没好气地说，“你已经害我快迟到了。” 基里艾洛德人沉着脸，不悦地叉起手，不再阻拦，静坐在原地目送他变回人间体，坐电梯离开。 电梯晃动着下降，迪迦闭上眼睛，体内深处那种情热的奇妙震颤仿佛还残留在那里，动摇他的心智。 他默默抱歉又令大古尴尬，也希望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犯错——尽管至今每次赌咒下决心远离基里艾洛德人都是失败。 走出公寓，回到TPC基地后，迪迦平心静气，将全副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职责上。 近日来，市内不时有民众报告见到怪兽出没，目击者宣称它在阳炎中出现，然后又马上消失。 起初，由于始终没有确切证据，没有事故和遇害者，TPC设备也没有监控到相关迹象和数据变化，胜利队内部的意见便假定这只幻影怪兽是海市蜃楼造成的错觉，为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也暂不予主动干预，而把调查工作交给警务局全权处理。 ——但两天前，居间惠队长忽然改变了主意，下令胜利队上下集体出动搜查，直至发现怪兽的踪迹为止。 队长的举措始终使他们感到奇怪。虽然怪兽目击者并不只是个例，而且每个都言之凿凿，但这未必代表事实，可能只是一起三人成虎的案例。 自从TPC以血淋淋的代价独立击败帝斯蒙以来，地球上一直风平浪静，按每次发生异动的平均间隔来看，现在也差不多到了该有怪兽出没的时候——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心理暗示，民众才在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和平后忍不住开始疑神疑鬼，把海市蜃楼的投影看成怪兽。众口铄金，谣言总比平淡的真相传播得更快，难保有些人不是在盲目迎合自己负面的潜意识，把本来都不太确定的事说得斩钉截铁。 虽然心存疑虑，出于对居间惠一贯毫无保留的信任，每个队员依旧忠实贯彻执行她的命令，不避讳舆论猜测，逐一查问目击者，驾驶战机和巡逻车，从空中到地面仔细搜查。 但那怪兽似乎确实只是虚无缥缈的幻影，经过几天的严密监控调查，都仍旧杳无踪迹，只存在于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队员们也越发感怀疑其存在的真实性——然而，对于信息不对称、独立判断力有限的民众来说，情况却是相反的。 胜利队从不无故出动，而接连几日大张旗鼓的搜查行动，俨然是在坐实怪兽出没的传闻，直接加剧扩散了人们恐慌情绪。 日落西沉，原本处于夜生活高峰时段，理应繁华喧闹的市区却显得异常安静，路灯照亮的街道上行人寥寥，似乎众人都畏惧于可能的灾难，而决定龟缩在家，闭门不出。 迪迦驾驶着夏洛克车拐过高架，确认巡视过的整片区域风平浪静后，迅速由通讯器向总部报告：“D2地区，没有任何异常。” 坐在副驾驶上的宗方禁不住向队长发问：“明天也要这样吗？但是……” 通讯器里传来居间惠迟疑的声音。 “再搜查，再搜查一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宗方不再提出任何异议，点头领命。“了解。” 通讯器关闭后，副队嘀咕了一句；“队长似乎也太累了，所以疑神疑鬼啊……” 迪迦一声不吭地继续驾驶，沉静的眸子逡巡着路面的情况，渐渐开始走神。 他倒不反对居间惠对传闻的重视。虽然那可能是捕风捉影，但若为真，就涉及到动辄成千上万人的安危，而上次袖手旁观，放任生灵涂炭，已是他终身的悔恨，若再有危险，他希望能第一时间出现在最前线，不让一个无辜的人再死于怪兽脚下——然而，现在这种漫无目的的搜查，也着实效率低下，除了给群众制造焦虑之外，没一点实际收获。 他不得不想起基里艾洛德人早上对他说过的话。