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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留痕(八)

    

风过留痕(八)



    不知是几时了,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时间的意义在于流逝。缓慢的,潺潺的流逝间,生命在此消磨。

    姜素问睁眼望着帐顶。

    如果自己的记忆是有问题的,那她真的要在这里直到死吗。

    回到现代的契机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给她解答。

    以来到夏侯府的时间为分界线,她前半生的生活顺顺利利,她在父母的庇佑下过得很好,在那个时间,她会因为古代的各种不便偶尔想回现代,从来没有去寻找过。

    是了,她总以为事物循环发展,到了某一特定时刻会自然而然发生,就像梦总有醒过来的时候。

    而醒不过来的梦已无法定义为梦,幻境也好,现实也好,既定的存在,每时每刻磨折人。

    在这里的每分每秒她已经感到厌倦恶心,在这样下去她会真正疯掉,变成世人眼中的疯女人。

    疯女人会失去一切价值,成为茶余饭后吓唬女人幼童的恐怖故事。

    姜素问可以确定夏侯显如今不放手的很大原因是她的反抗。

    男人永远在征服,以证明自己。

    他俩能有多少感情呢。她不认为夏侯显会因为她救过他一命而无可救药的爱上她。

    爱这个字在他两人之间太轻薄可笑。

    天仍是黑的。

    姜素问决定不再等了。

    她要破局。

    她要自救。

    这场未经她同意的游戏强制运行,她既然无法退出,那就破坏掉运行这场游戏的人,从根源解决问题。

    夏侯显一觉醒来,姜素问还在睡。他起身过去凑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脸色也正常了,就是虚弱些。

    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没多久,轻微敲门声传来。

    仆人煎完药送过来了。

    夏侯显用勺搅了搅药汤,一抬眼她已经醒了。

    “醒了。”

    姜素问疲惫的眨眨眼。

    “能起来吗,喝药。”

    姜素问轻微摇摇头。

    夏侯显放下碗,扶她坐起来。柔软单薄身体靠在他胸前。

    他双臂环着她,喂她喝药。

    姜素问意外地配合。

    喝完药姜素问也没有闹立刻要躺下离开他,在他怀里又睡着了。

    夏侯显有种不真实感,恍恍惚惚。

    这种勉强可以形容为温馨的场面在两人没有被情欲控制的情况下发生,夏侯显心潮缓缓漾开。

    他搂紧了她,下巴蹭着她的头顶。

    “素素……”

    两个字轻而又轻,羽毛飘落,在空中飘荡没回应。

    姜素问这次睡了长长的一觉。她需要养好身体。

    再睁眼时,又是晚上。

    自己睡了得有两天吗。

    这次睁眼夏侯显不在她房中,她扶着床板坐起来,浑身轻飘飘又有一点头晕,应该是一直没进食产生的低血糖。

    姜素问爬起来找东西吃。

    桌子上的水果还算新鲜,还有坚果一类的东西。

    夏侯显一进门就看见姜素问嘴塞的满满的,像一只急着进食的小松鼠。

    她精神不错,眼睛也有神了。

    一见他,立刻变成了不悦。

    有力气置气了。

    夏侯显放下心来,心情不错,“饿了?我让他们给你做些东西,想吃什么?”

    姜素问控制自己的厌恶,尽量表现的不那么明显,“随便。”

    吃饭间,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提那晚她发的疯。

    像是没发生过。

    丫鬟们进来收拾桌子,姜素问起身去到院子里。

    这个点也是小狗吃饭的时候,姜素问去看小狗吃饭。

    小狗没有名字,姜素问没有给它起名字。

    哪日她离开害怕会舍不得小狗。

    小狗头埋在碗里吭哧吭哧地吃,姜素问蹲在它边上看。

    不远处,夏侯显也站在边上看她。

    小狗吃饱了才过来蹭姜素问的手,姜素问捏捏它的耳朵,它摇摇尾巴,躺下,露出肚皮让姜素问摸。

    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盖住她的手。

    姜素问撤回手。

    小狗和夏侯显并不熟,姜素问收了手,小狗翻了身趴下打哈欠。

    一人一狗都不欢迎夏侯显。

    夏侯显蹲在一边,尴尬收回手。

    姜素问捧起小狗的头往夏侯显那边推,“咬他。”

    小狗嘤嘤叫着往后退。

    姜素问拍拍狗头,真怂。

    夏侯显眼中淡淡笑意,伸手摸狗头,小狗吓得不敢动,尾巴都不摇了。

    “你吓到它了。”姜素问摸摸小狗柔软的皮毛,“去玩吧。”

    小狗小跑着离开。

    姜素问坐到地上,慢慢躺到草地上,夏侯显一句“地上凉”在嘴边还是没说出来。说出来她肯定又不高兴了。

    “夏侯显,”她慢慢道,“哪天我要是不在了,你怎么办呢,我看你离不开我。”

    “我去哪里你都要跟着,有意思吗?”

    夏侯显自己都没意识到,回了府上后,除了了不得不处理的公事,很多时候,他的眼睛永远在她身上停留,他总是想和她亲近,再亲近些。

    她明明一直在他身边,却又那么遥远。

    那么多个日夜,他在她身体里,仍然觉得不够。

    夏侯显也躺在草地上挨着她,用手肘蹭蹭她的手肘,“所以你不能走。”

    姜素问不想在不需要答案的问题上和他鬼打墙。

    她翻身趴在他胸口上,仔细观察他的脸。

    很多时候,夏侯显不笑看起来很严肃,不认识的话应该没人愿意和他说话。

    她那时第一次见他,他受伤严重,哪怕脸色苍白也凶凶的,眼神警告她不要靠近他。

    像被捕兽夹困住的兽,受伤时对所有靠近的陌生者充满敌意。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看久了习惯了,如今的夏侯显没有初见时那样冷,至少此刻的他,有种难以辨明的或许可以称之为温柔的表情存在。

    “在看什么?”他扶住她的腰。

    “有些不认识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

    姜素问摇摇头。

    她问,“你那时,为什么不告而别?”

    夏侯显知道她问的什么。

    山下那段时光,她虽然救了他,但两人根本没说过几句话。他伤好后,无声无息离开。

    那时,他年轻气盛,头一回这样狼狈,伤的很重,险些没了命。姜素问的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确定到底是陷阱还是什么。也不相信会有人救他。

    可他就是活下来了,他的身体,他的狼狈不堪都被她见了去。

    她的松弛感,她的平静,她的灵动,他无处躲避。他厌恶被牵动心绪的自己。

    山下的那段时光,他从世家大族的规训,从筹谋谨慎中短暂逃出,片刻的真正的自由的呼吸。

    但他又别扭的不想见到她,躲避着她,而她不在眼前,他又满脑子控制不住的在想,她在干什么呢。

    或许这种轻松无虑的生活不适合自己,他需要再次杀出去,找寻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