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世界树

    然而此时恩奇都却一动不动地站着，陷入了某种迷幻的状态。他看见了莉莉丝和那些花朵的变化，却如同视而不见，沉浸在探索一切根源的**中。

    作为一个有魔法师天赋的半神，他觉得眼前的场景充满着玄奥难懂的寓意，树顶栖息着安祖鸟、树的中段住着女妖、树根下盘踞着一条蛇——这一古怪的格局到底意味着什么？

    “鹰”，在远古的图腾中代表着天空、日神、热力和光明，原初的女人“莉莉丝”代表人类、生命与繁殖，“树下的蛇”代表死亡、黑暗、寒冷和水——这三种自然生物在跟“神”争夺生命之树；而生命树的主人伊南娜，亦主司繁殖、丰收、战争和爱情……

    恩奇都隐隐感觉，眼前展现的奇幻的图景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如果他借此有所领悟，抵达某种神圣的精神境界，那将受益无穷。然而目前他只是灵犀一动，其中隐含的意义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参透。

    在北欧神话里有一棵著名的世界之树、生命之树，充满着整个世界，名为伊格德拉修（yggdrasil）。

    这个巨木的枝干高达天际，树上衍生有九个王国：人类居住的“中庭”、阿萨神族的国度“阿斯加德”、华纳神族的居所“华纳海姆”、死之国、雾之国、火之国、巨人之国、白精灵的国度和黑暗精灵的国度。

    其下有三根粗大的根：第一根树根深入阿斯嘉特，根下有兀儿德之泉，这里住着的命运三女神，她们一直在照料着生命之树；第二根树根深入巨人的居所“约顿海姆”，根下有智慧与知识之泉（密米尔之泉）；第三根树根深入雾之国“尼福尔海姆”，其树根下有不竭之泉赫瓦格密尔，以及一条不断啃食树根的毒龙“尼德霍格”（nidhogg），当它终能咬断树根时，诸神的黄昏（ragnarok）就会来临。

    世界树最高的枝头栖着一只巨鹰，一只名为“维德佛尔尼尔”的苍鹰又蹲在那只巨鹰的两眼之间，炯炯的目光观察着天上地下、包括遥远的雾之国中发生的各种事情，将一切报告给北欧的主神奥丁。

    挑拨是非的松鼠“拉塔托斯克”则在树的枝干间不停地跑着，把树顶的苍鹰所见的事情讲给毒龙听，并常常挑拨着龙和鹰之间的憎恨。

    当恩奇都看到这棵胡鲁普树，特别是“鹰”与“蛇”的格局时，顿时觉得它与北欧的世界树何其之像！汉族史诗《黑暗传》也说：“昆仑山上一棵树，此树名叫长生木。上面枝叶四季青，上有一枝朝北斗，下有一根穿泉壤。左边枝头凤做窝，右边根上老龙洞。”

    ——莫非各民族传说中的“世界树”，都暧昧地起源于美索不达米亚的这棵胡鲁普树？如果是这样，那么藏在树根下的大蛇……恩奇都想象着“诸神的黄昏”来临，冥王赫尔带着她的恶犬加尔姆从地底爬出来，尼德霍格的双翼上挂满死尸，在战场上飞翔的情景，不禁有些背脊发凉。

    藏在地下的那条大蛇应该不足以毁灭世界，但是有一点让他非常恐惧——这棵巨树的树根伸入的地下太深了，根本看不到底，然而恩奇都却不知受了什么吸引，明知道很危险，却忍不住顺着根系一直向下探究。

    他的意识一直下沉，忘我地往地下探索着。

    忽然，黑暗、死寂、孤独、恐惧一起向他的脑海涌来，他仿佛触碰到了黑暗的虚空，看到了地狱的入口，然后，一切都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喊，是吉尔伽美什在喊他的名字。

    恩奇都忽地一下清醒了过来，意识回到了现实世界。只见莉莉丝的藤蔓已经控制了那棵巨树，整棵树完全地活了过来，无数枝条疯狂地旋转、摇动，如暴岚般袭向在场的三人！

    吉尔伽美什将他的黄金战斧抛给了恩奇都，然后将手里的黄金剑划出纵横交错的金色剑影。他划出的每一道锋刃都有二十余米长，将袭来的枝条削切成无数段，使之无一能够近身。伊南娜躲在他身后，神色也丝毫未见慌乱。

    恩奇都提起黄金斧，我去，比那个青铜斧还重得多，什么材料做的？不过都说“金克木”，砍树当然要用斧头了。如果使用黄金梭镖的话，就算能把那些木头打穿一个个的洞，也不能阻止它们。

    恩奇都于是东一斧、西一斧地挥砍，不过确实给力，一斧就能将那些粗大的枝条砍断六、七根，暂时足够对付。忽然，他察觉到巨大的危险，对吉尔伽美什大喊道：“小心地下！”

    话音未落，无数道深埋在地下的树根如巨大的尖刺般笔直地冲出地面，就像地上忽然长出了一个巨大的荆棘森林！他们奋力向一旁跃起闪避，数十道巨龙般的树根与他们擦身而过，情况凶险至极！

    恩奇都百忙中回头看向伊南娜，只见她安然无恙场地站在原地，她身周两米之内的土地没有丝毫变化，无论是树枝还是树根都纷纷避让，仿佛她站的位置和他们不在一个空间似的。

    然而她除了给他们加油打气以外，一点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冲出地面的树根一击不中，在地面上狂蛇一般地鞭打、扭动，上方的树枝也如一根根巨鞭横扫一切。整个巨树范围内除了伊南娜所在的位置全都变得毫无容身之地，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就像被卷进了树木形成的龙卷风暴中！

    吉尔伽美什的身周爆开了王域，快速卷动的气流力量使他勉强浮空半米，然而一根粗大如酒桶的树根向他横鞭而来，他立剑而挡，粗大的树根被锋利无匹的剑锋削断的同时，吉尔伽美什的身体也被狂扫得飞了出去，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抛出二十多米开外，滚落草地。

    “吉尔伽美什！”恩奇都大喊着，心中又惊怒又自责。

    自从打完基什后，吉尔伽美什的防御天命“月之魔光·卡舒拉”就一直放在恩奇都那里保存，化作一轮象征月神南纳的新月吊坠挂在他的脖子上。现在魔光保护着恩奇都，而他却没来得及冲过去拉住吉尔伽美什的手，将同伴一起置于卡舒拉的保护之下。

    吉尔伽美什从草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刚好身处巨树的根系所及的边缘之外。他冲着恩奇都大喊道：“放心，我没事！”

    恩奇都大喊回应道：“你先歇着，交给我吧！”然后他一腔怒火，抡起黄金斧砍向大树的主干！

    这时退到了大树范围外的伊南娜双手做喇叭状，娇声对恩奇都喊道：“千万别砍坏我的树啊！我还要拿它来做椅子的！”

    恩奇都憋着一口老血，一万头草泥马在他心头奔腾而过——不能砍树，那还打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