TPC还是个新组织，各方面都有所不足，针对近年才开始正式活跃的怪兽和宇宙人，胜利队的调查手段也确实较为局限，相较之下，基里艾洛德人在地球处心积虑潜伏多年，和那些魑魅魍魉大概也没少打交道，平时还那么喜欢偷听，自有他的办法收集情报。 难不成他真要向自己的……仇人，向一个恶魔求助？ 迪迦突然为自己的动摇而惶恐，连连摇头，而就在晃神的瞬间，他把巡逻车开错了道。 “不是这个方向啊，大古。”宗方提醒他。 “啊。”迪迦赶忙回神，调转方向盘。“抱歉，刚刚在想一些事。” “大家最近都累了，但还是要集中注意力。” “是，明白。” 回到基地后，迪迦想找居间惠单独探讨一番，却发现她并不在指挥室。 下了一层楼，他在走廊里看到了居间惠，而她此时正在与一名眼露精光、负手而立的年轻长官对话。他皱了皱眉，认出了那是立村参谋——半年前从欧洲调回总部上任，有名的优秀精英，年纪轻轻就掌握了情报部实权。 “……不要再有疑问了，你只要服从命令。”立村参谋不耐烦地说，眼镜反射出阴沉的光。“只会依靠来历不明的迪迦奥特曼的GUTS是不行的，作为军事组织，TPC和GUTS还不够完善，需要借助一切机会发展壮大” 居间惠低头沉默了两秒，说：“但TPC是和平组织。” 立村参谋冷笑摇头：“和平组织保护不了地球，居间队长。” 居间惠无言以对，立村参谋给了她一个警示的目光，背着手转身离去，目不斜视地与迪迦擦肩而过。 迪迦盯着他的背影，心生满腹狐疑。对话他没有听全，不过这位参谋似乎也是一个强硬的鹰派分子，对迪迦奥特曼抱有疑虑的同时，主张积极推动TPC武装进程，找队长怕是没什么好事。 接着，他轻叹了口气，朝正在原地发呆的居间惠走去。 “队长，怎么了？” 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她竟是吓了一跳，有些慌张地转过头，脱口而出：“啊，迪迦。” 迪迦马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居间惠讪笑了一下，勉强保持镇定。 “大古。”她纠正了一下，神情犹有些不自然。“没什么……立村参谋建议我和研发部门加紧联系，增强胜利队的武器装备，最好下次也能不借奥特曼的力量打败怪兽，并且不会像对付帝斯蒙的时候那样造成巨大损失。” 一提及帝斯蒙，迪迦立刻又回想起了那片弥漫着死气和硝烟的绝望废墟，想起了受难者亲属痛不欲生的哭嚎，想起了那刻骨铭心的死难数字，不由心里一阵抽痛。 “这样吗？”迪迦苦笑。“可能也不是坏事。不过下次……人们需要我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消失的。” “谢谢。”居间惠眼神有些躲闪，难以与他对视。“能与你并肩作战是我们的光荣。” 感到她不太对劲，迪迦皱了皱眉，关切地问：“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不，不必担心。”居间惠强笑说。“你找我还有事吗？” 迪迦点点头，斟酌着说：“事实上，大家都有点奇怪，队长为什么那么坚持现在的搜查行动——现阶段来说，为了稳定群众的情绪，或许至少是该换种低调的处理方式。你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居间惠一瞬间脸色发白，却又忽然恢复自己在乱局中指挥若定的本能，变得出奇的冷静。 “尽管现在确实还没有证据，但关于怪兽的事，我想再慎重也不为过。”她说，“否则，谁也经不起轻率的后果……上次跟帝斯蒙一战，牺牲已经够多了。这回，我希望尽可能抢在怪兽破坏城市之前发现它，制服它，别再有更多死难。最近的传闻，毕竟也有很多目击者，我看也不会是单纯的巧合。” 迪迦心脏又是一抽，手背上突出痛苦的青筋，尽量躲开脑海中悲剧和末日回忆侵袭，避免再被黑森森的情绪淹没。 “我明白了。”迪迦认真地点点头，“那么，我现在再驾驶一号机去城市外围巡查一次怎么样？有些怪兽可能是夜行特性，而且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惊动太多民众。” 