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

    “卡。”导演面色不虞：“小云，你怎么回事，这是一种很高兴的场景啊，你的嘴角很僵硬啊。状态怎么不对呢？”

    “对不起张导。”她鞠躬抱歉，浅粉色的古装长裙卷起地上的花瓣，却透着一种秋风萧瑟的绝美凄凉。

    导演想了想，最后摆手道，“你先休息一下，来，男主，过来看看。”

    她接过助理递来的手机，没有新消息。

    这几天，聊天记录里都是吃吃喝喝的报备，男人关心依旧，她却不知足。

    手指泛白，她沉默地叹了口气，按熄屏幕。

    又听到导演在叫她：“女二，先拍你和男主吻别的那场戏，哭得要好看点。”

    过来探班的男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靠在高达俊朗男主演胸膛上，一圈眼眶都红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男主演抚上她的脸，低头，鼻尖摩挲着，嘴唇慢慢靠近。

    旁观的男人双手插进大衣口袋，眉间微微皱起。

    “傅老师，到您了。”声音从背后传来。

    男人回头，眸里的沉思被掩去，复而变成平静的池水，他颔首道，“好。”

    这边的导演也适时喊“卡”。

    “不错，”导演终于高兴了，“一条就过了，哭得很不错。给你放半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她低头抹去眼角尚湿的泪，眼睫颤抖像是蝴蝶抖动的翅，说道：“谢谢导演，我可以调整，再试一次之前的吧。”

    刚刚是错位，没有真正亲上，等她再抬眼，并未看到男人离去的身影。

    “成，你还有三天就杀青了吧，今天抓点紧也行，免得耽误你。”

    “好。”她勉强勾起唇角，好像一切都无事发生。

    这一忙活就到深夜，等她坐进保姆车，期待的身影并没有现身。

    唉，哪有那么多魔法

    她打开手机，鼓起勇气发过去消息。

    “终于下班了，你呢？”

    斟酌番语气，她补上了个兔子跳舞的表情包。

    聊天页面一动不动，她看向黑漆漆的窗外，这样一等就等得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意识恍惚起来，她好像又回到了十一年前。

    那年她九岁，男人二十八岁，在她老家山头上取景现场拍摄。

    下暴雨，她逃出家门，她有一个弟弟，有三个jiejie。

    这些不言而喻，她可以忍受无端的责骂，干不完的农活，可以随意作践出气的鞭挞，但她受不了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摸上她初始发育的胸部的手。

    男人用单薄的风衣裹住她瘦弱矮小的身体，低沉的声音弥散在漫天暴雨的世界里，眼睛被雨打得睁不开，而想要保护她的身驱高大有力，抱起她的臂膀支撑起一个自成的港湾。

    她撒了第一个让她愧疚的谎言，她拽住男人的领口不撒手，“我的爸爸mama和我走丢了，他们不在了，你能收留我吗？求你了。”

    她不是被抛弃的东西，她不是不听话想要逃走的骗子，她也不是山里重男轻女产生的小癫子。

    只是和爸爸mama走丢了而已。

    对着山外的警察她一句话也不肯开口，最后年轻的男人带她办了收养手续，无痛当了爹，并给她取名，叫“傅云”。

    警察局的浅色瓷砖地板上污泥遍布，人来人往，嘈杂不断，男人抱着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低声叫醒她，“别睡了，云云。”

    “爸，爸爸。”她喃喃道。

    一下从那场暴雨之中惊醒，手机滑落，屏幕上闪烁起时间，才过了二十分钟。

    男人还没有回复，冷意从心底钻出，她把毛毯裹紧，又酸又涩。

    明日又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