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坠网
第五十章 坠网
话篓子五条悟喋喋不休地跟在手牵着手的两人身后，一副要一直跟到两人回家的架势，把艾尼亚和太宰治给烦得不行。太宰惯常用的尖酸讽刺在装作听不懂的男孩面前通通没了用武之地，还几次被男孩耿直的回答给噎得不行。 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沾上了就撕不下来。 就算没有人搭理他，五条悟也可以一个人自说自话自导自演个没完。正当他向看也不看他的艾尼亚比划一个传说中巨——好吃的铜锣烧时，太宰治和艾尼亚率先拐向另一个路口。五条悟想也不想地继续跟上，却不料一道无法看见的空间撕裂正在前面等着他，若不是五条悟独自出门在外，一直保持着警惕并早就悄悄重新开启「无下限」，此刻掉落在地上的就不是一缕衣带，而是他的半截身子了。 “喂，你还没死心啊？” “你是真的要杀了我啊？！” “你这也太凶残了吧！” 就算这样，也没能堵住五条悟的嘴，跟在两人身后以收到了惊吓为由，叽里哇啦地嚷嚷个没完。也不知道这位神子是不是平时过得太过压抑，被高高捧起却从来没有人愿意认真听他说话，好不容易逮到两个同龄人可以交流的，就叨叨个没完。 “该死，闭嘴，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们了？” 最后一击依旧没有成功，艾尼亚今天已经彻底放下了要刀了五条悟的心，打算自认倒霉。当时在冰淇淋店里让人惊艳的滤镜已经彻底破碎，艾尼亚只想快点回家，然后用被子把自己埋起来还自己一个清净。 “喂，艾尼亚，你是叫艾尼亚对吧，艾尼亚酱～你都不问问我叫什么吗？” “那-你-叫-什-么？！说完了就赶快滚！” “哇，好凶，我叫五条悟，记住了吗？来，跟着我重复一遍，五-条-悟～” 五条？是那个五条吗？不愧是咒术届御三家之一，和另外两家是如出一辙的讨人嫌。和这么聒噪的一只白毛乌鸦相比起来，直哉都算得上是腼腆可爱了。 “嚯，原来是那个讨人厌的「六眼神子」嘛。” 更想要了…… 这种类似于，拍卖捡漏得到的秦代青铜酒樽本身就已经很珍贵，但如果是秦始皇喝过的酒樽就更无价之宝之类的「历史厚重感」。那双当初被直哉翻来覆去念叨，拥有特殊能力的眼睛，号称可以看穿一切术式并拥有360度远距离视觉的六眼，原来还这么漂亮。 想要占有的欲望在艾尼亚的胸腔里蠢蠢欲动，而这种细微的情绪变化再一次被时刻关注艾尼亚的太宰治收入眼底。 事情变得更棘手了。 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有异能力者就已经足够打破常规力量的平衡，没想到角落里还藏着一群咒术师，整日和那些看不见的恶心东西打交道。过多的信息量烧得太宰治脑瓜子疼，而那个在旁边一直说个没完的男孩更是让这种厌烦感上升到了一个几乎无法忍受的程度。 太宰治扯了扯艾尼亚的手，示意女孩注意自己的手。艾尼亚瞬间领悟到太宰治的意图，眼睛带出一点兴奋的笑意。 “什么叫讨人厌的六眼神子嘛，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会知道六眼的嘛？” 以为自己开了【无下限】就万无一失的五条悟在前面疾奔的两人突然停下时，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太宰治身上，然后被少年死死捏住了手腕。 “诶，你——” 从来没有人可以破坏的无下限像豆腐块似的被太宰治掏了个洞，太宰治皮肤接触到的部分如把开水壶放进雪地里一样，烫出一个坑。而少年就在这个坑里紧紧抓住男孩清瘦的手腕，一个巧劲就把五条悟的手别在了背后，并且捏得他骨头嘎吱作响。 “痛，痛痛痛痛——” 还不曾被如此粗暴对待过的神子大人感觉自己的手掌即将和手腕分离，一张玉白的小脸疼得皱缩在一起。也不知道太宰治哪里爆发出来这么大的力气，竟然让经过咒力淬炼的咒术师也无法轻易挣脱。 “现在你看到了，你的【无下限】是可以被破除的，哪怕现在捏住的只是你的手腕，但如果刚刚阿治捏到的是你的脖子的话，你的脖子现在已经断了。” 看着五条悟嗷嗷叫喊痛的样子，艾尼亚终于觉得心情舒畅无比，开心地隔着一层透明屏障拍了拍男孩的脸，然后在男孩惊诧和太宰不赞同的目光中舔了一口他眼睛的位置。 “所以不要再跟着我们了，小甜点心，如果你还想要你的宝贝眼珠子在你的脸上再多待几天的话。” “嗷，你是变态吗？！” 五条悟惊恐地单手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但遮不住脸上异样的红晕。隔着「无下限」五条悟都感觉自己的脸上留下了被女孩娇嫩细腻的舌头舔过的触感，湿润柔软，想被再舔一下。 不想再和他废话，艾尼亚朝太宰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身飞快地跑去，几下就消失在了下一个路口，不知道转去了哪个方向。 “喂，真的要这样吗？我只是……” 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嘛。 有些落寞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已经彻底失去了刚刚两个人的踪迹，本以为可以逃家遇到些好玩的东西，却没想到被人嫌弃了个彻底。被人追捧着长大的五条悟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神色不明地看着手腕上的红肿。 这一片明天应该就要变青了吧，下手还真是狠呐。 不过艾尼亚这个名字，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悟少爷！” “悟少爷原来你在这里！” 