居间惠的神情忽然又不太对劲了，眼睛瑟缩着不肯面对他，干笑说：“那倒不用，明天再说吧。” 迪迦眉头一拧，感到奇怪，还想追问，居间惠便拍了拍他的肩。 “该下班了，你回家好好休息就行。”她说，“最近辛苦了。再见。” 说着，居间惠避开他的目光，直接背身离去，仿佛在逃离什么似的。 迪迦沉默凝思片刻，心中掠过无数闪念，却一个也没抓住，像有一层浓厚的阴霾阻隔在他与真相之间，制止他去触碰。于是，他只得暂且不再去想，顺居间惠的意思，换下胜利队制服准备回家。 天上有灰色的阴影徘徊，潜伏着诡谲莫测。凄清的夜幕下，街道比平时更空寂。迪迦站在路边等候出租车，心神不定，继续思索着幻影怪兽的虚实，而大古忽然说话了。 “队长有点奇怪呢。” 迪迦深以为然。“是啊，你也觉得？” “嗯……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吗？” 迪迦想不出答案。“也许吧。” 马路上驶过几辆轿车，带起一股呛人的烟尘，然后又迅速归入寂静，四周黑魆魆的冷清。他怎么都定不下心，好像一切都是噩梦的先兆，怪兽随时会钻破地表，把城市搅得天翻地覆。 大古似乎听得到他的心声，劝慰道：“放松点，迪迦。经过上次的事之后，我感觉你也有点太紧张了。” 迪迦苦涩地一笑，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然而，他在路边空等了两分钟，才看到一部出租车，里面还载着客人。 “车好少啊。”大古说。 “大概很多人为怪兽传闻害怕，提早下班了吧。”迪迦无奈地耸耸肩。“算了，书店应该还没关门，我去待一会儿，再找车回去。” “那也好。” 于是，迪迦转头在人行道上独步了几分钟，绕到附近尚算热闹的商店街，穿行过灯火通明，在一个较为僻静的位置找到了他上次经过但没停留的那间书店。 店里一尘不染，不过似乎有一定的历史，泛着旧纸张的暖黄色，音响中还播放着贝多芬的月光曲，令人心静。他走到哲学专区，享受着店内静谧的氛围，静心拣选书籍阅读。 翻到一半，余光瞥见店内有卖黑胶唱片的角落，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立即上前，从中抽出了一张舒伯特的第八交响曲，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封皮是灰黑的石子路，铺设镶嵌着德语标题。 “你想要这个吗？”大古问。 “我都没想到会有。”他一边在心里和大古对话，一边仔细阅读封面上的文字。“卡拉扬指挥的，还是头版。” 大古并不太懂，笑笑说：“原来你还喜欢老唱片啊。” “是的。”他点点头，又拿起另一张小夜曲的唱片。“也许是守旧吧，比起音色清晰到完美无缺的CD，我比较喜欢老唱片朦胧独特的质感，即使是失真。” 大古却在这时瞥见老板贴在封面上的价格标签，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贵啊……”大古嚅嚅地嘀咕。 迪迦也看了看那个天文数字，叹息道：“没办法，这几张跟古董收藏差不多。” 大古安静了几秒，仿佛在进行心理斗争，然后便以有悖语义的艰涩声调努力表达大方潇洒：“也没关系，你喜欢的话……就买吧。” 依依不舍地把那几张古董唱片握在手里摩挲了几秒，迪迦果断把它们放回原处。“算了，有CD就够了。” 大古连忙又说：“啊，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其实也不是那么贵，最重要是喜欢。” “谢谢，但光买唱片也没用啊。”迪迦无奈地说，“还需要一套唱片机，想要音质高而且耐用的话，价格没有底线，你绝对受不了的。” 大古马上退缩了。“呃，这样啊……” 迪迦无所谓地笑笑，朝那几张唱片投去留恋的一瞥，迈步离开安静地书店，回到现实的熔炉中。 “回去了。” 但他在这条马路上等了很长时间，也还是没有等到出租车。 