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幽灵行动

    在裘子颖抵达伦敦的一个礼拜以前，原本位于纽约新闻总部的阿加莎收到一则匿名爆料，爆料人声称旧金山唐人街突然有大量海洛因出现，货物被囤积在一家纺织工厂里面。按照传统行规，一手资料在未确定真实性前理应得到保密，调查成功后被曝光，则经过权威大报的公布才具备说服力和传播率，然而阿加莎不假思索地将信息透露给裘子颖，二人不约而同开始跟进。

    阿加莎从纽约赶到旧金山，与裘子颖在纺织工厂对面房屋的楼顶会和。两人乔装打扮，各自准备一副望远镜，三更半夜爬到楼顶眺望。远处是一排正方形窗户，只有一个亮着白炽灯，有人站在一包蛇皮袋面前抽烟。烟头坠地，他蹲下来拿刀割开袋角，取出布料。裘子颖即刻放下望远镜，提出相机调整焦距，她从取景框中看见，布料裹着一袋白粉。经过协商，她们匿名向旧金山警察举报。

    正是同一段时间，伦敦难得风和日丽，查理斯受命会见伦敦政府和美国驻英大使馆的官员。这三年，他从督察晋升至局长，却很少接触这样的阵仗。一行人在政府会议室开会，阵仗越大意味着越重要，他拍拍制服上的灰尘，跨过长桌看向对面这位美国驻英大使馆的官员，以及坐在他旁边的律师。他对律师小有印象，她是那年帮助裘子颖保释成功的艾娃。大使馆官员的声音非常冷静，语速也不紧不慢，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他正在替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和麻醉品与危险药物局向伦敦发出警示，近期有大量非法海洛因从英国途经荷兰走私到美国境内。

    查理斯皱眉摸胡茬，已经弄清这次会议的要点，美国官员正在请求与英国达成跨国合作，联合将伦敦和旧金山的走私团伙一网打尽。谈话接近尾声，他同伦敦政府、美国驻英大使馆的官员握手，握手成功，预示着以“幽灵行动”为代号的跨国调查和逮捕计划正式启动。

    众人纷纷离开会议室，艾娃在美国驻英大使馆的官员旁边捂嘴细说几句，查理斯正好收拾笔和本子，察觉到对面投来的目光。大使馆官员对上他凑来的视线，彬彬有礼地问：“局长先生，你是否曾经与美国人合作？”

    查理斯咂巴两下嘴，思索片刻，说道：“合作谈不上。曾经有一位记者给我们提供线索帮助破案，她叫珍妮弗，正好来自旧金山。案件性质有一些相似点，但我们当时的查获对象不是海洛因，而是大麻和致幻药物。”

    接着，艾娃会意地笑了笑，继续在这位官员旁边低声说话。他了然点头，起身走到查理斯面前再次握手，咧起嘴角：“我明白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也就是在那次会谈的后一日，裘子颖正在报社敲打字机，敲到一半突然被总编辑叫到办公室。总编辑离开办公室，一位穿着美国联邦调查局制服的女士从椅子站立起来，向裘子颖道清来由：“你好，珍妮弗小姐。我是FBI调查组的成员伊莲娜，有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助，请你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裘子颖很快联想到纺织工厂的举报，直接同意：“没有问题。”

    伊莲娜送她到联邦调查局，一间调查室已经提前准备好，裘子颖独自在里面坐了十来分钟等待。调查室像一个寒冷的冰窖，四面八方的墙壁在某个角度会反光。忽然，门一开，伊莲娜和另外一个人夹着文件入内，坐在她面前，毫无神情地直视她，所讲的每个英文单词仿佛被机器编码，出现得极其精准而冷漠。不出所料，他们问的是纺织工厂的事情，毕竟这小小匿名逃不过FBI的眼睛。在她如实作答是她举报以后，伊莲娜回应，“从你提供的相片来看，你那天看到的是海洛因，初步目测有十公斤。由于危险系数极高，警察已经将这个案件转交给我们FBI的麻醉品和危险药物局跟进。”

    裘子颖答：“我明白。”

    “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这批货物已经不在纺织厂，可能经过交易流散到其他地方，相片上的嫌疑人也仍然没有下落。”伊莲娜停顿，翻读手上的文件，继续道：“这个纺织厂正在处于被废弃的状态，我们的伙计到港口调查纺织进出口的时候发现，前不久有一批货通过名叫‘雪豹号’的货船运输到这里。这艘船从伦敦出发，途径阿姆斯特丹，最后来到旧金山。”

    裘子颖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所以你们认为这是从伦敦走私过来的货物。”

    “没错，我们已经跟阿姆斯特丹方面确认了路线。”伊莲娜环起手，既然前面已经铺垫好，她要正式进入主题：“我听说你在一九六三年到伦敦待过一段时间，并且接触过相关毒品交易的案件。”

    裘子颖记得非常清楚，“有，但那不是海洛因，而是类似‘速度’的致幻药物，背后cao纵者是当地的黑帮。”

    “好。”伊莲娜从文件夹拿出一张照片，造出不小的声音，然后眼睛从文件夹移到她的身上，将举起来面向她，“你认识他吗。”

    裘子颖看了看，照片里的人是英国警察，“查理斯。”

    伊莲娜成功比对从伦敦大使馆得来的信息，十分郑重地对她说：“今天请你接受调查还有另一个目的。现在美国驻英大使馆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准备一下，整理个人物品飞往伦敦，在那里会有人保护你。”

    “我可以拒绝吗。”裘子颖没想到这么突然。

    “抱歉，他们需要你。”伊莲娜只是这么重复。

    裘子颖琢磨着，想清楚后笑了，“那也应该告诉我是以什么身份。”

    “你依然是记者，上级不需要你做卧底，在那里做好调查记者的本分就行。FBI不可能跨国执法，而你作为美国记者会获得英方提供的跨国记者签证，在英国隶属于美国驻英大使馆下面的新闻部门，权限包括合法获得伦敦政府机关和大使馆的采访报道许可，”伊莲娜身子往前，严肃提醒：“查到什么，先把线索提供给我们，你是我们的线人。还有，请不要完全信任英国警察，与调查无关的行动最好不参与。”

    “那旧金山呢？”这是裘子颖的最后一个疑问。

    “我知道那天晚上你还有一个同伴，我旁边这位是彼得联络员，他会与阿加莎联系。”

    目的达成，伊莲娜替上级为裘子颖提供申请记者签证的文件，督促她立刻办下来。她带着护照和文件回家，把皮箱摊在地上，出神地蹲了好久，蹲到脚麻，最后跪在地上抱着姆妈深呼吸。于公于私，她都应该再次去往伦敦，只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临走前一晚，她与阿加莎通电话，阿加莎认为以她的性格她依然会去。裘子颖想到那些在伦敦牵扯得她心痛的人们，还有这批害人不浅的白粉，决定回到那个是非之地面对当初的不辞而别。当她到达伦敦，大使馆派了一个人与她进行交接，并帮助她入住坐落在美国驻英大使馆旁边的格罗夫纳酒店，而那个人便是艾娃。