几个和现代都市街头格格不入，穿着传统和服还饰有五条家雪松家纹的男人，从一辆轿车上飞奔下来，围在五条悟身边一顿嘘寒问暖。 本应该要转身就跑的五条悟却已经失去了逃离的兴致，刚刚眉飞色舞，活泼生动的脸上再次挂上了冷淡如霜的面具，一言不发地被簇拥着坐回车上，准备往京都的五条家本宅的方向开。 “家主大人又是生气又是着急，悟少爷，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能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呀，全家上下都吓坏了。” “也不知道悟少爷有没有吃苦，一个人从京都来到东京，人生地不熟的，真是辛苦了。” 照顾五条悟长大的执事几乎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儿子，一直碎碎叨叨，如苍蝇一样围在耳边挥之不去。想来艾尼亚他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所以才那么嫌自己烦，五条悟看着窗外不停向后飞驰的景色出神地想，原来话痨也是有个源头的。 “端隆叔，你听过艾尼亚这个名字吗？” 一直紧张兮兮地唠叨个不停的中年男人总算安静下来，检索起他脑海里有关咒术界的所有名录。 “艾尼亚，艾尼亚，唔，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带着眼镜的男人陷入冥思苦想，“对了，这不是之前直哉少爷为了她闹得很大的那个小姑娘吗？” “直哉？你说禅院直哉？”五条悟像提起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皱起眉毛，满脸都是嫌恶，“怎么和他又扯上关系了？” 要说五条悟和禅院直哉之间的爱恨情仇，估计可以回溯到艾尼亚造访禅院家之前，早在两人刚开始牙牙学语时就已经开始了互相攀比的日子。 直哉少爷比悟少爷先学会走路。 悟少爷比直哉少爷先开口说话。 直哉少爷今天学了一套拳。 悟少爷今天学了两个术式。 可惜，到底没能继承十种影法术的禅院直哉还是比不过天生就得到了「六眼」青睐的五条悟，在「别人家的孩子」的比较下，直哉变得越来越黯淡。也不单单是他啦，应该说是这一辈所有的咒术世家出生的孩子们都对五条悟恨之入骨。 但相比其他小世家的孩子们，有一个御三家家主父亲撑腰的直哉，还能明目张胆地把对六眼神子的敌视摆在脸上，只要见到五条悟就开启嘲讽模式，极尽尖酸刻薄，完全没有在艾尼亚面前的矜持骄贵。 而有意思的是，刚刚还能唠唠叨叨把艾尼亚烦得想杀人的五条悟，在面对禅院直哉时却从来不开口和他争执，只需流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就足以让暴脾气的直哉在原地气得跳脚。 “这件事情禅院家家主亲自出面压下来的，因为只是件孩子间的小事，所以就没有特意和悟少爷提。” 然后五条悟就听到了一个忘恩负义，小小年纪就把禅院家少主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妖女的故事，以及禅院直哉是如何为了她不惜砸重金在黑市上买她的消息，最后被家主禁足现在都不能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的后续，并收到了五条端隆一连串紧张兮兮的询问。 “悟少爷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不会是见到她了吧？她有没有主动去找悟少爷说话？我的天呐，我还以为这个女孩已经死了，真是祸害活千年！悟少爷可千万不能和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扯上关系！她会玷污悟少爷的荣光的！” 五条悟手撑着下巴，靠在窗边看着已经转变为郁郁葱葱树林的景色，心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她才不想和我说话呢。 她烦我烦得要死了。 恨不得我下一秒就暴毙在她面前最好。 一想到那个讨人厌，鼻子朝天长，拿下巴看人的禅院直哉也被她抛在身后，除了幸灾乐祸外，那种不甘心被比下去的郁愤开始在这个男孩的心里滋生起来。禅院被抛弃是因为他活该，他本身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可自己为什么也要被这样嫌弃？ 明明一开始对自己的眼睛那样着迷。 五条悟现在回想起在甜品店里，自己一回头就看到女孩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睛时的眼神，深邃的黑色眼珠里，宛如幽火一样闪现着狂热的光芒，就好像自己的眼睛是她能看到的最稀奇的珍宝，必须要纳入囊中才能缓解内心饥渴的那样痴迷。 自己的眼睛是很好看啦。 五条悟对着车窗反光照出来的模样，眨了眨眼。刚刚为了防御一直开着无下限对年幼的身体还是造成了过多的负荷，让男孩的眼前出现了重影。并不是说六眼的视觉出现了问题，而是大脑对视觉信号的处理出现了问题，再勉强用眼下去很有可能就要晕厥过去了。 不得不合上眼靠在座位上，五条悟还是觉得很委屈。 难道是因为今天说话太多了？她嫌我太吵了？ 那下次我少说一点就是了嘛，说好了要给她摸一下眼睛的，最后也没有摸就跑掉了，不是很喜欢的吗？最后女孩隔着无下限的舔舐似乎并没有被挡住，而是实实在在地落在了微微颤动的眼皮上，让躲藏在眼皮下的六眼开始发烫。 纯白无暇的六眼神子已经被黑暗中闪烁的幽光吸引而毫无察觉，无可救药地开始自投罗网。 并策划好了下一次逃家。 我保证，下一次一定会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