温暖的希望沉睡在不知生死的虫蛹里，街区繁华的灯火并没有温度，仅仅在涂脂抹粉矫饰浮躁不安的人心。 无声的恐惧与惶惑在虚空里辗转，行人匆匆往来，在昏暗的天色下面目模糊，形容惨淡，彼此间漠不关心，像一块块冰冷的滚石从他身边滑过，并不比幻影更真实。 即使怪兽的存在也如此虚浮不定。战斗与守护是他活着最直白简单的依托，但两者所指向的对象却是越来越波谲云诡，黏黏糊糊。 迪迦惘然地站在那里发呆，心绪飘渺浮荡，像立足于无处凭依的真空。 然后，熟悉的阴邪气息在空气里凝聚，成为最可靠的实体。 “叫不到车就该找我，漂亮宝贝。”基里艾洛德人戏弄地在他耳边笑道，一手自然而然地搂上他的腰，“我可以开南瓜车来接你回家。” 迪迦撇着嘴，随手推了他一下。 “我可不想回去对着你。” 基里艾洛德人笑了一声，搂抱他的手越缠越紧，把他往自己怀里拢。“那你还想去哪儿找个人陪你zuoai到天亮？” 有路人扭头侧目，迪迦的脸像石蕊试纸一样倏然变红了，往他身上又捶又打。“放手，这样像什么！” 基里艾洛德人仍抱着他不放，故作深思。“像两个同性恋？” 迪迦羞恼地一瞪，猛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把他推远，扭头快步走开。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往什么地方去，不过他知道不管往哪走，跟屁虫都会一直追着他不放。 没走几步，瞥到玩具店橱窗里摆设的怪兽玩偶，迪迦突然停下，犹疑地转过头，盯着基里艾洛德人玩味的笑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宝贝？”男人笑问道。 那轻佻可气的态度令迪迦放弃了。 “没什么。” 他烦躁地摆摆手，刚要转身，基里艾洛德人马上抓住他的胳膊。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想问就问。”基里艾洛德人朝他挤挤眼。“不用不好意思。” 迪迦别开脸不肯吭声，试图抽回手。 基里艾洛德人捏捏他的手心，揶揄地说：“你想清楚，一只怪兽能弄死多少人？是你闹别扭重要，还是人类的安全重要？” 这下命中要害，迪迦不高兴地撇着嘴，只好屈服。 “那你都知道什么？”他不情愿地问。 基里艾洛德人眉毛一抬，不怀好意地笑道：“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但不免费。” 迪迦差点气得直接发作，在最后关头强忍了下来，转头环顾周围，在确认无人注意的时机，一手勾住他头颈，在他唇上飞速印下一吻。 他本想蜻蜓点水，基里艾洛德人却是个贪心的jian商，马上捧住他的脸，把这变成一个缠绵的长吻，贴着他的嘴唇磨蹭含吮，舌头伸进去捣乱占领无人区，直吻到他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男人身上有古龙水的醇香，富于浓烈辛辣的侵略性，然后又渐渐和缓甜蜜，暖融融的木质清香沁入心扉，温柔拥抱他的五感。趁还没有更多行人加入偷看行列之前，迪迦终于想起最初的目的，一手抵着他的胸膛，一手堵在他欲吻的嘴唇上。 “那怪兽是真的还是假的？”迪迦红着脸问。 基里艾洛德人咂嘴回味了一会儿，嬉皮笑脸，声音慢悠悠的惹人窝火。“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迪迦愣了一下，脸色猛地沉了下来，黑云压城。“你什么都不知道？” 基里艾洛德人满脸无辜地耸耸肩：“目前的确没谁了解确切的信息。” 迪迦立即抬手打了他一耳光，然后气鼓鼓地转头就走。 基里艾洛德人笑了一声，马上从背后突袭，张臂一把抱住了他，双手交叠在他身前收紧，将他牢牢拢入宽阔的胸怀中。 “别生气啊。”他贴着迪迦的耳朵好声好气，感到这倔犟骄傲的光之战士在他两臂中迅速软化，变得娇小而贴服。“我可没敷衍你，是真没有消息。” 醉人的香又一次在耳鬓厮磨之际拥抱他、温抚他的感觉，氤氲缠绵在骨髓里。迪迦感到晕迷酥软，有气无力地说：“那你还不放手？” 基里艾洛德人压低声音，持续在他耳畔吐气：“没说完呢，虽然确切情报为0，但有人看到怪东西在郊外出现了。你现在大概做什么都没心情，我陪你去找找怎么样？” 颈上的皮肤很热，迪迦觉得醉醺醺的，男人那些低沉的耳语也延迟了好几秒才在他脑中由弦乐般的声波汇聚成意义明晰的语言符号。“那我回基地开巡逻车自己去看。”他说，用手肘朝后轻推了一把。“不用你多事。” 基里艾洛德人啧了一声，握紧他的手，在他掌心挠了挠：“又开胜利队巡逻车，你想吓到更多胆小怕事的人类吗？” 迪迦抽回自己的手，板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并不太想拒绝他，即使他理应是世上最不值得信任的人。 “那你是要开兰博基尼带我找怪兽？”迪迦闷声问。 明白他同意了，基里艾洛德人立即露出微笑，在他颊上轻轻一吻，愉快地说：“今天是玛莎拉蒂，低调一点。” 迪迦扭头横了他一眼。“放手，快走。” 基里艾洛德人看着他笑，深黑的眼睛里溢满亮光，并不肯放开他，而是牢牢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停车位走。他的手抓得很紧，迪迦挣不脱，只得无可奈何地被他拖着，尽量忽略路人暧昧的侧目，祈祷不会有大古的熟人看到这一幕。 然后，迪迦看着那辆崭新的跑车，忍不住皱眉头。他不了解车，不过这部玛莎拉蒂通体铮亮漆黑，造型时髦豪华，除了能融于夜晚的深色调，在他看来实在和“低调”毫无关系——好吧，也许这真的已经是对方车库里最不起眼的收藏了。 微微一叹，迪迦乖乖钻进车前座，关上车门，基里艾洛德人当即发动引擎，跑车发出豹子般的咆哮声，猛然向前窜去。 一路上，他感觉得到基里艾洛德人不时在瞄着他看，但他刻意不去理会，只侧头留意着车窗外的景物。 夜色浓重，不见指路的星，城市的人造光源越发显得熹微单薄，将要窒息一般，像在为噩梦中的怪物搭建舞台。进入郊区后，远山、丛林、土丘昏黑一片，偶尔被掠过的车灯照见扭曲的形影，摸不到边界的黑暗令他胸中闷沉沉的，煎熬着焦虑。 他忍不住低声开口，更像是自言自语，但同样能让基里艾洛德人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目击者说的都是真的……这怪兽好像到处都能出现，毫无规律。” 基里艾洛德人随口应了一句：“是的。” “那么短时间内快速移动，不管它是会钻地洞还是会飞，都不可能监测不到一点动静……难道它有空间转移之类的特殊能力？” “有这个可能。” 迪迦单手撑在车窗沿上抵着脑袋，想要继续推测什么却缺乏进一步的线索，双眉深锁，一筹莫展。然后，电光火石的一刻，他又想到居间惠反常的言行，觉得她的解释细思之下也缺乏说服力，心中纷繁错乱的疑问更纠结不清。 “居间……又是怎么回事？”他咕哝道，“她要是不相信、不担心会有怪兽，就不会那么坚持搜查……可她要是真的相信怪兽的传闻不是空xue来风，真那么担心民众的安全，我主动要加紧调查，她就不该是那种反应。” 基里艾洛德人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漫不经心地笑道：“她就不能在不相信有怪兽的情况下，也坚持要胜利队大张旗鼓地出动搜查吗？” 那轻飘飘的语气似乎只是无心的戏言，却如雷劈一般击中他的胸口。 “你是什么意思？” 基里艾洛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不用我说得那么明白吧？” 迪迦身子一僵，恼怒地予以拒绝排斥。“不可能！” 基里艾洛德人摇了摇头，含讥带嘲：“不可能还是不想接受？” 迪迦霎时竖起了尖刺，冷冰冰地说：“你以己度人，以为谁都喜欢用卑鄙的方式玩弄人心，达成目的？” 闻言，基里艾洛德人嘴巴一抿，眉宇间显而易见地窜起了怒气。 “好，全世界的坏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他点点头，讽刺地咧着嘴笑，“除了我之外，世上也没一个人会撒谎，会做坏事。” 迪迦呼吸频促，心烦意燥，劝自己不去理他，又有和他吵架的迫切冲动，嘴巴一张一合。然后，他眼睛无意一瞥，突然顿住。 ——后视镜里有什么东西。 “停！” 刹车时的惯性离迪迦整个人往椅背上一撞，跑车当即停在了山脚下的一条杂草丛生的荒僻小径上。 紧接着，一道绚烂圣洁的光芒骤然绽放在黑夜中，迪迦急急地变回灵敏强大的奥特曼，奔下车，朝刚刚异象出现的方向急蹿了几步，直奔进了黑乌乌的小树林里。 林子里很静，连风吹过的声音也没有。远方墨黑的夜空渺茫空寂，虚无一物，根本没有一点怪异的动静。但他清楚地记得他刚刚看到了什么——棱角坚硬突出的庞大身躯，披巨大背甲，有蟹钳般的一对巨手，尖锐的喙和一口利齿，黄炎炎发光的眼，千真万确是一只怪兽。 “为什么消失了……？”迪迦懊恼地低语，踩着脚下的落叶堆，以超人的五感聆听风吹草动，遥望天际空茫茫的漆黑。“真的是怪兽……我不止看到，也感觉到了它的能量，绝不会错。” 同样变回了本体的基里艾洛德人跟在他身后，抱臂而立，看着他默不作声。 魔人的阴寒邪气朝他贴近，迪迦立刻回头望去，急急地问：“你刚刚肯定也感觉到了，是吧？” 在他焦心得火烧火燎时，基里艾洛德人对他点了点头。 “是感觉到了。” 得到确认，迪迦大舒了一口气，复又紧张地望向那片黑蒙蒙的天空。 那里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曾有过的样子，简直像宇宙未开时的混沌空虚。 “……那怎么又消失了？”迪迦呢喃自语，迷惑不解。“毫无征兆、没有动静地忽然出现，那股能量也好像是——无中生有冒出来的，然后又这么忽然消失，好像根本没存在过。” 基里艾洛德人看了他一会儿，一语惊醒：“可能那确实就是无中生有的东西。” 迪迦怔住。 “什么？” “怪兽的能量只出现了那么几秒，而且非常不稳定，甚至不足以完全成型，但现在应该在快速成长。”基里艾洛德人耸耸肩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它第一次出现是在市中心——也就是怪兽传闻最先扩散的地方，然后是各个商业区，再是这个人口稀疏，消息传播缓慢的位置……其中有一些可能确实是幻影，不过幻影也未必不能变成真的。” 遮蔽真相的那一层壁障突然仿佛应声倒塌，迪迦心头一震。 基里艾洛德人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徐徐道：“情绪，尤其是集体的情绪，有时也能形成确凿的力量，正如人类对你的希望和信仰能使你强大，甚至打败我。反过来，人的焦虑、恐惧，一切负能量，即使不足以直接创生一个成型的怪物，也可能孕育供养某些原本不足为患的怪东西——你说，是先有怪兽，后有传闻，还是先有传闻，后有怪兽呢？” 迪迦一时无法回答，手指因钻进胸中的那一道急剧的酷寒而颤抖。 “这个传闻，一开始是……” “TPC的人放消息传出来的呗。”基里艾洛德人轻飘飘地说，“手段没什么新意，二战就用惯了这一套，美苏冷战使得也很熟练。” 夜的寂静笼罩他们，万千蠕虫密匝匝挤在树皮下，浓重的阴霾仿佛在持续上升、迫近，形成黑暗的囚牢。迪迦久久无声，静静矗立于暗夜中，月般清冷的脸上渐渐浮现一抹漠然的微笑，淡定自若地开口。 “利用信息不对称编造谎言，控制言论，创造假想敌，使民众处于焦虑躁郁状态，以便肆意摆布他们，未来还能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中召之即用。” 基里艾洛德人抬手鼓掌。“看来你比我还了解他们——不过光靠这些人也不行，还要谢谢那些听风就是雨的羔羊永远毫无进步，不然我们的‘邪教’当初哪有那么容易搞得你焦头烂额？” 迪迦不理他的讽刺，语调木然机械，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意志。 “迫不及待地抛弃创立时的和平宗旨，发展军事，大概还想开倒车走军国主义。”他点点头，“这就是他们保护地球的方式。” 基里艾洛德人摊了摊手说：“作为一个坏人，我对此不作道德批判，不过嘛……野心远远超过能力，还把自己唯一可倚仗的奥特曼给耍得团团转，结果自寻死路，真把怪兽给盼来了，还是挺好笑的。” 迪迦沉默凝立了几秒，从麻木中一点点恢复感觉，双眼异常闪烁，燃烧着灼人的忿怒。 “如果不是胜利队的行动，事情还不会——” “你肯定不会现在还傻到相信胜利队队长毫不知情吧？”基里艾洛德人冷笑着打断他，满脸幸灾乐祸的嘲讽。“就算她是好人，是你信任的朋友，还美丽成熟、聪慧大方，比男人还能干……诸如此类，她也得服从上级命令。” 迪迦又不说话了。黑压压的树林间无风无声，似乎潜藏着一只丑陋卑鄙的怪物，身形佝偻，既不张牙舞爪，也不大喊大叫，像要打着哈欠将世界一口吞噬。 “有意思。”迪迦突然微微一笑，笑得古怪而难以捉摸。 他只说了几个字，基里艾洛德人感到他的反应不太对劲，忽有些忐忑，脸上那副讥讽人的表情也消失了。 “别太激动，迪迦。” 迪迦嘴边仍带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莫名令人胆战心惊，温和沉静的长卵形眼睛里闪烁着隐约的寒意。 “真有意思。”他重复了一遍。 基里艾洛德人试图搭他的肩膀。“迪迦——” 迪迦自顾自地点头，轻笑出声：“连居间惠也欺骗我，欺骗所有人。” 大古也在这时慌神了，焦急地劝慰道：“迪迦，队长绝对也不想这么做，她只是——” 迪迦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他的脸色突然非常难看，甚至发青了一样，微笑的柔和的嘴唇迸出刀片一样锋利的边缘，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可怖的嘶吼，令整个寂静的林子都为之震动。他不受控制地发出光箭，劈断了十几米外的一棵榕树，基里艾洛德人在这时动作迅猛地扑过来，从身后紧抱住他，一手牢牢箍住他的腰，一手压着他的两条胳膊，制止他失控。 “冷静一点。”基里艾洛德人越抱越紧，“这附近有民居，你想吓到哪个可怜的无辜市民？” 迪迦不想听，拼命挣扎着反抗他，想发泄他郁积的愤怒和失望，焦虑和迷茫。“放开我！” 他弓着身子前后左右地扭动，妄图挣脱那铁一般的钳制，基里艾洛德人却仍然粗暴地抓紧他，甚至把他举了起来，令他两腿悬空着胡乱踢蹬，越发痛苦不已。 “你一直了解。”基里艾洛德人咬牙道，把他紧压在自己的胸膛上。“你了解人类所有卑劣的罪孽、谎言、愚昧、贪欲……但你还是在这里，你还是不肯放弃这些弱小的生物。为什么？你不需要被他们折磨。” 迪迦继续挣扎着，蠢蠢欲动要变为强力型，但他这时渐渐感到一阵晕眩。那两只紧抱着他的胳臂似乎勒进了他的身体里，使怀着满腔无可奈何的怒火的他浑身颤抖。 然后，他四肢狂怒的力量如流沙般急速流逝，变得无骨一般虚弱无力，于是他唯有软软地瘫了下来，呆呆地靠着身后的怀抱，像被抽走了魂魄，一身彻骨的疲倦困惑。 见此，基里艾洛德人放松了力道，双手小心支撑他的身体，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品般把他搂在怀里，漆黑上挑的眼睛不安地察看他的神色。 迪迦眼里空空荡荡，一片失落的白芒，喃喃呓语：“我能相信什么？” 基里艾洛德人轻贴着他的脸，冲口便想回答这没头没尾的问题。 “相信我。”他低声说。 迪迦身子微微一震，混乱的心绪动摇，迷茫地抬头看向他。 恶魔的双眼漆黑如死亡，但那种他始终弄不懂的，纯净柔和的光亮却闪烁其中，好像蛟龙的洞窟里也照进了一缕阳光。迪迦久久地审视观察，越发迷惑惘然。 “可以吗？” 基里艾洛德人下意识抓紧他的手，带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急切。 “只要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